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武俠> 六合神劍 (22)

作者: godrfan (鯊魚的愛情)   2015-09-11 19:21:09
第二十二章:武道真諦
程落軒遵照辦理,踏遠三步,雙足邁開,執劍胸前,目光盯注幾許。
陡然間,程落軒的身形輕挪晃動,搭配著手上劍刃揮如銀線,劍光閃爍、劍芒流動,無數
劍氣驟如雨襲,密滿前侵,卻在程落軒的一個震劍號令之下,那所有劍周流息,突地一個
急聚,集中在一道無形線,向前迅疾投射去,猶如一只羽箭,或者更似一道狂泉,直灌往
前頭那面土牆上。
於是聽得一道沉悶音起,那土牆上已多了一處凹洞痕,跟著又見程落軒身手快動,劍如流
雲無定,幾個迴盪之間,又連續幾道劍氣射出,凌厲銳勁,皆往土牆上直撞去,好似一個
螺旋釘,又更像一只尖角椎,直往土牆內部穿鑿去。
程落軒人影終於停定,劍風劍芒亦隨之歇散,他收劍一嘆,又走往土牆去,眼目凝注,說
道:「果然......果然還是差了一些,這些洞痕仍然是個圈,這穿牆的深度,也仍然只有
一半......」說罷,走往牆邊,拾起一只白色粉筆,在幾個新穿的洞痕處,劃起一圈圈印
記。
蘇凝羽目望印記,若有所思,靜默幾許後,終於開口道:「程公子,你的劍藝絕頂,劍法
劍風,也如你所說的,能夠號令周息為用,聽你所命而集聚,共擊向一個目標......我想
你之所以能夠號令諸氣的原因,在於你的劍訣妙奧,能夠『以意領氣』,你是依憑你的意
念,在決定周息的流動,在決定你所令諸氣的去路......不過你可知道,『意念』這種東
西,其實是個極難駕馭的東西?」
程落軒聽之ㄧ愣,喃喃自語:「『意念』這種東西,其實是個極難駕馭的東西?」
蘇凝羽點頭,再道:「意念這種東西,會被人的情緒所左右......當你的情緒是正面的時
候,意念所領之氣,便精純安定,但當你的情緒是負面時,意念所領之氣,便混亂難馭…
…所以,我曾經見過許多人在施展武藝時,因為所懷著的心念不同,在掌間足底或全身上
下,所散發的氣也就不同……充滿憤怒的人、充滿怨恨的人,氣的律動全無秩序,像是燃
著熊熊的焰火,卻不受控制地胡亂吞噬;充滿謀計野心、盡想著要爭權奪利之人,氣的形
貌陰森詭異,像是湖底的暗流、天上突來的怪風,雖不狂暴,卻暗藏凶險,連施功者自己
,都難以掌握測度……」
程落軒專意聽之,內心琢磨,雖有領悟,卻更訝異於蘇凝羽的描述貼切,問道:「蘇大姊
,妳不是說妳……沒有一點兒內功麼?為何妳對氣的形容,能夠如此生動?如我這樣練功
之人,雖能感覺氣的存在與流動,但要像妳這般分清差異,實在也有難度……在我認知,
練武者『以氣可以感氣』,所以自身功力愈深厚者,愈能感氣感得透徹,而妳……妳不是
經氣虛軟,接近全無的麼?卻要如何感氣?」
蘇凝羽淺淺一笑,說道:「的確……我自身的功力,近乎於零,所以我無法感測到氣,所
以我確實……不是用感覺的,我是『用看的』,記得我曾經告訴你,我的眼力特別好吧?
