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水仙情 - 07

作者: wjmd92   2014-12-07 17:52:12
李三石幾欲發狂,原來本府大懸案,殺人兇手就是白水仙。他在心中大叫:「我把
白二媽抓回去,帶給曾大人,我就可以復職了。」看了秦款款一眼,又想:「難怪
白二媽瘋也似的要找秦款款,她的秘密全被秦款款看破,人格全被看清,這還有不
殺人滅口之理,看來,首要之務是保護秦款款安全。」再想:「白二媽心狠手辣,
心思縝密,殺人無形於先,坐享遺產在後,實在是個厲害角色。」
揚霸天聽了秦款款所說,只覺有些毛骨悚然:「美麗的女人恐怖,貪財的美麗女人
更恐怖。白二媽殺了自己枕邊人,現在秘密被秦款款發現,一定又要殺人滅口。」
又想:「李捕頭沒有證據,如何抓白二媽回官府?」
李三石與揚霸天又看了秦款款一眼,當日二人都曾在翠方塘聽白水仙細說如何發現
秦款款,如何栽培她、訓練她,發現她不是一般妓女。李三石心想:「強將手下無
弱兵,難怪秦款款身手如此了得。看她在船上懲罰輕薄男子的手段,看她救落水揚
霸天的膽量和勇氣,難道是一般妓女可以做得到的嗎?」揚霸天又偷偷看了秦款款
一眼,心中真為她感到可惜,認為她如果不作妓女,來說書,應該也活得下去。自
己呢,在旁邊當她的書僮也甘願。
二個月後。
入夜,李三石摸進翠芳塘,樹木叢雜,竹園藤架,正北是五間上房,前出廊,後出廈,
兩邊抄手勢的遊廊,東西各有配房三間,院子倒甚寬大。他知道這個時刻是翠芳塘最
熱鬧的時候,也是白水仙最忙碌的時候,過了大院即是白水仙住所,座北向南,靠門
外面有幾株桂樹,甚是清幽。他在等待,他必須等待。
李三石坐在矮牆下,這些年歷經大風大浪,埋伏追捕,等候支援,早就練成過人的耐
心和機警。
三更之後,人聲漸息。白水仙回到房中,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李三石輕輕咳了一聲,直接走進房間。
白水仙驚訝無比,但隨即恢復鎮定,笑道:「原來是李捕頭,請坐。」李三石表情凝
重,白水仙一派輕鬆。她倒了一杯茶,李三石笑道:「白二媽,都這麼熟,是自己人
了,我自己來。」白水仙道:「李捕頭這些日子可好?這二個月都在忙些什麼?」她
習慣了稱呼李捕頭,也懶得改。李三石習慣被這樣稱呼,也不願糾正。心想:「這二
個月都在忙著找出妳殺害前夫的罪證。」卻只是笑道:「還是一樣過日子,以前是抓
壞人,現下雖然沒有當官,看到壞人,自然還是要抓的。」又想:「怎麼你還不問我
是不是有秦款款的消息?白二媽薑是老的辣,果然沉得住氣,很厲害的角色。」
再想:「我一定要沉住氣,可別示弱了。」
白水仙緩緩點頭,內心卻道:「你這次來,一定有事。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一定是有
款款的消息,還不快說?何必吊人胃口?」又客套了幾句,才道:「李捕頭,你找到
我們家的款款嗎?」
李三石道:「我找到了。」
白水仙慢條斯理道:「是嗎?在哪裡?」
李三石道:「她已經死了。」白水仙向來平靜沉穩,一聽此言,卻大驚失色,立即站
起,急道:「什麼?款款死了?怎麼會?什麼時候?」
來此間之前,李三石已經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白水仙知道秦款款下落,否則
以白水仙的人脈,要找到秦款款並非難事。最好的方法就是把秦款款藏起來,說她已
死。但秦款款不是說藏就藏,姑且假傳死訊,權作緩兵之計。
白水仙臉上充滿驚訝、失望、震驚、無助。李三石心想:「秦款款不知怎麼知道了白
二媽殺夫行徑,查清一切。而白二媽應該也察覺自己的秘密被知道了;但秦款款搶先
一步逃出翠芳塘,現在白二媽一定在打算下一步。不過,她也真夠厲害,謀殺丈夫而
不留破綻,我一定要很小心。」說道:「白二媽,你知道作我們這一行,最難的一件
事是什麼嗎?」白水仙想了一下,道:「找證據。」
此語一出,該李三石驚訝了,只聽白水仙又道:「李捕頭,我活得比丈夫久,也有罪
