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夢想的泡沫破碎──《人魚之夢》試讀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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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感，一向是精神醫學、助人專業評估當事人，能否認
清當下自己所處的環境與狀態的一個指標。當一個人所思
所念所做所為都與一般現實中的概念有段差距時，可能就
會被評估為缺乏現實感。
只是，何以會有人缺乏現實感？
馬卡《人魚之夢》，敘述一個「人魚公主」阿香跟她的「
螃蟹弟弟」小傻，因誤入了人類世界，失去了可歸之處，
而跟一群遊民躲在防空洞中生活著。然而，把阿香的話語
視為無稽之談的防空幫們，只是把阿香跟小傻當作童言無
忌的小鬼而已。
另一方面，杜捷東在小時候跟父母因為工作之故，而有段
時間一起到了莫三比克進行商旅，卻因為一個意外事件從
此失去母親，自己也失去了右腳。而此時在地球另一端療
傷的捷東，偶然於海邊撿起一尾熱帶魚，並滿懷情感的把
牠放入海中，希望牠能活下去。
人魚公主阿香相信，她只能在人間60天，超過這個日子，
之後就會有後果的；而她的螃蟹弟弟小傻，看似是個只會
吐泡泡的智能不足的孩子，在她眼中卻是個極為聰明的天
才，只是不願意在眾人面前嶄露自己的天賦。捷東有一天
在自家附近超商發現了阿香、小傻兩姊弟，而後也開啟了
三人一些奇妙又讓人匪夷所思的境遇。到底阿香會否能找
到她的真愛？而捷東又將如何因為兩姊弟的緣故，讓自己
的周遭人際關係起了些變化？
《人魚之夢》除了借助童話故事《美人魚》作為故事的基
底，敘說著現代童話故事的現實與殘忍，同時也讓人懷抱
著期待，或者那一絲絲的希望可能會出現。然而在現實生
活中，卻往往是更加殘酷且難以如人所願的：長期活在父
親暴力的陰影之下，母親在產下阿香後不久即不見蹤影，
而阿香後來也因著不堪面對父親的虐待，而帶著弟弟逃離
自家。
也因此，阿香只能期盼在現實生活中，能真有個王子是會
來拯救她跟小傻的，可以讓她倆姊弟脫離困苦與黑暗，因
著這樣的殷盼，使得阿香逐漸把真實與虛假之間的界線給
模糊化了，若非如此，生命的沉重是她所無法承擔的，而
現實的痛苦是她所不能忍受的。
於是乎，阿香為自己寫就了一套劇本，幻想著自己是來自
於海底皇宮的公主，而小傻則是為了保護姊姊而一同來到
人間的王子。60天內，自己可以找到那個自己生命中的王
子，來拯救自己脫離這個人間苦海。
馬卡的《人魚之夢》，敘事角色在阿香與捷東之間交互替
換，視野的不同，對於同一事件的認定也有差異，看似高
傲的阿香，睥睨世間眾人的背後心理，卻也實在隱藏著一
種深深的期盼與信念：我，是來自海中的公主，而我的地
位與身份，並非是你們這些凡夫俗子的人類們，所能高攀
得上的。
唯有不再對現實情境有著真確的認識，阿香才得以活在自
己建構的世界裡，找到、維持並捍衛著自己的生存之道。
捷東對於倆姊弟的關注，雖是友達以上的照護，卻並非來
自於愛情，而是一種無法撇下阿香與小傻的情感，讓他自
己不得不在意他們，甚至在兩姊弟持槍搶銀行之時，他自
身也實然無法單純地認定兩人是那惡者，而願意不斷地幫
助阿香跟小傻。
整本書其實不厚，然而在讀完之後，覺得恍然大悟之際，
鬱悶之情卻也揮之不去，那種活在社會底層、讓人多以「
不幸」、「報應」或「活該」等簡單、明確又充滿偏見與
自以為是的主觀標籤標註的人們，是否過著真如我們所想
像的生活？而看似活在現實世界裡的我們，是否就能是站
在高處冷眼看待著這些所謂的弱勢族群？然後繼續用我們
的後見之明來描述、反嘲或不齒於他們的每項遭遇？
阿香之所以對於人們失去信心與依賴感，大抵跟她一直活
在充滿無望的地獄有關，周遭眾人的冷淡、旁觀、輕蔑與
自私，一再地讓阿香無所適從，失去可信賴的他人。無獨
有偶的，也許眾人無意，卻也不斷地直接或間接讓阿香與
其他支持者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終歸產生了無可彌補的
後果。
而我們在馬卡的虛構故事裡，一個充滿因果概念的偽童話
中，是否也能真實地看到，那潛藏在我們身邊的每一個正
等待被正確理解的阿香們，然後不是為了戳破他們只是活
在自己世界裡的可憐蟲，而是為了期待讓他們看見自己也
是個可「愛」的寶貝？
這一切就只是因著，每個人都有著愛人的自由，以及被愛
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