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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當世界頓失光明
月夜女神並沒有收起她手上的弓，顯見這場兄妹重逢一點也不令人感動。
「阿提密斯，妳失蹤了可久呀。」
阿波羅緩緩降落在阿提密斯與群眾之間，不慍不火地望著他的妹妹。
此時，信徒們瞧光明之神降臨，無不高呼「所有榮耀歸於光明之神！」嘈雜聲引來更
多早起的市民，廣場上聚集越來越多的好奇的圍觀者，「看啊！」「是偉大的光明之神！
」「另一位是誰呢？」「他們為什麼聚在這裡？」
被人群擠來擠去的卡珊德拉努力站穩腳步，緊握權杖，奮力墊著腳尖要看清楚狀況。
她沒想到自己一個無心的舉動，竟然引發這場騷動，群眾中瀰漫著一股亂糟糟的氛圍，有
些人見到光明之神便跪了下來，至於那群抓著俄里翁的信徒，此刻正鼓譟群眾公審異教徒
，場面十足嘈雜。
似乎只有卡珊德拉察覺兩位神衹之間的不對勁，她有股不好的預感，而她的感覺通常
十分準確。
「阿波羅，真不知你何時把你的信徒們教得那麼有教養。」阿提密斯的手依然架在弓
上，「放了他，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放了誰？」阿波羅覷了身後一眼，俄里翁此刻正被他的信徒們牢牢抓住。他回過頭
，困惑充斥在臉上，「妳指的……是那個人類？」
「放開他，我不會再說第二次。」阿提密斯加重了語氣，此刻的眼神如她弓上的箭矢
銳利，散發出寒光，「他是我的同伴。」
聽聞此言，阿波羅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同伴？那個人類？妳不會在跟我開玩笑吧？接下來妳該不會要告訴我，妳失蹤的這
些年來，一直都和這個人類廝混在一塊？」
忽然，卡珊德拉瞥見預視之鏡剎然閃過一片血腥，「不！」嚇得她立刻舉起權杖召喚
水元素。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光暗兩股能量從二位神祇間暴漲開來。
轟隆隆！！
狂風掀捲沙塵，雷光自暗霧裡崩開，光暗元素不斷衝擊，在一片奪人視線的白光之後
，緊接又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待視線重回光明，只見四周房舍頓成斷垣頹瓦，
遍地插滿暗元素箭矢，無數市民倒臥在地，驚叫聲此起彼落。
卡珊德拉擋在信徒的前方，雙手高舉權杖，造出水之盾保護身後的信徒們，但仍為時
已晚，憑她一己之力終究無法在那一瞬間保護所有人。「不！」她悲痛地喊。
二位神祇的衝突還未結束，他們在煙霧中形成一光一暗的型態對峙著，陷入一陣劍拔
弩張的沉默，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又突然大打出手。光與影不停流動著，奪去人們眼中的色
彩，天空忽明忽暗，四周的氣溫一下冷若寒冬，不時熱如酷暑，所有人沒命似地尖叫逃離
，混亂造成更多人受傷，遭受神力波及的人們七橫八豎地倒在廣場上無人理會。
卡珊德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再次鼓動水元素在身周形成保護，踏往兩位神祇的方
向。
「阿波羅大人！阿提密斯大人！請停手吧！」她呼喊著，同時懊悔自己竟沒在第一時
間阻止信徒做出對俄里翁不利的舉動，「這一切都要怪我！求你們不要遷怒無辜子民！」
「退後，卡珊德拉，這是我與她之間的事。」
阿波羅冷靜的聲音傳來，光芒破開黑霧，卻又將一切照得太亮，彷彿萬事萬物都被奪
去了影子，他飄浮在空中，斗篷同金髮隨風搖擺。
「聽見祭司說的話了嗎？瞧妳做了什麼，阿提密斯，為了一個人類，值得嗎？」
月夜女神的身影在暗霧中若隱若現，此刻她已與方才截然不同，褪去人類的衣裝，紫
羅蘭戰甲裝束在身，銀白如瀑的長髮隨風掩蓋她的臉龐。
「是我有負於他。」她說。
「只有人類有負於神族，哪有神族有負於人？」阿波羅瞪大雙眼，一股炙熱的光元素
