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石出了大明寺,快步趕路。他久歷江湖,深知那惡和尚極有可能派人殺了自己,
此刻只想離此地愈遠愈好。
不知不覺已來到江邊,卲陵之下有一條大河直通紹陽,春波平靜,一葦能航,河上許
多雙蓬船,不載貨,只迎送往來行人。船錢便宜,所以生意很好,經常都是滿船。李
三石想都不想,直接跳上船,見船艙之中,男女接膝,老少並肩,或交頭接耳,或閉
目休息。
話說紹陵布商阮一尺,給他的伙計白里河銀子五十兩,囑咐他到紹陽去,把銀兩交割
清楚,立即返回。又讓他把銀兩藏在腰帶裡,叮嚀他江湖之上的鬼蜮伎倆實在難以預
測,路上不要露財,以免歹徒覬覦,惹來殺身之禍。白里河一一答應,然後上船。好
風吹送,在白里河登船之前早就有各行各業的人上船。有一位年約二十的女子坐在艙
尾,步裙荊釵,粉臉俊秀;淡搽脂粉,輕展蛾眉,白里河垂涎她的美色,硬是穿過五、
六人,擠過去靠著她坐下,目不轉睛看著她。那女子也不動怒,只是眼光斜睨,微有
笑意,千嬌百媚,萬種風流。白里河更是心癢難搔,難以言宣。
過了一會兒,船到河中間,白里河詢問女子姓名住所,女子掩口一笑,道:「家住紹
陽城北,孤身一人要去找親戚。萍水相逢,郎君若有情,請多眷顧。又何必多問?」
白里河以輕薄言語挑逗她,她兩頰微紅,朱唇皓齒,杏臉桃腮,像十多歲少女情竇初
開;白里河更是心動,又用手不經意碰處她身體,她淺淺一笑,也不露出氣恨惱怒之
色。白里河神魂顛倒,慾火焚身,不能自已,恨不得把自己下面那話兒摘下來,往她
懷裡擲去。
天黑之後,客人各自抱膝垂首而憩,鼾聲大作。白里河睡不著,用兩手摸索那女子大
腿,女子低聲一笑,道:「人生苦短,此時不樂,更待何時?」白里河大喜,解開褲
襠,女子將手伸入,搓揉摳托,抓撓撥拗,拉拽捧捏,恣意撫弄,狂蕩通宵,白里河
筋疲力盡,全身虛脫,頭靠在那女子肩上,沉沉睡去。
天亮後,船夫大聲說道:「到了!到了!各位請依序上岸,勿爭先恐後。」白里河猛
然驚醒,女子打了呵欠,伸了懶腰,作出一副困倦疲憊之相。眾船客正準備離船,忽
聽見白里河嘶吼鬼叫:「我的銀兩不見了!我的銀兩被偷了!」說完放聲大哭。船夫
驚問其故,白里河說:「我的腰間忽然變輕了,藏在裡面的銀兩,不知何時已經被偷
走了!我完了,這下怎麼辦?我投河算了。」船夫說道:「我駕船而行,一夜無眠,
船上並無異狀。此地民風淳樸,人民友善,怎會有小偷?」白里河哭道:「你的船沒
有小偷,我的錢怎麼會不見?」船夫道:「你丟了多少錢?」白里河道:「是一個小
布袋,五十兩。第一次幫老闆外出辦事,就遇上這種事,我不敢回去,也無臉回去,
投河算了。」當即縱身要跳船,船夫連忙拉住,打量全船的人,只見有人幸災樂禍,
有人嘻哈談笑,有人鄙夷,有人嘆息。只有那女子神色有異,一會兒紅,一會兒白,
神色不寧。
船夫向眾位船客一抱拳,道:「客人俱在,請恕我大膽說一句。一袋白銀,雖只有五
十兩,但與此人性命交關,每個人都脫不了關係,包括我這個駕船的。請各位解衣一
一出示身邊物,讓此人釋疑。」眾位客人一來同情白里河;二來肚子餓了,想早點解
決此事,上船吃早餐;三來急於趕路,只想趕緊下船。於是個人解衣,讓白里河檢查,
都沒有。白里河氣急敗壞,又怒又羞,又要跳河。
李三石本來一直在旁默默然不語,看他又要跳河,拉住他,道:「有一人你怎麼忘了
搜?」白里河來到那女子面前,女子昂然道:「你剛說你帶多少銀子?」白里河道:
「五十兩。」女子道:「我身邊也有銀子,剛好是五十兩。怎麼?你能有五十兩,我
不能有五十兩嗎?」白里河精神一振,道:「我銀子上有蠟印墨花為證,是本店標記。」
女子道:「此話當真?」白里河點頭如搗蒜,道:「當然!當然!」女子從懷裡拿出
小袋,倒出銀兩,放在掌中,緩緩的仔細端凝,忽然,用力把全部銀兩丟在船板上,
眾人被她驚呆了。
女子道:「請船夫看看我銀兩是什麼樣子。」船夫撿起來,仔細看,銀兩光潔亮白,
沒有店家墨印。眾人心服口服,無一人爭辯。白里河又哭了,哭聲震天,哭了一陣,
又要投河。船夫拉住,溫言向女子道:「這位大娘……」忽然「啪」的一聲巨響,船
夫被賞了一個耳光,臉上五指印痕,火辣清晰。李三石心中一驚:「這一掌去得好快
!顯然還是手下留情的,不然船夫已經頭頸分離了。」女子輕描淡寫,渾不在意,
道:「什麼大娘小娘,老娘很老了嗎?」眾人聽說她自稱「老娘」,卻又不准他人叫
她大娘,頗覺好笑,但這當口誰又敢笑出來?
