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考上台大究竟是因為我運氣好？還是我很努力？
當校外陌生人得知我讀台大，會覺得我很聰明，我說運氣好，他們說那也是很努力。
我國中時，成績落在班上中前段，校排沒擠過百名內，到高中，甚至第一次段考，校排倒數
前十。
高一下經歷一些事情，發覺人總得面對現實，才開始投入學校活動和讀書。後來覺得大自然
真是太酷了，以台大森林系為目標而全心全意讀書，卯足了全力，不浪費任何時間學習。
最後學測比模擬考成績高不少，面試也通過了，進入夢幻學系。
儘管入學後直接課業躺平，開始所謂的探索人生，導致延畢到現在大五。我不時反思，為什
麼我的人生成長到了現在的樣子，哪些因素參雜其中？和其他人又有什麼不同？
我只花了兩年有意識地瘋狂念書，可是為什麼我當時學業提升的比其他同儕快？
據說台大學生一半以上家庭有公務員背景，我家雖然是單親，但母親確實是飯碗穩定的國小
教師。小時候她只栽培我養成了閱讀習慣（不過我哥沒有），後來就讓我自由發展，她從未
在經濟上限制我給我壓力，且鼓勵我做想做的事情。
家裡並不富裕，但該給的零用錢都有給，沒有叫我趕快找工作獨自生活，光這點就贏過許多
父母了。
她在能力及經濟有限的情況下，做到「盡可能地富養」，讓我對於未來生活實際上不怎麼擔
憂，養成了無可救藥的樂觀個性。
於是我可以照自己的想法發展，成長成自己期望的樣子，對我而言考上台大是一個里程碑，
肯定自己的證明。
（雖然我知道工作以後，誰管你什麼學校畢業）
我常覺得比起沒考上台大的人，我有靠著自己兩年的努力，考上了台大。
但又清楚意識到：「我媽犧牲自己，全力付出而給我生活上極大的餘裕。」
因此我是好運，被一位很理想的母親生下，期待我活得開心就好。
（也真的不負責任地覺得活的開心就好，對不起了，媽媽）
＊
今天由自我省思開場，想介紹的書是這本：《成功的反思》
Michael J. Sandel最為人所知的書是《正義：一場思辨之旅》，將深奧的哲學反思普及到
一班民眾的生活。
而這本《成功的反思：混亂世局中，我們必須重新學習的一堂課》，解惑了我內心矛盾：「
我確實很努力，有比班上許多同學都努力，所以我考上台大是正常的！但我能達成這種努力
，不正是因為我投胎運氣很好嗎？」
這種「能達到某種目標是因自己更聰明、更努力」的心態稱為績效主義，認為自己理所當然
得到高報酬；與之對抗的是貴族主義，也就是「出生是貴族，一輩子就是貴族，出生是奴隸
，一輩子都是奴隸」。
西方從貴族主義思想，發展到推崇人定勝天的個人績效主義其來有自。從前基督教神學觀認
為：好事是神對善行的獎賞，壞事是對罪惡的懲罰，人們命運是自己掙得的。
但這意味著神對我們的行為負獎懲的責任，信仰神也要接受神的偉大與神秘，並非期盼神依
據個人才能獲得獎懲。因此推斷「自由意志存在」：自己選擇罪惡或良善，所作所為的因決
定我們的果，我們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任。但這又意味著，人不需要神的救贖，我們可以仰
賴自己而不需要神的恩典。
「不行！救贖完全屬於神的，上天堂或下地獄應該是預先確定的，不因怎麼度過一生而變！
」但有些信徒無法接受不知道自己會承蒙挑選或是被定罪，焦慮於如何確保恩典，而產生一
套工作倫理價值觀：人活在世上都會受天命號召，埋首天職就是救贖的徵兆。
為了榮耀神而非享受財富地辛勤工作，但少消費、重紀律的工作觀使個人財富累積，促使了
資本主義。實務上，人們很難接受工作是為了受神的恩典，而非努力爭取恩典，更相信勞動
後的成果是神賜予的。
透過工作深信自己蒙受恩典，而輕蔑顯然注定下地獄的人，這是種菁英傲慢，催生了「天助
自助者、人要為自己的命運負責」的道德觀，也就是現今的功德思想，讓人們汲汲營營於累
積財富，而沒有面對神的無助謙卑。
如果歸於科技發展、信仰減少，而相信人的能動性，更會覺得自己成功是應德的，不需要歸
功或感謝別人，人們能藉著努力往上爬或成功。幸運者很少滿足於自身幸運，更容易相信自
己「有資格配得好運」，因此不幸之人是應得報應，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相信命運掌握在個人手中，只要努力就會獲得健康與財富，這就是一種極致的才德思想，在
事情順利時給予成就感、滿足感，但在諸事不順時令人喪志，甚至自我責罰，自己應當為自
己的失敗負責。
成功者因此養成了傲慢心態，失去了對其他「沒那麼聰明的人」的同理心，言談不時展現優
越感貶抑他人，無法設身處地為人著想，不在乎不幸的人。
在這種思想下的贏家驕傲自滿，而輸家呢？輸家失敗是個人問題，就是缺乏才能與動力才無
法成功，如果生活過不好都是自己的責任，這使沒成功的人挫折和感到羞辱。
這種思想席捲全美社會，造成許多影響：原有的考試升學制度是為了促進階級流動，但已淪
為有錢家庭對小孩的投資競賽。不僅對於教育，對社會的衝擊也使勞工們民粹性地支持川普
和英國脫歐，社會階級對立、急遽不平等。
＊
這是本讓人能更理解不同階級出身的人們心態的書，台灣也是流行：「若是不讀書，就只能
勞動吃苦。想要翻轉階級，就要靠腦袋工作。」不僅是受大眾嘲弄，各種勞力工作者也主動
貶低自己。
這種現象及社會不平等，加上台灣的房價也讓許多人意識到自己和更高的階級有著巨大的鴻
溝，因此主動選擇躺平……許多年輕人不想努力的典型心態，反正我就爛，自己有簡單的小
收入安穩過日就好，不要被世俗紛擾影響過日子的心情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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