環繞其身，彷彿隨時會出擊。
「人類與神族有什麼區別？瞧你這高傲的樣子，呵，宙斯把你洗腦得真是徹底！」
極端刺耳的言語使阿波羅不想再與她溝通，化憤怒為一聲無奈的喂嘆，隨後，他的眼
神逐漸失去熱度，變得冰冷無情、鄙視，彷彿眼前的妹妹，是比魔族還不如的東西。
卡珊德拉從未見過這樣的阿波羅，她感到有些恐懼，卻又不願置身事外，但她區區一
個人類何德何能阻止祂們？
「是什麼原因使妳如此墮落？」他冷冷地問。
「我才不屑與你們同流合汙。」阿提密斯的雙眼卻閃爍著無可撼搖的堅定，這些話無
非是對神族的嚴重汙衊，她卻毫不猶豫就將之說出，「我阿提密斯，與那些恃寵而驕的宙
斯之子不同，俄里翁，他在我雙眼盲目之時出現，引導了我的方向，我怎能忘恩負義？」
「就為了那個人類？」阿波羅搖頭嘆息，「人神有別，阿提密斯，這還需要我告訴妳
？」
「自視甚高的東西，你把他們當成什麼？人與神不過是力量與年歲間的差別，除此之
外並無二致，俄里翁就是俄里翁，我就是我。非得在人神間分出尊卑高下，只不過是要滿
足你們一眾神族的優越感。」
「而我會幫妳找回那份優越感，我的妹妹。」
話音剛落，阿波羅一抬手，一束光箭猛然飛入人群。
卡珊德拉的視線隨箭矢而飛，心跳亦隨之加快。
那光芒墜入驚叫奔散的人群中，朦朧沙塵被風吹開，那只光箭不偏不倚地刺進俄里翁
的心臟。
一箭殞命。
與此同時，卡珊德拉聽見一陣淒厲的怒吼。
「你這天殺的混蛋！！」
如夢中波賽頓那股悲憤的衝擊，實實在在地重現在現實世界，阿提密斯神力震盪，驅
走所有光線，所有事物在一瞬間被抹去了色彩。
「我要你付出代價！！」
「住手！妳要幹什麼？」
忽地，一陣寒入脊髓的黑暗攫住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卡珊德拉什麼也看不見了，也
什麼都聽不到了。
在思緒墜入深淵前，她猶能聽見阿波羅的憤怒：
「放開她！別跑！我發誓會親手將妳押回宙斯面前受審！！」
「阿提密斯！！」
＊＊＊
思緒在一片黑暗中隨波浮游，宛如一片落葉被無聲的風推往不知處。
試圖在薄態的意識中找回自己，就像往常那樣，在無數個預知夢找到出口，她伸出手
想勾住什麼，想證明自己此時是睜眼而不能視，而非連睜眼都不能。
隨即，卡珊德拉逐漸能看見了，就如同夢境一樣，她可以在不遠處凝視著一件事的發
生。
那是一對相依為命的兄妹，哥哥有著一頭金髮，妹妹有著一頭銀髮。
兩個孩子走在無邊的黑暗中。
「媽媽到哪裡去了？」妹妹追著哥哥問。
「叔叔說黑帝斯會接收她的亡魂。」哥哥告訴她。
「為什麼叔叔說我們是神族呢？」
「那是因為我們的父親。」哥哥望向夜空，即便那裡什麼也沒有。
「父親在哪裡呢？」
男孩沒有回答。
「哥哥，我好害怕，前面好黑，我們不要走了好不好？」女孩抽抽噎噎，扯著兄長的
衣角不讓繼續走。
男孩沈吟著，然後轉過身面對他的妹妹。
「妳瞧。」
忽然，他手心現出一團光芒，若燭火般弱小，卻在黑暗中照耀著兄妹倆的輪廓。
「如此便不怕黑了。」
「哥哥！」她驚呼，「叔叔說過不可以使用這種力量，否則壞心的希拉會找到我們，
把我們吃掉！」
女孩忙不迭地蓋住哥哥手中的光，光線卻不斷從指縫中溜了出來。
「不必怕她！」男孩正氣凜然地說，「那女人之所以能害死媽媽，是因為我還小，現
在我已經長大了，看她要怎麼傷害我的妹妹！」
見哥哥給她做了如此的保證，女孩臉上的擔憂消失了，轉為靦腆的笑容。
柔光映著她圓圓的臉蛋，還有他信心滿滿的微笑，兄妹倆凝視著彼此，借助手中光芒
，繼續在無邊的黑夜裡前進。
阿波羅與阿提密斯是宙斯的私生子女，他們的母親遭到善妒的希拉迫害，懷胎時為逃
離追殺而降臨人間，在波賽頓的保護下藏身一座孤島，經歷七天七夜的分娩後難產離世。
神族成長得比人類快速，兄妹在寧芙與島民的照顧下度過短促的幼年，後因擔心希拉
的威脅波及島嶼而乘船離開，自此兩人便遊走於神魔大陸，相依為命。
生為神族，卻以人類的方式生活著，兩人雖握有神力，卻因無人引導而難以掌控，因
此他們學習打獵的技巧，為溫飽而不斷狩獵，練得一手好箭術。兄妹時常比劃誰的箭術比