船夫手摸著臉頰,眼淚都流了下來,女子笑道:「我是翠芳塘的秦款款。」
此語一出,旁人不知,還不怎地,李三石大驚:「原來是妳。妳就是翠芳塘一品姑娘
秦款款,果然是個角色。我正要找妳,白二媽在找妳。」
船夫道:「秦大姊,你別惡作劇了,放過那小子吧!他輕浮好色,不知輕重,有眼不
識泰山,冒犯了妳,那是他不對。請妳饒了他,給他一條活路,我想,他也學到教訓
了。」秦款款仰天大笑,道:「學到教訓?好色男人會學到教訓的話,我把這船吃了。」
船上其餘男子表情尷尬,坐立難安,女子全都噗喫一笑。船夫更加恭敬,低頭道:
「秦大姊,你行行好,算是給我個面子,饒了這個人吧。」秦款款道:「咦,你這話
我就不懂了,我身邊帶的錢,就剛好是五十兩。怎麼?你能有五十兩,我不能有五十
兩嗎?」船夫知道是秦款款拿的,只是不知她怎麼做了手腳。
白里河當然明白這一切,跪在船上,哭道:「秦大姊,是我不好,我錯了,請把銀子
還給我,好不好。好不好?」秦款款不答,只是冷笑。白里河心想,這五十兩丟了,
也不用回去見老闆,擦乾淚,道:「秦大姊,我有眼無珠,冒犯了妳,我給妳磕頭。」
說完猛力磕頭,只聽「砰砰砰」響,磕頭力道之強,船板都破了,白里河抬起頭來,
鮮血從額頭留下,滿臉是血。眾人把頭轉過去,不忍再看。
李三石輕輕咳了一聲,道:「秦姑娘,請妳張開口。」秦款款一怔,道:「你哪位?
憑什麼叫我張口?」李三石道:「我是李三石。」此語一出,眾人不禁議論紛紛,且
不說李三石抓了很地方敗類,光是聽說他把尤望財刑求至死,丟官解職,就讓很多百
姓崇拜。秦款款看了大家的表情,有的感激,也有的欽佩,還有人竊竊私語,不斷讚
美,更有人想邀請李三石到家中作客。秦款款心裡有個底,知道今日討好不了去,於
是張開口。
但見她滿口牙齒都是黑墨,連舌頭也是黑的!
