司機開得非常快，苗影柔回頭看，沒想到小強又睡著了，發出強大分貝的呼聲，張君
雅笑著，沒多說什麼。
　　　　　　　　　　　　　　　
　　不過，四處景象越來越奇怪，苗影柔看很多商家，都掛著禮儀社的招牌，要不然就是
作招魂、送花圈的，上面寫著「老闆開無雙大拍賣，買一送一，買一對送一打！」，根本
沒有什麼「大潤發」或「周潤發」賣場的蹤影。
　　　　　　　　　
　　「你不是說，要去剪髮嗎？」苗影柔轉頭問。
　　　　　　　　
　　「你在問我嗎？我都是按照妳要去的地址開的。」司機冒出這一句，苗影柔才想到，
張君雅只有她才看得到。
　　　　　
　　「喔……我是問他啦！」苗影柔指著小強。
　　「不急！不急！馬上就見真章。」張君雅說。
　　　　　　　　　　　　　　　　　　　　
　　後來，司機在一個地方停下，苗影柔看到商家招牌寫著「淨土生命事業」，難不成，
張君雅要帶小強去禮儀社嗎？
　　　　　　　　　　　　　　　　　　　　　　
　　「我說的地方，就是這裡啦！這老闆娘美容技術不錯，我進火化場前，要讓人整理福
裝遺容，也是給她剪頭髮、化妝的。」張君雅好像是他鄉遇故知，帶著興奮的語氣。
　　　　　　　　　　　　　　
　　苗影柔拉長下巴，好氣又好笑，原來真的要把小強拉到禮儀社，會不會要讓他躺在棺
材裡剪頭髮呢？之後，她付了錢，再開後車門，準備把小強搖醒。
　　　　　　　　　　　　　　
　　「對了，他醒之後，立刻唸七遍『利大於弊』！他就會乖乖聽妳的話，他就會以為自
己是棒棒堂男孩，把禮儀社當做是黑澀會，將冰櫃裡躺的睡美人和白雪公主當成是《黑糖
群俠傳》的女主角。」張君雅笑著說。
　　　　　　　　　　　
　　苗影柔現在要當范范了嗎？唉！真是好辛苦啊！
　　　　　　　　
　　「哈囉！小強，屁塞屁眼用斯斯唷！」苗影柔好像在搖麥當勞的薯條，用力將小強搖
醒。
　　　　　　　　　　
　　「什麼？屁塞屁眼？斯斯在那裡？我要吃！我要吃！」這傢伙是被下蠱了嗎？這麼愛
用斯斯。
　　　　　　　　
　　「現在來唸吧！」張君雅說。
　　　　　　　　　　　　　　　　　　　　　　　　　
　　「哦！好吧！」在小強神智不清時，苗影柔大叫「利大於弊」七遍，果不其然，苗影
柔叫完後，他看起來有精神多了。
　　　　　　　　　　　　
　　「為什麼妳一直在念『利大於弊』？有點跳針的感覺。」這時司機又冒出了一句。
　　　　　　　　　　　　　　　　　　　　　　　　
　　「哦！這只不過是一句口號罷了，就跟『馬上就會好』差不多，沒有什麼意義。」苗
影柔隨便亂說，司機沒有再多問什麼。
　　　　　　　　　　　　　　　　　　　　
　　「到了嗎？」小強張大眼睛問。
　　　　　　　
　　「是的，近在眼前，趕快下車吧！」就像張君雅說的，小強非常配合，立刻蹦出車子
外，然後張君雅也跟著跨出來，苗影柔再關上車門。
　　　　　　　　　　　　　　
　　張君雅讓苗影柔走在前頭，他則跟在小強旁邊，這家「淨土生命事業」門面還算清雅
，是淡淡的粉橘色，如果不看招牌，還以為是做護膚SPA的。不過櫃台空空的，苗影柔和
小強站著，順便看看粉黃牆上掛著的精美木框，在潔淨的玻璃層裡，都是葬禮常識的介紹
。
　　　　　　　　　　　
　　在玻璃的反光上，苗影柔只看到她和小強，旁邊的張君雅，仍然好端端站在一旁。其
實她也習慣了，這位不像阿飄的阿飄，並沒有裝神弄鬼，或發出「我死得好慘」之類的淒
厲聲音來嚇人，他喜歡沉靜地欣賞世界，或者是再回味人生一次。
　　　　　　　　　　　　　　
　　幾分鐘後，出來一位中年婦人，她身上是藍色服裝，梳著包包頭，右耳掛了夜神月小
公仔的耳環！手上還抱著黑色的筆記本。
　　　　　　　　　　　　　　