嗎?」
李三石更是駭然,還沒正式交手,已處處落下風。白水仙續道:「世事無常,江湖多
險,你不當捕頭,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李三石默然。
白水仙又道:「李捕頭,請你仔細想想,季書文被殺了以後,曾柏是否曾經要你限期
破案?季書文只是個教書法的,為何非得限時破案?尤望財要揚霸天去殺季書文,揚
霸天到的時候,季書文已經死了。曾柏為何不積極去抓真正殺死季書文的兇手,卻把
所有的心思放在刑求尤望財身上?會不會是因為,尤望財知道什麼秘密,是曾柏也想
知道的?又或是尤望財有什麼秘密,是曾柏不想讓任何人知道的,所以乾脆刑求至死,
反正有你背黑鍋。」
李三石依然不語。這些疑點,他不只一日想過,但要他懷疑自己的頂頭上司,以公正
清廉聞名的曾柏,他實在想不到,也不願意想。
只聽白水仙又道:「你想想,揚霸天曾說,那天晚上,他到季書文家裡時,除了『退
避三舍』三人奉他們師父之命來拷問季書文的大秘密,另外有兩個人也把揚霸天打成
重傷,這兩個人,相信你也查清楚來歷了吧?」李三石道:「是黑無常和白無常。」
白水仙道:「照啊!尤望財要揚霸天去殺季書文,怎麼黑白無常也知道?是誰洩漏此
事?如果說,尤望財也派了黑白無常去殺人,這又是說不通的。他既已收買揚霸天,
何必多此一舉,另派黑白無常殺人?」
李三石道:「依你所見,黑白無常是誰派去的?」
白水仙笑而不答,喝了一杯茶,緩緩說道:「李捕頭,曾柏這個人怎樣?」他稱李三
石「李捕頭」,對知府大人卻直呼其名。李三石也不覺奇怪,道:「曾大人是本縣最
正直的知府大人。我跟他做事這麼久,不敢說最了解他,但他絕對是一個品德善良的
好人,也是正直清廉的好官!」白水仙道:「這就奇了,怎麼我認識的曾柏,跟你認
識的不一樣?但明明又是同一個人,不是嗎?」
李三石聽她語帶諷刺,甚是不解,道:「如何不一樣?」白水仙冷笑一聲,充滿不屑。
李三石道:「有一次,我和他外出洽公,他渴得慌了,命我走到對面瓜田之中,只見
一個個西瓜結熟在那田上。他吩咐我取一個瓜上來解渴。我領命,即便取來。他取瓜,
令我割開,自己吃了一半,只覺涼沁心骨,頓覺涼生腑下。我们吃完,他便問道:
『此瓜可值幾何?』我道:『頂多二十文。』他道:『可取四十文,穿在瓜蒂之上,
以作相酬之意。』我道:『只值二十文,何故加倍償之,豈非太過?』他道:『不然,
物各有主,今因一時之渴,不問自取,已屬不該,故倍其價而償之,以贖不問自取之
咎,庶不有愧於心。』我非常佩服。」
白水仙心想:「道貌岸然,裝模作樣,籠絡你這種愚忠之人那是再適切不過了。」問
道:「你知道大明寺嗎?」李三石心中一凜:「那寺廟陰陽怪氣,住持更是亂七八糟,
竟然拿忘憂經賄賂我,要我封口。怪了,忘憂經怎會跑到大明寺?又有什麼秘密?這
些都要一一釐清。」暗叫一聲:「糟了!大明寺清正住持會不會到處散播消息,說忘
憂經這件寶貝在我手上?」又想:「如果白二媽問我,給她來個抵死不認。」他原先
受白水仙之託,要找到忘憂經,後來真的到手,又知道這不是普通經書,背後似乎隱
藏極大秘密,至於什麼秘密,眼下自己雖然想不出,但聽秦款款說白水仙毒殺丈夫於
前,白水仙現在口口聲聲說曾柏的不是於後,這身上的忘憂經,無論如何是不可能主
動交給白水仙了。
只聽白水仙續道:「一個月前,府庫空虛,幾乎發不出薪餉,曾柏急得不知如何才好。
大明寺的住持清正和尚,德高望重,百姓十分尊敬他,曾柏在無計可施下,只有求見
老和尚,道:『府庫空虛,希望能借助大師的威望渡過難關,不知大師是否願意?』
老和尚說:『有何不可?』曾柏道:『請大師選個吉日,告知信徒將火焚肉身獻佛,
在下將命人另掘一地道,待點火後大師就可由地道脫身。』老和尚聽了曾柏的計畫覺
得很滿意,就很高興的答應了。
「於是曾柏一面命人張貼佈告散播消息,一面派人修建道場。由於法會將連續舉行七
天,所以道場上堆滿了木柴和香油。為了讓老和尚放心,曾柏親自陪同老和尚察看地
道。到了吉日,道場上燈火晝夜不熄,梵唱之聲不絕於耳,只見老和尚坐在法壇上手