原來秦款款在白里河熟睡中偷了他的銀兩,不惜花了一夜功夫把銀兩上的墨印用牙齒
全部磨掉!可是剛剛大笑時,李三石眼尖,看到黑牙齒,破了此案。
秦款款冷笑一聲,傲氣十足,一躍上岸。李三石默默緊跟在後,追了約有三里之遙,
又見有座廟宇。秦款款躍身跳進,李三石緊緊跟隨。追至後院,見秦款款左旋右轉,
奔了一陣,消失在街道裡。
李三石長嘆一聲,沿著一條小路走,但見平滑如砥的大石頭,山壁石岩上都長滿了綠
苔,覺得別有天地,處處充滿生機,足以洗淨胸中的塵俗,怡然自樂。當時正是仲春
時分,山中百花盛開,綠樹藤葛,一路上煙雲繚繞,轉過一個山拗,不僅山峰挺拔秀
麗,奇花異卉爭奇鬥妍,偶爾從林中傳出樵夫和牧童的歌聲,李三石刻意放慢腳步,
享受風月之秀,連日來被解職的鬱悶之情稍解。忽又聽聞遠方有人彈奏焦尾琴,琴聲
悠長清雅,滲入綠色的濃蔭,泉水聲和成一片。他頓覺襟懷灑脫,餘音裊裊,沁人心
脾。
不知不覺在此間停留三日,所追線索都斷了,勞心費力卻一無所獲。李三石慢步行至
斷橋亭上,悶悶不樂,內心焦慮。正在苦思之際,忽見那邊堤岸上有人高叫:「噯喲,
不好了!河裡有人,什麼人快下去救啊,快!下水救人。」李三石也看到了,但自己
又不會游水,急得他在岸上搓手跺腳,無法可施。
猛然有一隻小小漁舟,猶如弩箭一般,飛也似趕來,到了落水之處。船上一女子,漁
郎樣貌,向水中一跳,雖有聲息卻不咕咚。李三石看了,便知此人精通水勢,不由凝
眸注視。不多時,見女子漁郎將落水者托起,從後將髮揪住,往上一提。那人兩手亂
抓亂撓,卻揪不到女子。這就是水中救人的絕妙好法子:但凡人溺水,別說是不慎落
水,就是自己投河自盡,到了臨危之際,有人來救,必定死命拉扯。他兩手狂掙,見
物就抓,死勁一出,絕不放手。往往水中救人反被溺死,這是救時不得門道之故。如
今女子提住那人,容他亂抓之後,方一手提住頭髮,一手把住腰帶,慢慢浮於水面,
向岸游來。李三石暗聲叫好,滿心歡喜,下了亭子,直奔過去。女子將落水者放在地
上,李三石且不看落水者性命如何,他一看女子,極度驚訝。
是秦款款!
秦款款將落水者扶起,盤上雙膝,雙手輪流打他臉頰,啪啪啪啪,四聲大響,道:
「喂!你醒來,醒來!」此時李三石方看他,不看還好,一看簡直不敢相信。
是揚霸天!
揚霸天死裡逃生,驚魂未定,怒道:「誰膽子那麼大,敢打我耳光?」但氣若游絲,
似乎是受了極重的內傷,調氣良久,才又道:「李捕頭?是你!你,你怎麼在這裡?
你,你不是去找退避三舍?」
「你怎麼在這裡?」這句話正是李三石想問揚霸天的。至於自己為何來這,說來話
長,不如不說。反問:「你怎麼受傷的?」揚霸天道:「那天我離開翠芳塘,想先
去找一位朋友。我坐上了船,誰知船到江心,船老大就在艙底下拿出一把長刀,惡
狠狠的向我說:識相點,所有財物乖乖交出來,你若捨不得錢財,那也行,你去幫我
向閻王借。任你挑吧,不勉強。」
李三石笑道:「這船老大未免也太不長眼,你揚霸天不搶人,他應該謝天謝地了,
怎麼還敢搶你?這不是自找死路!」
揚霸天表情痛苦,似乎不願再回憶,苦笑道:「當時我看了覺得好笑,船老大雙手
一拍,從船艙裡走出兩人,一黑一白,就是當天我在季書文家,把我打成重傷的兩
人。」
李三石甚是詫異,心中疑團漸升。
秦款款道:「那是黑無常與白無常。」揚霸天看都不看秦款款一眼,對她如何認得
此二人,也沒興趣知曉,續道:「當日我被他們打成重傷,差點丟了性命,哪敢逞
強,但要我立刻投降,卻也辦不到。」李三石道:「這個自然。更何況當天你是先
被那『退避三舍』打成重傷,又遇到黑白無常,當然顯不出力量。」
揚霸天苦笑道:「李捕頭,你不必捧我,我有幾分力,自己很清楚。上次是因為受
傷才打不過他們,這次如果不報仇,我還算人嗎?於是我二話不說,往前一搶步,