較精準，在森林與原野奔馳、嬉戲，度過這一生最無憂無慮的青春時光，直到十六歲那年
，兩人發現自己再也無法駕馭體內逐步膨發的神力
阿波羅病倒了，他高燒不止，渾身如太陽般熱燙。雖然阿提密斯的狀況不比哥哥好太
多，不同的是，她可以在夜晚透過月光的照沐而平靜體內躁動不安的神力，因此她肩負起
照顧阿波羅的責任，在夜間狩獵，造訪德魯伊與寧芙們尋求解方。
在反覆追尋後，她終於獲得解答——
神族雖有神力，但絕非先天之能，神力須經時光磨練，日月契合，靜候形神俱備之時
，方能禁錮於神族的形體之內。
「哥哥，」阿提密斯伏在床沿，握著阿波羅的手，「我會救你的，我們要一直一直在
一起。」
「阿提密斯妳又在說什麼傻話？我不是說過很多次了，我沒」
「你沒事，我知道的喔，哥哥絕對不會有事的」阿提密斯忍者喉頭的炙熱，決心
把話說完，「所以我一點也不害怕，只要哥哥能活下去，我什麼都願意去做。」
她頓了頓，眼底升起決心之耀芒。
「我要去找爸爸，即便我不知道爸爸在哪裡，也要找到祂，爸爸是眾神之王，一定有
辦法治好哥哥。」
「不行那太危險了，」阿波羅虛弱地說著，即便高燒使他痛苦不堪，他幾乎使盡
全力抓緊她的手，「希拉她會發現妳」
阿提密斯搖搖頭。
「哥哥放心，我絕對不會被她發現。」她堅定地說。
因為她有黑夜的庇佑，能與暗影同形，遁於夜幕，逐月光而行。
這是阿提密斯沒有告訴兄長的秘密，因為他是光，她是影，他們無法分離。
如今阿波羅受神力折磨，她卻越發能控制體內的力量，她難免愧疚，長年的躲躲藏藏
使兄長無法享受太多的光明，這一切都要怪她太過弱小，才會拖累了他。
為此，阿提密斯將心願寄託箭鏃，送上夜空銀月，冀望她那高高在上的父親能聽見她
的訴求，降下祂的慈悲。
就在銀箭奔至圓月的那一剎那，宙斯立刻就注意到自己遺在人間的子女。祂化作萬丈
雷光現身於兄妹倆眼前，矢言將阿波羅帶回神界，訓練他掌控神力，並賜他執掌光明與正
義，卻獨留阿提密斯繼續流連人界。
此後，少女失去了眼底的光明與色彩，所見之物盡皆灰敗，縱然如此，她卻依然不後
悔當初的選擇，因為哥哥的光芒太過耀眼，「光明之神．阿波羅」才是屬於他的名號，只
要哥哥能好好地活著，一切都是直得的。
雖少女每每都如此安慰自己，卻仍不免淚流滿面。
夢境在少女的悲泣下結束了，她落在黑夜的淚珠，如星光引導卡珊德拉找到出口。
卡珊德拉緩緩睜開沈重的眼皮四周是一片黑暗，她感覺到皮膚被草葉刺癢，撐起
身子，一陣風吹來，夾著落葉與樹酯的芬芳。
「我應該要殺了妳。」
身後，一陣冷如刀割的嗓音傳來，令卡珊德拉不寒而慄。
「阿提密斯大人。」卡珊德拉按下心中的恐懼，想象身後女人在夢中的可愛模樣，「
請您三思，殺我視同對光明之神宣戰。」
阿提密斯冷啐一聲。
「可我不會像他一樣，我不是他，全然不是，我阿提密斯永遠不會是那樣的神，因此
我不會殺妳，但他仍將為俄里翁的死付出代價，沈重的代價，連神也無法承受之慘痛代價
。」
卡珊德拉咽了口唾沫，沈沈說道，「對此我感到萬分遺憾但是，我願意盡一切的
力量來補償您。」
「愚蠢的女人！身為那種神的祭司，妳一點也不感到可恥麼？」
「一點也不！」卡珊德拉堅定地說著，「阿波羅大人始終照耀著我們不是嗎？」
「即便祂是個高傲的混蛋？」
「阿提密斯大人，」卡珊德拉鼓足勇氣，徐徐轉身面對月夜女神，「即便如此我也會
相信著他，而我也相信他會找到我，將我帶回去，無論用什麼手段。」
「哦？」阿提密斯興味盎然地瞧著卡珊德拉，「這麼說來，妳一點也不怕我？」
卡珊德拉輕輕晃著頭，臉上盡是真誠的笑靨。
「若我該怕，便會夢見，況且妳並不若外表冷酷，其實，妳是個溫柔的女孩。」
待續……
＊＊＊
後記：
其實我也不懂為什麼宙斯只把阿波羅帶走，卻把阿提密斯繼續留在人間，
雖然阿提之後也成神了，但這段日子她真的過得很可憐，
看著她的故事也漸漸能夠理解，為什麼希臘神都這麼中二，
因為帶頭的就是個無敵老中二之王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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