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本文是根據《籌遼碩畫》、《熊廷弼集》、《三朝遼事實錄》等史料,考察至天啟元年的
瀋遼之役前夕,熊廷弼與袁應泰在遼東的防務規劃與執行,以便商榷1621年的遼、瀋戰役
中,明軍籌集的戰力之組成與部署,並梳理該次決戰中的戰況。
▌薩爾滸戰後的遼東戰局
1619年春初,明軍發動浩大的薩爾滸之戰,出動兵力達88,550人,另有朝鮮軍14,690人,
結果不幸三路大敗,明軍陣亡、失蹤兵力達到45,870人之多(後來似乎另有數千人陸續逃
回),朝鮮軍幾乎全軍覆沒、部分繳械被俘,葉赫部則不戰而逃。經過慘烈的大敗後,明
軍在遼東除了分散各地的駐軍與協防部隊,河東的跨區機動兵力一度僅存兩千人(《籌》
卷21)。
薩爾滸之戰後,明軍驚惶未定之餘,略有喘息的空間,遂嘗試動員更多兵馬馳援鞏固遼東
防務,並繼續改善稅餉以便支持與後金的持久對抗。然而就在不久後的1619年盛夏,後金
接連發動開原、鐵嶺系列戰役,殲滅總兵馬林收整於開原、鐵嶺兩座重鎮的明軍部隊,並
擊潰蒙古內喀爾喀部的強人宰賽,隨後又消滅女真北關的葉赫部,基本橫掃了遼東地區的
北方,使瀋陽、遼陽暴露於女真的兵鋒之下。
原本就還在整頓的河東明軍,於開、鐵系列作戰又蒙受接近兩萬人的傷亡,本就短缺的馬
匹和軍備也更為捉襟見肘,最嚴重的是士氣崩潰,諸多官員都報稱有大量逃兵,明軍旋即
棄守了河東地區大部分的城堡與屯寨,收縮到瀋陽與遼陽,而即便是瀋、遼周邊的核心防
衛區都搖搖欲墜。由於明軍屢次承受慘敗,部隊又持續出現嚴重的逃亡,戰力非常低迷。
熊廷弼稱瀋陽駐軍一萬多人、虎皮驛駐軍數千人,分別只有不足二千人和二千五百人堪戰
;遼陽的兵力雖有接近三萬人,包含一萬名軍容較盛、尚未與後金交戰過的川兵,但是缺
乏馬匹、盔甲、器械等,被熊廷弼認為戰力無法仰賴。
熊廷弼的許多報告似為誇飾,但是明軍確實非常殘破,非但無法發起攻勢,防守也極為困
難。熊廷弼甫上任後,就出現瀋陽防務因為恐慌而未戰先潰的局面,當地居民大量外逃,
就連官兵也士氣蕩然,明軍被迫把戰力進一步向遼陽收縮,一度棄守居民逃散殆盡的瀋陽
城。
熊廷弼積極嘗試安撫軍心和維持紀律,包含大宴全軍,向朝廷討來賞銀來發放,懲處部分
將官,調派高階官員監督等等。在明軍大部收攏至遼陽後,熊廷弼也得以更方便檢視明軍
的狀況,結果經過各將領的檢驗後,只能找出約一萬五千人的堪戰部隊,可見明軍狀態之
殘破低迷。
▌薩爾滸戰前未及抵達的援遼明軍
直到熊廷弼上任之時,明廷的調兵規劃其實仍是延續薩爾滸戰役前後的討論,不過明廷的
資源短缺、決策拖沓,更兼各地執行的低效,導致過了大半年都還成果有限。到了萬曆47
年十一月,熊廷弼梳理轄下的兵馬和戰略概況,並與明廷中央提出用十八萬戰兵來防衛河
東戰區,為期兩年的瀋遼防務重建計畫才開始有了雛形,並一直延續到袁應泰時期,直到
最後在瀋遼戰役破產。
經過一年的經營,熊廷弼麾下的兵力仍不到十八萬人,更嚴重的是多數部隊被他批評為戰
力薄弱,無法進行有效的作戰,只能一邊虛張聲勢來嚇阻後金,一邊努力等待更多資源到
位。除了兵力之外,熊廷弼也不斷抱怨軍器和馬匹的不足,顯然在1619年春末由薊遼總督
汪可受等官員上奏後,明廷調撥各類裝備與馬匹的進度仍非常落後,而遼東當局也缺乏足
夠的工匠和原物料,仍待各地撥派人員和運輸物資。馬匹的不足,一方面是明廷馬政孱弱
、向蒙古部落或華北民間採買馬匹低效,另一方面由於明軍在遼東的補給短缺,官兵畜養
與管理馬匹也經常失職,不斷出現馬匹倒斃的情況,耗費大量資源與加強管理才能改善。
即使如此,熊廷弼與袁應泰的建軍計畫一脈相承,並準備在天啟元年的春初、後金的戰馬
可能因季節而補給較不足的時間點,把重兵推進回撫順和清河,以便再次構築過往的邊牆
防線,準備下一階段的再次進攻山區。
薩爾滸戰役前,明軍就規畫要在遼東籌集十萬人的額外兵力,包含募兵三萬,以及關內各
地的援兵七萬餘人,然而明廷等不及川陝等地的續調兵馬三萬人就貿然發起決戰,結果於
薩爾滸戰役慘敗。薩爾滸戰役前,明軍出關抵達遼東的關內增援客兵包含:
薊鎮,一萬數千人,派遣援兵最多
宣府、大同、山西,一萬餘人,派遣援兵次多
陝西三邊,約七千人
真定、保定,五千餘人
浙江,接近四千人
南直隸,兩千人
山東,一千五百人
天津,一千人
以上合計四萬餘人,除了薊鎮有2500援兵在清河之戰被消滅,其餘約四萬人參與了薩爾滸
作戰,絕大多數被擊潰於戰場上。杜松、馬林、劉綎三路的潰敗兵力,戰後報稱約有兩萬
數千人倖存。其中的薊、真、保、浙、天津、山東等殘部多退回遼陽;宣大山西與陝西三
邊的援軍殘部,有一些在開原、鐵嶺戰役被擊潰或殲滅,殘部又歸入賀世賢麾下的野戰兵
團。
根據薩爾滸戰後的相關調派兵力討論,可知原定要參與薩爾滸戰役、但在倉促出戰時仍未
抵達的增援兵力,包含但不限於:
川兵,原定9829人
湖廣永順、保靖土司,原定四千人
薊鎮,原定四千人
真、保、昌、津,原定一千二百人
宣府,原定一千人
大同,原定一千人
山西,原定六百人
延綏,原定兩千人
寧夏,原定一千人
固原,原定一千人
甘肅,原定七百人
以上各部隊雖然都是早在薩爾滸戰前就已經由兵部下令,有些是路途遙遠、行軍迢遙,有
些是各省鎮已經屢次發兵後表示苦於戰備不足、難再抽調,所以不是遲遲沒能走到,就是
根本沒有派出兵力,只等明廷再三催促後,才一邊向中央討價還價、一邊勉強湊出兵力應
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