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有點奢侈的事》裡的文章輕快,用字簡單易懂,卻能從一種情感、小事、日常生
活為出發點,順著她的文字溜下水晶滑梯,沁出通透的哲思,在腦中微微發光——輕而深
,透而美。
套一句老話「舉重若輕」,如何舉重若輕?那就是鍛鍊肌肉!(哈?)
別笑,海明威著名的寫作意見之一就是「表現肌肉」,秀出有力的東西,把贅肉剔
除。
黃麗群的功力在於,她舉重若輕卻讓你讀得輕鬆愉快,你不會覺得「肌肉練太大塊了,
有點噁」,不喜歡海明威的讀者大抵類似,他不給人閱讀「甜頭」,他用大肌肉挑戰你,
短篇小說尤其明顯。
好的文章是繁盛的有機體,有時候不經意的一語,像是開了一道窗,給心靈送進陽光、
空氣,自然會招喚讀者的醒悟。
比如:「花市位於它側面的大塊千坪空地上,搭著簡便棚架,低矮,小貨卡與搬運工
進進出出,原本只是在正式建築落成前暫用,誰知道一暫就暫了十多年(這也是很台灣的
)。」
我的刺點是「這也是很台灣的」
為什麼「正式落成前『暫用』,誰知道一暫就暫了十多年,」這也是很台灣的?
如果你稍微有一點敏銳度的話,立刻就會想到台灣的各種「急就章」,凡舉夜市、花
市、菜市場、甚至早期雜亂的城市規劃、道路規劃、目光短淺的政策。(如果你在工
務局工作過就知道,你要把這些積累已久的急就章違規,改建成我們要長久使用,方便衛
生美好,需要耗費多少時間金錢心力去「匡正」。)
稍加思索
想想台灣的歷史背景:荷西海商臨時殖民地,明鄭反攻臨時基地,清領對蠻荒小島的
消極治理,日據早期對台灣的無方針殖民(後面轉型正式經營不久被趕跑),回歸「祖國」
之後又變成反攻「臨時」基地,幾年內要回中國(原來中國夢也是「自古以來」),當然也
不會想「長久經營」。
誰知一待就待了十多年.....這期間生命自己找到出路,在無長久規劃的情況下,雜
亂無序地茁壯龐大,盤根錯節,變成一種理直氣壯「警察不要擾民」(警察先生也很無奈)
。
於是,讓我們從「這也是很台灣的」這不經意的一句話,連結到在台灣生活的慣性、
文化、思維方式倒推回去,一切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