　　難道，這位婦人，和老顏是一夥的嗎？她也是地府的神明嗎？　
　　　　　　　　　　　　
　　「放心，這阿姨和妳一樣，很正常，不是老顏那一票的，她感覺不到，我就在這裡。
」張君雅好像看穿苗影柔的心思。
　　　　　　　　
　　苗影柔往右邊看，想到週圍還有小強和鄒嫩花在，並沒有說話。
　　　　　　　　　　
　　「我不知道妳在想什麼，只是我看到，妳在注意她的耳環和筆記本，所以才這麼猜。
」
　　　　　　　
　　「喔！」
　　　　　　　　　
　　「你大概不知道，她原本有個小孩，很喜歡《死亡筆記本》，卻不幸在一次車禍中喪
生，所以，她就戴著耳環，而那筆記本，只是她用來記事情的，和夜神月拿的完全不一樣
。」張君雅解釋。
　　　　　　　　
　　苗影柔特地端詳鄒阿姨，她臉上看來十分平靜，掛著溫暖的笑容，和裡頭暖色系的空
間十分契合。如果不是張君雅的介紹，苗影柔還不曉得她經歷了這麼大的痛苦。
　　　　　　　　　　　　
　　「妳是吳告綏的朋友嗎？不知為什麼，最近曾經夢到他，他說，最近有個漂亮女生，
會來找我，別的就沒說了，滿奇怪的。」鄒阿姨說完，苗影柔又看了張君雅。
　　　　　　　　　　　　
　　張君雅只是笑了笑，苗影柔心想，他對她是這樣看的嗎？在她印象中，他好像沒說過
她漂亮哩！
　　　　　　　　　　　　
　　「呃……是啊！」既然張君雅都託夢了，苗影柔也只能這樣說。
　　　　　　
　　「這位是？」鄒阿姨指著小強。
　　　　　　　　　　　　　　　
　　「妳照實說沒關係，就講妳在橋下發現他，覺得他很可憐，所以把他帶來，希望鄒阿
姨可以幫他打點一下門面。」張君雅走到小強後面，不過小強也沒發現，他多了個背後靈
。
　　　　　　　　　　　　　　　　　　　　　　　　
　　「喔！他啊！是我在水母公園發現的，他叫小強，不知道鄒阿姨可不可以替他整理一
下門面呢？」苗影柔照著說。
　　　　　　　　　　　　　　　　　　　　
　　「沒問題！小強如果沒地方住，也可以待在我這裡。」鄒阿姨這麼爽快就答應了，超
過苗影柔的想像，難道她不擔心，小強半夜會作怪嗎？
　　　　　　　　　　　　　　
　　話說回來，如果要作怪，應該還輪不到小強，至少那些躺在冰櫃裡的「人」，可能會
先跳出來吧！
　　　　　　　　　
　　「真的嗎？可以睡在這裡嗎？」小強高興地說。
　　　　　　　　　
　　「是啊！你晚上可以住在二樓，我兒子房間。」鄒阿姨指著樓上。
　　　　　　　　　　　　　　　　　　
　　「是喔！難道他晚上都去把美眉，都不回來嗎？」小強問。
　　　　　　　　　　　
　　「嗯！他應該會很久很久，都不回來吧！」鄒阿姨臉色稍變，她話中有話，不過小強
並沒有聽出其中涵義。
　　　　　　　　　　　
　　這大概也是傷心的往事，就像一處不該碰觸的傷口，稍微一擦，總是會讓自己陷入感
傷。不過，苗影柔可以感覺出，鄒阿姨是位堅強的女性，即使跌倒，還是可以站起來。
　　　　　　　　　　　　　　
　　「擇期不如撞日，不如現在來替小強剪頭髮吧！」鄒阿姨把筆記本放在桌上，苗影柔
偷偷一瞥，上面的確沒有寫「Death Note」，反而是米老鼠的反白圖案。　
　　　　　　　　　　　　　
　　「好啊！」小強今天真是聽話，像被催眠一樣。
　　　　　　　　　　　
　　「需要我在這裡看門嗎？如果有別人來，我可以通知。」苗影柔問。
　　　　　　　　　　　　　　　　　　　　　　　　　　　
　　「這就麻煩妳了！對了！我還不知道如何稱呼妳？」
　　　　　　　　　　　　　
　　「叫我柔柔就可以了。」　
　　　　　　
　　「我可以叫妳柔柔嗎？」是張君雅的聲音，他突然冒出來一句，嚇了苗影柔一跳。
　　　　　　　　　　　　　　　　　　
　　「當然可以啦！」苗影柔說完後，摀住嘴巴，鄒阿姨只是笑笑。
