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沒排班的陰雨天,千晴在誠品裡逛。
在燈光與裝潢營造出來的書香裡,數萬本書在封面之下,安靜地吶喊著它們的主張。
她停在一排俠義小說前面,那是阿左喜歡看的。
又走到轉角的繪畫藝術區翻翻雷諾瓦的畫冊,
國中歷史課本上的那幅煎餅磨坊曾被阿左胡亂塗鴉。
她回過神來,驚覺自己踩著阿左的影子走在這個城市裡。
是啊,雖然曾有一陣子,極想避開任何一條會想起阿左的路。
然而,就在細雨剛停的天橋上,她重逢了阿左。
「好久不見。」阿左微笑著迎面走來,和千晴一樣,他也有點驚訝。
「你怎麼會在這兒,要去哪啊?」
「我約了人,在誠品樓下。妳呢?」
「我剛剛從誠品出來,要到starbucks去。」
「嗯,掰掰。」
「掰掰。」
站在眼前的阿左的笑還是像以前一樣令人眷戀,
此刻如果有什麼的話,最好是埋在心裡不說,就像以前一樣。
阿左的樣子有點改變,看起來比以前俐落。這些日子以來,他經歷過了什麼?
用什麼方式去愛人呢?是否還能夠心動如昔?
千晴後來也學著怎麼去愛人,但總是失望。懷疑、傷害、冷漠、說謊、背叛,
都不是愛情的顏色。同事詩詩說,她把過去美化了。
是啊,可能吧。可是如果沒有那一段如泡沫有著美麗光影的記憶,
就好似失去了信仰,失去了力量,不是也很可悲嗎?
那天晚上,千晴接到阿左的電話,問她最近好嗎?
雖然很久沒聊天了,感覺還是像老朋友一樣談著近況。
「我們認識多久了?」阿左問。
「有十年了吧?」
千晴知道自己並不了解真正的阿左,要完全了解一個人不是簡單的事。
她和阿左其實就像永遠不曾面對面的兩個人,她只看到阿左的左臉,
阿左只看到千晴的右臉。阿左掛電話前,說了一句「祝妳幸福」,
帶著那句話所醞釀出的感動,她在夏夜裡的晚風中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