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又是要去看那個王子如果氣走自己的老師跟未婚妻的黑歷史吧，我
猜。青銅龍其實很八卦，有些青銅龍經常喜歡假裝成動物，蹲在樹上或
者森林看珍娜被阿薩斯氣哭離去的畫面，就算現在阿薩斯已經不在了，
他們怎麼都說不膩這個精采的片段。
上次聽說還來了一群撒塔斯城的學生，是因為歷史課校外教學所以被拎
來這裡上課的，現在的課程真是愈來愈多元化，青銅龍噱錢的方式好像
也跟哥布林愈來愈像。
可是這次…
克羅米站在入口，看見已經先進入空間做好變身的我，臉色有點異常。
「蔻可．波森。」他喚我，一開始被這裡的龍叫名字我都會很驚訝，現
在已經習慣成自然，他們在時光中自由來去，沒有一個人不認識。
「是，克羅米閣下。」我向他點點頭。
他皺眉，淡淡地說，「他們今天不該派妳來這裡。」
「呃？我不太懂您的意思。」我略為低下身，地精的身軀真的太矮了，
我聽不太清楚他後面的碎碎念。
「…如果可以，妳還是申請去另外的時空工作吧。」他邊說，眼光遊走
在我的人類外觀上，還是皺眉。
「可是…目前人手真的不足，歌蒂亞也沒有空。」
默默不語，眼神飄移，我知道那是青銅龍在閱讀時空的表情。然後他嘆
氣。
「…算了。必然與不必然，我們能做的通常…都只是…觀看而已。」他
擺擺手，然後對著我比畫，我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他試了一陣子又放棄
，交給我等等需要用的道具。
「希望妳工作順利。」他站在那，等著一個一個穿過傳送門的那四個人。
我並沒有很留心克羅米剛剛怪異的態度，我只想做好一個幫忙的攻擊手
，然後少開口，畢竟我不瞭解現在聯盟的狀況，少說話多做事才不會被
起疑。
一路走進斯坦索姆城門，我走在最前頭，都沒什麼問題，但是小隊集合
，我低身下來餵食小火靈的時候，我聽見一個聲音。
「毒貓？」
好像已經經過了一輩子沒有聽見別人這樣叫我。事實上，被這樣稱呼的
確也是所謂的「上輩子」。
我甚至以為我又聽錯了，時間的流動是紊亂有聲的，在這種特別切入時
間進入的時空中，時間流動的風聲很大，很有可能會讓人產生幻覺。
但我慣性的抬頭，上輩子的習慣，下意識是很難改得了的。
尤其我聽見自己上輩子的綽號。綽號的起因很簡單，我會使毒又養了一
隻豹，有個人開始這樣叫我之後，慢慢地認識我的人、最後包含我自己
自我介紹，都會這樣說。
「妳是毒貓吧？」人類冒險者靠近我，我愣在那，無法辨認他到底是本
來就長成這樣或者是經過了魔法的偽裝。又或者我做了什麼動作洩漏出
我原本曾為人類的身分？
我沒有說話，忽然間阿薩斯已經氣走了烏瑟，帶著巫師與軍隊踏入城內
，克羅米的低語在冒險者間傳遞，我們被軍隊人群一同擠進了斯坦索姆
，看著歷史性的一刻在現下再度重演。
魔將出面挑釁，無辜的市民一個一個成為殭屍，那個叫我名字的冒險者
是這支小隊的隊長，馬上就部屬計畫開始與那些殭屍還有天譴軍搏鬥。
但是每次休息的空檔，那個人類冒險者都試圖要跟我說些什麼，我不敢
看他，殭屍群像是打不死的蟑螂，不斷的蜂擁而上，我記得我在控制室
的時候，系統設定會讓冒險者有機會喘息，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食屍鬼
與殭屍像是永遠殺不完一樣的冒出來。
說時遲那時快，感覺腳底一沉，我發出一聲尖叫，那些怪物一湧而上，
那個人類冒險者聽到我發出聲音，轉頭看往我的方向──他只會看見我
彷彿被食屍鬼啃咬；我下沉進一個時空裂隙，腳上的是克羅米的手。
「克羅米閣下？」
他憂容滿面的遞給我一面鏡子，看著鏡子裡面陌生的人類女性，我恍然
了良久才想起來這是我還是人類的臉孔。太久太久，以致我居然認不出
原本的自己。
「我嘗試在一開始的時候想要改造妳的樣子，但還是不行。」他攤手，
女性地精的外觀一臉無奈。
「原來…」原來一開始他對著我比手畫腳是因為這個樣子。
「這場動亂會讓他以為妳就這樣犧牲了，等歷史線結束，我再讓妳出去
。」透過裂隙，可以看見四人小隊力拼那群殭屍也算不上吃力，角落裡
的時間觀察者趁著空檔加入了戰鬥，代替我成為第五個隊友。
「謝謝您，克羅米閣下。」
「別謝我…這又是吾王的惡趣味…」他搖著頭，嘆氣。
我跟克羅米一起看著裂隙外，沒有再出聲。那個人類冒險者…曾是我生
前像是跟沃塔一起般，日夜相處的夥伴。他還活著真是太好了…他還記
得我…也真是太好了。
只是…
後來那幾天他一直留在這裏不走，希望可以知道這裡有沒有蔻可．波森
這個人。鬧到最後克羅米出面，告訴他我的確死在那些食屍鬼的手上，
很抱歉青銅龍沒有及時制止，然後意思意思的把我當時穿在身上的披風
交代給他。
他真的在時光之穴的一角埋了我的披風開始唱輓歌。那墓上還落款了我
的名字。人類真的是一種重視儀式的種族呢，啊，我真的是死了太久，
我已經開始稱呼他為人類了。而我已經不是人類。他離開之後，我偷偷
的到了那個他做的墳前看，內心的感覺非常複雜。
在斯坦索姆的表現我終究是瀆職，所以我也自請離開崗位。我算是逃走
了，而這樣的逃避終將是一時的。我無法面對曾為人類的夥伴，尤其，
我已經死了。但是克羅米的作法很不錯，希望在他的記憶中，我真的就
這樣死了。
蔻可．波森長眠在時光之穴的舊斯坦索姆，何其不錯的死法。比把自己
毒死，浪漫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