這個『特別好』的意思,可非單指一般視力,能瞧得多麼遠、多麼清楚,而另外意指著…
…我能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東西』,我可以瞧見……氣在你們每個人身上的流動,比起
你們用身體去感應,我用雙目瞧得的更直接,所以當然……也更明白生動。」
程落軒聽之更訝異,問道:「妳可以看到氣?妳的眼睛,和別人生得不同麼?這是我第一
次聽說,氣不是用感覺的,而是直接用看的……」
蘇凝羽仍是一笑,答道:「你別大驚小怪,也別把我當成是什麼妖魔鬼怪了……在我想法
裡,這是上天造物者的安排,也是大自然界的一種現象,並不是什麼怪力亂神之術……只
是人們不了解,或者自己不知道,所以常易產生誤解……我舉個例子吧,程公子你可知道
,動物的耳朵,多與人類不同,能夠聽見人類所聽不到的聲音?或者他們的鼻子,也常較
人類更靈敏,能嗅聞到,人類無法覺知的氣息?」
程落軒聽之,點頭連連,答道:「這我倒是挺清楚,從前我在山上居住,常會遇到各種大
小動物,有時見他們反應,就知道天象或環境將有變化……可能是一場大雨、或者突來的
地震……也有時是小生物知道大生物要來了,便先害怕得躲起來。當這些飛禽走獸,有這
種種預防反應時,我這所謂『萬物之靈』的人類,根本還什麼都沒發現……我聽不到他們
所聽著的,也嗅不到他們所聞著的。」
蘇凝羽道:「這就是了……動物的五官構造,本與人類多所差異,而實際上,在所有的人
類當中,也一定有些特異的族群,他們的五官感知,亦與大多數人,不大相同……所以我
,就是這樣特異族群的一份子,我的眼睛很不一樣,從小我就知道,幼時因為無知害怕,
還以為自己是不是被下了詛咒,直到成年懂事,逐漸明白道理,知道自己並非不正常,而
只是正常人中的少數……」
程落軒聽蘇凝羽如此說,不但不覺懷疑,且還更引好奇,追問道:「我相信妳絕對是正常
人,只是與生俱來一些特殊的能力……但聽妳所說,天下間具備這樣特殊能力的人,絕對
不只妳一個麼?」
蘇凝羽嗯了一聲,沒有直接回答,卻是輕語問道:「程公子……你看過麒麟麼?又或者,
你看過龍麼?」
程落軒聽之一愣,不知蘇凝羽為何如此問,答道:「麒麟跟龍,我自然看過,時常在廟宇
的柱子或牆壁上,瞧見許多。」
蘇凝羽搖搖頭,說道:「我說的不是廟宇裡的,更不是繪畫中的,我說的是……活生生的
。」
程落軒「咦」了一聲,答道:「活生生的?我以為這些神獸,只存在於人們的想像中,實
際世上是沒有的……所以,要怎能看到活生生的?」
蘇凝羽眼瞳幽幽,答道:「其實這些神獸……真的存在於這世間,只是這世上的大多數人
,肉眼看不到……但一定有某些人、某些和我一樣五官特異的人,曾經清清楚楚地看到過
,所以將牠們的形象描繪下來,以致後世才有流傳,這些神獸的圖像……牠們的形貌特徵
,非是憑空杜撰而成,卻是有人曾活生生地,見到其身,所以才於筆下模擬出……我之所
以說得如此肯定,是因我自己也看到過,過去曾在西疆,親眼目睹過不少次。」
程落軒瞪大眼睛,問道:「妳看得到……那些神話中的東西?」
蘇凝羽微微一笑,說道:「人們常說『眼見為憑』……卻不理解,有些眼見不著的東西,
亦可為憑、亦真實存在……不過這種事情,知道的人本身是不敢說的……像我這樣的人,
就算具有某些特殊之能,尋常在他人面前,也是不願提的,因為若是說得太明,只會給人
當成異端,在某些封閉的部落,甚至會被當成鬼怪的附身,遭人逮捕處決,行以火刑之類
……所以我,平常不太跟人說這些事,別人只知我對於武學有天份,悟性靈敏,且總能分
析獨到,卻不知道,這不光是因我的記憶極強,更是由於我能看得見氣……若非如此,我
無法自年輕一輩中脫穎而出,當上這『天曉樓』的掌門……」
程落軒問道:「我能理解,你們不願說的原因,這世上本來就有許多人,心眼不夠開闊,
無法接受少數特例的存在……但是妳為什麼,會願意告訴我?」
蘇凝羽眼透誠色道:「因為我相信你,不會排拒這樣的人,也知道你,不會去說三道四…
…你是個正直之人,極為單純良善……其實你的氣質、你一身上下所散發出來的息氣,也
極與眾不同,十分的柔和、又讓人覺得很舒服……這是我在其他人身上所見不到的,所以
我知道你不會害人,你也不會在知道這些事後,就對我疏遠。」內心且想:「就是因為這
樣,所以你才非常具有吸引力,不光是因你的樣貌極好看而已,你無形中散發出的一種味
道,很讓人喜歡,會忍不住想與你親近,尤其是異性……所以我能理解,那些姑娘為什麼
喜歡你,並非只因你的外表而已,乃是出於一種生物的本能……」
程落軒理所當然道:「我自然不會疏遠妳,妳可是我最親近的朋友,哪會因為這樣就疏遠
妳?不過妳說我一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息氣,很讓人舒服?那是甚麼?我的身上有味道麼?
