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益見無人敢再上台,只得硬著頭皮道:「咱們這比試,當初說了,只能…
…」
任鷹揚一回頭,眼中射出厲芒,冷冷盯著公子益,道:「當初只說女子不可上
台,難道劍閣是瞧不起我任鷹揚?還是瞧不起我魔界?」
公子益聽他大剌剌提起魔界,心口驀地緊縮,涼上背脊,咬牙硬撐道:「嗯…
…這個……嘿……這個……可咱們還有個任務……」
任鷹揚冷笑一聲:「不管什麼任務,我魔界全包了!」
眾人皆知這任務是護送兵刃至無間島,如果讓魔界擔此重任,豈不是請閻王當
大夫、小鬼開藥帖,實荒天下之大謬。
「益兄不必煩惱,讓老夫來吧!」台下如旋風般轉上一人影,甫一立定,群眾
已爆出如雷掌聲:「田文辭老師!是與青衣空舍觀玅道長齊名的『靜仁儒園』
園主田文辭老師!」盼了許久,才盼到正道高手,眾人心情終於安定不少,都
高聲喝采。
此老儒六十餘歲年紀,雙目精光內斂,兩邊太陽穴高高鼓起,顯是內功深厚,
他一上台即對台下頷首微笑、向任鷹揚拱首抱拳,儼然一派宗師氣度。
任鷹揚微一欠身,冷冷道:「我這個小輩就先向田老師進手了!時維鷹揚!」
倏地運氣於臂,雙袖展揚,掌未到、風先至,迅猛已極,一掌直取田文辭胸口
!
田文辭滑行向後,任鷹揚一掌擊空,隨即身形挫動,一掌快似一掌、一爪猛似
一爪,滿場掌影飄忽、虛實交錯,他見掌擊屢屢不中,又交雜爪攻,喝道:「
鷹擊羽摯!」他指骨間響聲綿密,猶如豆大的雨聲擊在屋頂上,配合狠厲的身
法,形成節節不休的催命樂音,只要一被抓中或拍中,必是摧筋裂骨、肚破腸
翻,這樣邪異的武功實教人心驚膽顫。
反觀田文辭,無論對手如何疾攻,他始終只腳踩「六藝行書」之功,以身為筆
,在地上寫出各式行書,時而前滑後移,時而左掠右飄,顯得翩翩自如、氣度
優閒。六藝行書乃靜門儒園獨有的奇妙步法,取自六藝「禮、樂、射、御、書
、數」中的「書」字訣。
畫兒疑道:「這老先生好似在地上寫字,就恰好能躲過任鷹揚的攻擊!」
孤焰不及回答,千聞生又已滔滔說道:「他寫的是『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
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
,則進道矣』。」①
風小刀道:「承前輩指教,原來大學之道也可融入武學,不僅是文字,就連意
涵也能相通,田老師始終安定而靜慮,有所先後、從容不亂,倒是任鷹揚十分
急躁,反而離了道。」
千聞生越發得意,拍拍風小刀的肩,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你常請教
我這見聞廣博的前輩,必能大有進境,就算比不上風少俠,能及得上他一根小
趾兒,也算不錯了!」
卻說台上雙方鬥得正兇,任鷹揚在一輪疾風驟雨的猛攻之後,雙爪終搭上田文
辭肩頭,猶如十根鐵鉤正要硬狠狠地嵌入肉裡,田文辭兩肩一縮,施一招「柳
枝迎風」向後仰去,背後摺扇順勢上手,使一招「閤扇點梅」,以玄鐵所鑄的
扇骨重重向任鷹揚雙手「曲池穴」擊去,這是臂上要穴,點中後全臂立即酸麻
失靈,動彈不得。
任鷹揚有如電觸,當即運勁回抗,對方綿厚的力道卻已是深貫骨穴,他兩臂立
時無力垂軟,臉色鐵青,斗大的汗珠涔涔流下,他雙臂重創,已知這老儒果然
名不虛傳,再堅持下去只有敗得更慘,何況台下群眾正虎視眈眈,他急忙向後
一躍,硬是撐起雙手,不讓人知道他手骨已裂,抱拳道:「田老師神功,小輩
受教了,來日必再次請益!」一瞬間,已向天飛去、消失雲空裡。
田文辭對這一擊竟未能廢去對方雙臂,也暗自驚異,台下觀眾響起一陣歡呼,
歡聲未止時,「哈哈哈!」一陣狂嘯聲傳來,眾人彷如被撕刮了耳膜般,都感
到頭昏目眩、十分難受,田文辭心中一凜,急提內元相抗,瞬然間,一灰色巨
影疾衝而下,雙臂幻化無數拳影,以雷霆萬鈞之勢撲殺過來!
「啊!」路瀟遙忍不住呼喝起來,轉頭望向風小刀,只見他頰邊肌肉一動,虎
目放光地牢牢盯著台上,眼底同時泛起了一絲複雜痛苦的神色。
路瀟遙想道:「小師叔心心念念菊姑娘,見到應天狂在此,幾乎就要衝上台去
。」她卻不知風小刀會如此反應,固然是心急菊仙歌的下落,更是因為他隱隱
可感覺到,那個在他心中有父親影子的應天狂已漸行漸遠,最終要走到刀劍相
向、你死我活之路,若應天狂真傷了菊仙歌,恐怕兩人相殘的局面就要提早到
此刻。
孤焰忽淡淡地道:「武林中恩恩怨怨、牽纏糾葛,累世成仇者所在多有,許多
人未必為了劍閣封賞,反倒是想藉此機會做一了斷,只是事情有輕重緩急。」
他雖不知風、應二人的淵源,卻知道一路上風小刀都在打聽菊仙歌的消息,只
怕他一時衝動或心軟,就壞了正事。
此語正切中風小刀心思,他攥緊雙拳,強壓下波濤起伏的情緒:「大哥是教我
不要衝動,可是我怎能置菊姑娘安危於不顧?」
田文辭大步一划向後退掠,避去應天狂殺招的同時,撲向右側兵器列,旋身回
來,已揮鐵扇在手。他扇面以擋、扇緣以割、扇骨以擊,一面護住周身、一面
攻向應天狂「肩井」、「大陵」、「勞宮」等雙臂穴道,以柔尅剛地卸去對手
厚重拳勁。這招「羅扇撲螢」,乃取自女子「輕羅小扇撲流螢」之姿,在他一
介老儒手上運來,端的是斯文儒雅、風流不盡。
應天狂攻勢受阻,反而更激發獸魔功中狂野獸性,他不管不顧地向前撲衝,田
文辭心中驚疑,不敢托大,手中摺扇一晃,再使出「羽扇風流」,鐵扇驟飛而
起,他長袖揮舞、內力催動,空中扇面頓時幻化成七尺大扇,大幅搖擺,霎時
台上刮起一片凌厲勁風,搧得應天狂髮衫飄揚、膚如刀割,他撲攻之勢終於稍
稍遲滯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