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讀過卡繆的《異鄉人》,但認為那本書所能呈現的哲學思想太過片面,於是 AI 推薦我去
讀《薛西弗斯的神話》。我必須承認,起初我不以為然,實際閱讀過後,才發現我對他的哲
學觀點認識不夠深。甚至,這本書令人訝異地與諸多東方哲學抵達了同一個終點,也從另一
個角度補全了這類思想。
首先這本書有一個須要釐清之處,即本書的所謂「荒謬」指的並非世俗定義中的「錯誤」而
是「難解」,荒謬誕生於事物之間的衝撞,這份難解則又來自意識對世間事物的解釋。至於
為什麼要解釋,根據我的理解,是源於人的本能,其目的在於消除我們對未知的恐懼。
接著,作者近一步推論,意識是造成衝撞的原因:
「如此微不足道的意識,使我反抗整個世界。我無法將意識一筆勾銷。我相信是真實的,就
要維護它。我認為明顯的事實,就算我不同意,也應該支持它。這構成衝突的基礎,造成世
界與我心靈之間決裂的,豈不就是我擁有的意識嗎?」
因此意識的參與反而造就了荒謬,我們去解釋世界的這個行為,造成了世界的難解。這也是
為何作者在書中寫道:「塵世的火焰與天堂的芳香有同樣價值。」因為意識賦予了其價值,
但究其本質,兩者將毫無二致,這正好契合了東方哲學思想中的「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
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
在我先前的哲學探究之路上,其實不少書有著與這本《薛西弗斯的神話》不謀而合的論調,
例如《老子》、《我在 I AM》、《六祖壇經》、《聲無哀樂論》、《薄伽梵歌》等,而這?
書較著重於探討意識在這當中的角色,這也是為何當作者寫道:「面對世界種種面向而領受
到的感動,並非來自於它的深沉意義,而是它的繽紛多樣。」我是如何的震撼,這句話不需
要解釋,它是一種純粹的表達,就如同我們無須去解釋世界一般,套用《六祖壇經》中最知
名的話就是:「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另外,這本書也推翻了我對《異鄉人》的評價,卡繆的一句:「思考停止時,表達與呈現才
能開始。」讓我意識到卡繆撰寫《異鄉人》的理由或許並不是為了去表達什麼主義,而僅僅
是為了呈現。這種呈現,使得文字得以昇華成藝術,也是神話——甚至是小說——能夠坐落
於藝術最高殿堂的原因。
最後,卡繆引用了希臘薛西弗斯的故事,薛西弗斯因為某些原因,被眾神懲罰,得日復一日
地推著巨石上山,再看著巨石滾回原處。重複著這種乏味的行為,我們以自身的經驗判斷,
會以為他將受不了這種刑罰而自刎。但卡繆說明,我們應當想像薛西弗斯是快樂的,因為這
種酷刑,其實與其他的行為並無二致,我們所謂的痛苦,是意識所解釋的。而我們以為薛西
弗斯沒有自殺的理由是因為他忍受了這種酷刑,但能夠看透本質的人會告訴你,他之所以沒
有自殺,是因為他沒有在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