左手一晃面門,右手一攥拳,單風灌耳,直打黑無常。他全無反應,那白無常向右
一滑步,右手往我膀子抓來,我大驚,來不及變招,情急之下左胳膊向前一插,只
求自保。沒想到白無常一掌就把我的右膀子給折了!我痛到流淚,黑無常搖搖頭,
口中唸唸有詞,好像是說,一點長進都沒有,還是一樣弱。他說完,使出燕蕩山飛
雲八掌的飄飄無影式,又猛又狠,我更是懼怕,連退三步,黑無常右腳啪啪啪,啪
啪啪連踢六下,我連滾帶爬,落花流水,被踢到船邊,差點掉下船,死命抓住繩子,
又急又氣。」
李三石當然不會同情,心裡暗想:「惡人終有惡人治。不過,那黑無常白無常究竟
是何方神聖?」看了秦款款一眼,她似乎極為關切揚霸天傷勢,眉頭緊皺。
揚霸天又道:「黑無常打完,退到一邊,白無常上場,我不知他要怎麼打我,這種
未知的恐懼比死還難受。他開口問我:『季書文的秘密是什麼?尤望財除了要你殺
季書文,還要你殺誰?』我心裡想,當天晚上,你們黑白無常兩人也在,我有沒有
得到什麼秘密,你們比我清楚。現在賴我頭上,我當然寧死不招。白無常竟然不逼
供,也不出手,好像在思索一件很困難的事。我反而很驚訝,不知他到底要把我怎
樣。」
頓了一頓,看著秦款款,終於問道:「這位姑娘,如何稱呼?多謝救命大恩。」
秦款款道:「我是秦款款。」揚霸天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他在翠芳塘與李三石約
定,李三石去找退避三舍,他去找秦款款,沒想到竟然不用找人,人來找你。
李三石道:「你受了重傷,在河裡漂流甚久,又說了這麼多話,先休息吧。」揚霸
天看著秦款款,目不轉睛。秦款款不但不惱怒,也跟他對看。李三石想起在船上秦
款款對付輕薄男子白里河的那一幕,愈想愈覺眼前女孩的可怕,默想:「揚霸天傻
傻的,你敢有任何輕薄之意,下場比船上那個輕薄男子慘十倍。」又想:「看她不
過二十歲,手段如此,果然是在妓院出身的,不知還有多少厲害手段,只怕兇殘程
度,不在揚霸天之下,難怪這麼年輕,就已經升到翠芳塘的一品姑娘。」
揚霸天垂頭喪氣,有氣無力,道:「就算我沒被救,大概也活不過今年。」
李三石與他多次交手,好不容易把他關進大牢,後來尤望財行賄官府,把他放出來。
之前見到他,總是生龍活虎,雖然傷天害理之事做了不少,地方惡霸,人人喊打,
但總算硬漢一條。此刻卻心灰意冷。李三石想,他之前去季書文家,被退避三舍和
黑白無常打成重傷,現在又再度被黑白無常打成重傷,還差點淹死。李三石當然清
楚:鬼門關前走一遭的人,難怪會如此。但日子一久,又忘了這些痛苦,故態復萌,
照樣亡命天涯。
揚霸天道:「秦姑娘,妳離開翠芳塘多久了?白二媽在找妳。」
秦款款「嗯」了一聲,並不回答。
李三石卻頗傷腦筋,顯然秦款款不是好惹的,自己即便和揚霸天聯手,能否把她帶
回翠芳塘,也很難說。
秦款款道:「我不回去了,再也不回翠芳塘。」眼中含淚,卻不落下,楚楚可憐,
十分動人。
揚霸天和李三石對望一眼,揚霸天柔聲道:「妳如果有困難,或是遇上了什麼事,
不妨說出來,大家可以研究參詳。」語氣甚是關心。
秦款款道:「白二媽要殺我滅口,所以我逃出來!」
李三石極為震驚。揚霸天道:「白二媽為何要殺妳?」心中卻想:「辦過無數殺
人案,抓過無數殺人犯大名鼎鼎大捕頭李三石在此,妳不必擔心自身安危。」
秦款款道:「因為我知道的白二媽,跟你知道的白二媽不一樣!因為我知道的白
二媽,跟大家知道的白二媽不一樣!」
揚霸天見她說話發抖,神色恐懼,安慰道:「妳慢慢說,白二媽傷不了妳,別怕,
有我在。」
秦款款微一點頭,表示感謝,隨即道:「三年前的端午前夕,城南富商邰進財在
自家大宅被燒死的案子,兩位還有印象嗎?」