　　　　　　　　　　　　
　　「柔柔，妳有陰陽眼嗎？在和那個好兄弟說話嗎？像我做這個這麼久了，從來都沒見
過。」鄒阿姨說時，張君雅跑到她後頭，雙手比著V。
　　　　　　　　　　　
　　「沒有！沒有！我剛才以為小強在問，可不可以住這裡，我大概頭昏囉！哈！哈！」
苗影柔揉著太陽穴，假裝腳步不穩。
　　　　　　　　
　　鄒阿姨沒說什麼，只是帶著小強，進入走廊。
　　　　　　　　　　
　　「對了，我在第一助念室，如果有人來，可以來叫我。」
　　　　　　　　　　　　　　　　　
　　助念室？這好像是替剛走的往生者念八小時佛經的地方吧！現在變成美容院了，還真
是奇特啊！
　　　　　　　　　　　 　　　
　　「你還真會挑地方啊！竟然選這裡。」苗影柔站在原地，四處觀望，不過沒有人進來
，她小說地對張君雅說，免得被鄒阿姨聽到。
　　　　　　　　　　　　　　　　　　　　　　　　
　　「這樣才符合老顏的要求，至少我生前不認識鄒阿姨，老顏也覺得OK，所以就來這家
。」張君雅的音量很大，他絕對不用擔心，會有人聽到。
　　　　　　　　　　　
　　「不過，舊地重遊，不會覺得感傷嗎？這裡氣氛是不錯，感覺也很舒服，但總不是什
麼豪華大飯店之類的。」
　　　　　　　　　　　　　　　　　　　　　　　　　
　　「反正過去都過去了，想這個也沒用，把老顏交代的做好就行了，只要小強狀況變好
，苗影柔就有機會早超生早投胎了。」
　　　　　　　　　　　　　　　　
　　「嗯！可是，小強不會發現，其實他住的是禮儀社嗎？每天晚上搞不好都有好兄弟來
找他要斯斯來吃之類的。」
　　　　　　　　　　　　　　　　　　　　　　　　　　　　　　　　
　　「喔！這也不用擔心，事實上，你說的那些『人』，都被白白、小何二位拉走了，根
本不會到這裡，這也是鄒阿姨沒有感到靈異現象的原因。然後，妳每天和他說七遍『利大
於弊』，他就會像被催眠一樣，乖乖聽你指示。」張君雅說得有理，他剛才跑到鄒阿姨的
後面，她也沒有感到異樣。
　　　　　　　　　 　　　　　　　　
　　苗影柔倒覺得，老顏交代的任務，好像非常容易，只要跟小強說「利大於弊」，他就
乖乖聽話，要他晚上把棺材當成席夢思來睡，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
　　　　　　　　　　　　　
　　「接下來呢？」苗影柔看著門外的陽光，張君雅也拿出了帽子戴上，大概是要防曬。
她注意到，帽子上有白白和小何的大頭貼。
　　　　　　　　　　　　　　
　　「帶他找工作吧！我買了好幾份報紙，這家有徵臨時工。」張君雅從口袋掏出一張報
紙，給苗影柔看，上面是分類廣告，其中一欄劃了紅色的圈圈。
　　　　　　　　　　　　
　　「富貴派報社！這是發傳單的公司嗎？」苗影柔指那欄問。
　　　　　　　　　　　　　　　
　　「嗯！很多派報社，都會有發傳單的營業項目。」
　　　　　　　　　
　　苗影柔拿出手機，撥著上頭印的電話號碼。問了之後，正如張君雅所說，富貴派報社
的徵人啟示，的確是要找人發廣告傳單，苗影柔也順便問了地址，抄下。　　　　　
　　　　　
　　這時，鄒阿姨也拉著小強出來，看到他時，苗影柔嚇了一跳，小強頭髮變短了，臉上
也乾乾淨淨，身上換成了T恤和牛仔褲，看起來很像大學生，沒有她當初見到他時所呈現
的老氣，還有沐浴乳殘留的味道。　
　　　　　　　　　　　　　　　　
　　看起來，小強不止剪頭髮，應該也洗了澡，他真的該大洗特洗一番。
　　　　　　　　　　
　　「你也有變帥的一天了，這樣不是很好嗎？」苗影柔大聲稱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