」一邊說著,一邊左右提手,聞了聞自己的兩側衣袖,卻聞不出個究竟。
蘇凝羽知曉程落軒的感情遲鈍,對於自己所說的東西,一定是搞不清狀況的,因此不想在
此話題上打轉,故意咳了幾咳,說道:「方才我們本來在說甚麼的?怎地愈扯愈遠了?我
之所以提到我的異能,是想告訴你,我能觀察到氣在人身上所流動的情形。我見過許多擅
使武功卻心術不正的,他們身上的氣都容易失控,而我亦見過一些,積極求武卻能將氣駕
馭得很好的……這些人之所以能夠如此,乃在於他們『求武的目標正當』,或為了捍衛家
園,或為了行俠仗義,或為了保護自己心愛的人……於是氣在他們的身上,雖然也極強烈
,卻十分的精純安定,類似於……火燃於燈中卻不毀物、水行於管道卻不泛溢,大概是那
樣子的感覺。」
程落軒靜靜聆聽,思索專心,並未出言打斷。
於是,聽得蘇凝羽再道:「其實你這幾日,之所以加緊練劍,乃是為了擊敗紅葉殺手,以
阻止他繼續殺人,究其目的,亦可說是行俠仗義,所以我覺得你的初衷沒有錯,你的劍氣
也不會不精純……只是你方才出那幾劍時,安定度是還缺了幾分,我想是因你太想擊敗紅
葉殺手,以致有了鬥心與好勝心,以致你的『以意領氣』,雖已集聚了所有劍勁在一道線
上,但這道線的行徑,卻有些浮動不安,好似一條有毛邊的繩索……於是當這道劍氣,最
終撞擊於牆面時,始終會成一個圈,而不是一個點。」
程落軒終於開口,問道:「所以我的問題,就出在我的鬥心與好勝心?」
蘇凝羽點頭道:「我認為是如此。鬥心與好勝心,能夠讓你的氣壯大,卻無法讓你的氣安
定,所以當你想駕馭它,將劍氣控制在一個極專注的小地方,就不那麼容易了……或許你
,該改變一下自己的心境,不要只著意在,打敗那個紅葉殺手上面……你或許該專注思考
著,你為什麼想打敗他?你是為了甚麼信念?又是想守護什麼重要的東西?如同那些捍衛
家園的人一樣,你總能找到一個正面的意義。」
程落軒的神情認真,思考專意,腦海中念頭流轉,不禁又想到了自己的師父……
那是自己已經劍藝大成,將師父的本事都學全了的某一日,師父為了避免自己日後走岔了
路,便予諄諄教誨,告誡自己武道的真諦。
那時師父的表情十分嚴肅,口吻亦難得沉重,問道:「落軒,你來告訴師父,『武』這個
字,拆開來是甚麼?」
程落軒當時直覺一想,便回答道:「武這個字,拆開來是『止戈』二字,所以意思是,要
能化解世上的干戈。」
師父當時眼神中有稱許,答道:「不錯,武就是『止戈』,就是要能化解世上的干戈,所
以武道的真諦,不是『戰』,而是『止戰』!從前我依憑獨步武林之劍法,當上『天外聖
城』之主,更幾乎成為當時天下第一的霸主,手握重權,操天下蒼生百姓之命於股掌間,
你可知道,隨之而來的權財誘惑,又有多少?當時憑我地位,揮一揮手,便能號令群兵,
輕易毀掉一個城池,招一招手,便不知有多少地方豪富,會來向我投誠納貢……在那樣的
現實誘惑下,若是意志不堅,便很可能走偏了路,變做一個權力利益薰心、鬼迷心竅的人
,就像我的狂魔師父一樣……」
言及於此,師父的目光似遠,悠悠說道:「但我沒有,我始終沒有走偏了路,即使曾經大
權在握,我也沒有因此迷失掉我的本心,因為我一直記得,小時候父親給我的教誨,他就
是以這句話告誡我:『武道的真諦,不是戰,而是止戰!心兒,妳得永遠記住這句話!當
妳的劍藝愈厲害、地位愈崇高時,妳的心裡,便要將這句提醒,給抓得愈緊!如此妳才不
會走偏了路,違背習武的俠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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