李三石道:「那天下大雨,打雷,雷擊屋,起大火,邰進財在睡夢中被燒死。街
頭巷尾議論紛紛,喧騰一時方告止息。」
揚霸天道:「唔……我記得。這案子很有名啊!死者是本地首富,大家都說運氣
不好,打雷也會被燒死。」
秦款款續道:「李捕頭,你當時還是捕快,參與此案,有發現任何疑點嗎?」語
氣平緩,但隱隱約約有質問之意,竟是讓人難以招架。
李三石心想:「奇怪,妳怎知我當時只是捕快?又怎知我有參與此案?」說道:
「邰進財年過半百,三子都成家在外,原配已死,續絃不久,沒想到發生這種意
外。我接獲通報,立即趕到,家中只有一名僕人,已將主人遺體大斂。新婚夫人
外出治喪,我不便多留即告退。」
秦款款道:「邰進財不但賺錢有眼光,連自己的生死也能預知。家中棺材早已備
妥,以便死後立即入殮。」語帶譏諷,嘴角微揚。
揚霸天知道官府對於這種死了名人、富人的大案,能結就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否則上頭壓力下來,自找麻煩,小小一名捕快,能擔多少事?如果急於立功,說
不定得罪上司,惹來多事之責。
李三石道:「我當時也覺事不單純,必有蹊蹺,於是察問兩戶鄰居,都說聽到一
聲非常大的雷響,然後看到光,才知起大火,屋都燒完了。」
秦款款道:「因為很重要,所以我要連問三次:聽到大雷響,然後看到光?聽到
大雷響,然後看到光?聽到大雷響,然後看到光?」
揚霸天不知秦款款用意,只覺有趣,不禁笑了出來。李三石不悅,冷冷道:「秦
姑娘有何高見,不妨賜教。」
秦款款道:「怎麼敢教你辦案?那不是關老爺子面前耍大刀嗎?我只想問問連孩
童都知道的問題:打雷是先看到閃光,還是先聽到雷聲?」李三石心中一凜,揚
霸天搶道:「當然是先看到閃光,再聽到雷聲。」秦款款道:「照啊!怎麼鄰居
先聽到一聲非常大的雷響,然後看到光?李捕頭,以你的細心,當日有無發現任
何可疑之處?」
李三石啊的一聲,道:「兩個疑點。我當時看到屋頂幾根橫樑殘毀,往上往外衝
折。」揚霸天緩緩點頭,道:「如果是雷擊起火,屋頂橫樑燒燬應該是往下塌落。
另一個疑點是?」李三石道:「牆壁燒焦,但只有下半部,上半部反而不嚴重。」
揚霸天道:「如果是雷擊燒屋,上半部牆壁應該會燒得比較嚴重。」
秦款款道:「莫非有人以炸藥殺人,卻偽造雷擊?」李三石和揚霸天對望一眼,
秦款款又道:「要買這麼大量火藥、硫磺,只要問問店家老闆,不會沒印象。」
頓了一頓,又道:「本案疑點有五:第一,死者與妻獨居,被燒死時妻為何剛好
不在?」李三石道:「據說是回娘家。我沒親自詰問,更沒見過遺孀,是另一捕
快問的。」秦款款道:「第二,事發之後,為何快速入殮?是否因為死因不單純,
想快速埋葬,掩人耳目?」
揚霸天搔搔頭,道:「也許是擔心天熱,屍身腐化快,有異味?」秦款款道:
「第三,雷擊大火所造成燬壞,與實際房屋殘存狀況不同。」李三石和揚霸天
緩緩點頭,秦款款續道:「第四,沒懷疑為何有人大量採買炸藥原料,企圖製
造暴亂?最後,為何鄰居先聽到雷響,然後看到光?有違常理。顯然有人以炸
藥殺人,卻偽造雷擊。否則應該是先有閃光,才聞雷聲。」
李三石默默聽完,正要反問,秦款款道:「這位富商續絃之妻是誰?」
揚霸天驚叫:「白二媽!」秦款款道:「白二媽姿態窈窕,綽約豐姿,又善於
辭令,口舌乖巧,懂得修飾打扮,看見她的人都疑惑她是神仙中人。雖年過四
旬,卻益發風姿綽約,嫵媚惑人。她想要的男人,誰不乖乖拜倒,自動臣服。」
眼睛望向遠方,似乎是在說一個自己的親人,又好像在說一個陌生人。帶著感
激,更帶著同情,帶著害怕,又帶著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