執香爐,對信徒們宣揚佛法,曾柏也帶領部屬在壇下參禮膜拜,一時間善男信女爭相
捐獻,轉眼竟堆成小山。
「到了第七天,老和尚命人在法壇四周架上木柴,開始引火,一面擊鐘口念佛號。誰
知曾柏早已暗中派人將地道封閉,一會兒功夫,只見老和尚已被活活燒死,化為灰燼。」
李三石生平不信佛道,但聽這裡,也不禁「啊」的一聲。此和尚先是受尤望財慫
恿,欺騙鄉民,惡意斂財,後來被自己識破,羞辱尤望財。現在死了,李三石心中五
味雜陳,難以言宣。
白水仙道:「總計此次法會所捐獻的款項,竟然有一萬兩,全數收歸府庫,化解了本
州的財務危機。事後曾柏將老和尚火化後所拾得的舍利子,另建一塔供奉。」
李三石無言以對,一方面,他鬆了一口氣,清正和尚已死,死無對證,再無人知道他
有忘憂經;又一方面,清正一點也不「清」,也不「正」,冥冥之中,似有報應;再
一方面,既然是解救眾生,和尚也可說是死得其所。
白水仙咄咄逼人,口氣嚴厲,道:「如何?這麼厲害的曾柏,你見識過嗎?」
李三石臉色一沉,冷冷道:「白二媽,妳知道做我們這一行做有趣的是什麼嗎?有時
你認為結束了,其實還沒;有時你覺得正在進行,其實已經結束了。」白水仙似懂非
懂,愛理不理。李三石又道:「妳曾經有過三任丈夫,是嗎?後來他們都自然死亡,
官府一直查不出原因,只好以疑案上報,最後都成了懸案,永遠破不了案。」
白水仙說來說去,還是那一句:「怎麼?我活得比丈夫久,這也有罪嗎?」李三石目
光如電,在白水仙臉上掃來掃去。白水仙卻滿不在乎,表情輕蔑,態度不屑。
李三石自從在江邊看秦款款把揚霸天救起,聽她說了白水仙謀殺親夫之事。他認為此
事太過重大,於是先花了二個月尋找事證,希望能有證據,把白水仙緝捕到府,如此
便可順利復職。沒想到二個月過去了,連一點蛛絲馬跡也找不著。但憑著多年辦案經
驗,他知道秦款款所說是真,雖難以置信,卻又不得不信。現在見白水仙有恃無恐,
料定自己拿不出證據,知道再說下去也沒結果,恨恨的道:「白二媽,現在我還找不
到妳謀殺親夫的證據,但我知道是妳殺的。我會把妳緝捕到案,絕不寬宥!」走到門
口,想起她方才污衊曾柏人格的話語,想生氣卻不知怎地生不了氣,只覺胸口很悶,
於是又回過頭來問道:「總是把男人想得那麼壞,妳不覺得累嗎?」
白水仙道:「你知道做我們這一行最累的是什麼嗎?當我把一個男人想得很壞,他總
是比我想的更壞。」
走出翠芳塘,李三石真覺意不能平,曾柏待他如兄弟,所以他也待馮虎如兄弟。這是
男子漢之間的義氣,更是衙門義氣的傳承。曾柏重義氣,李三石更是看重這份情誼,
總認為自己幫曾柏扛下了刑求尤望財至死案,也沒什麼,在他心底,不算什麼真正的
委屈。讓他難過的,是白水仙告訴他的話。
李三石決定先去看馮虎。
來到大院子,還沒見到馮虎,先看到兩人鬼鬼祟祟。李三石暗叫:「不好!」緊跟在
後。待二人進了房,這才一按牆頭,飄身形下來了,落地無聲,躡足潛蹤。卻不見二
人蹤影,心中疑點更增,心想:「明天進府一趟!」心意已決,安心不少。於是向鄰
居打聽馮虎去向,均說不知,好幾天沒看到人了。李三石覺得奇怪,阿虎查什麼案子,
查到好幾天不回家。隱隱約約覺得不對,哪裡不對也說不上來,自己找了小店大吃一
頓,又回到馮虎住所,拿出藏在花盆的鑰匙,直接進屋,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隔日一早,李三石進了知府,他不願貿然闖入,畢竟聽了白水仙對於曾柏的描述,心
中有些忌憚。府內一草一木,他熟悉無比,就像自家,於是躲在樹上,偷偷看曾柏審
案。
大堂之中,僅曾柏與另一人,李三石既聽不見他們對話,也只看到那人背影,只見曾
柏臉色凝重,說話的似乎都是對方。李三石更是好奇心,再也忍不住,繞到另一棵樹
上,想看清曾柏和誰說話。
李三石一見之下大驚:是揚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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