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 魔途振劍錄 134

作者: D7Inglet (contextualist)   2016-04-21 08:20:17
第十九章 敷藥 2 千罪萬咎
  應雙緹「嗯」了一聲,道:「你記著我教你的法兒,拿著一張地圖慢慢看
,仇人的所在都是相互關連的,除了文玄緒那奸賊孤身在西北,又已被你除去
,而江璟這武功高強的首惡在湖南,留待最終決戰;其餘小奸小惡的罪人,鳳
翔、成都、南霄、北霆,是四張彼此連通、大小各異的網子。讓你殺這些罪人
,是練手,殺得一個,便劃去一個名字,漸漸地,網子便鬆動了,剩下的就會
越來越勢孤力薄。」語畢,回頭盯著他。
  殷遲眼前,浮現自幼便記得熟爛的地圖與仇人名譜。那是他生命的一部份
,早已無須隨身攜帶。雖然身在這寧靜的墓地裡,清雅的雙目卻殺氣浮現。
  提燈雖滅,長年在曠野度日的母親,卻能在星空下將兒子立志的模樣瞧得
真切。應雙緹笑容微現,點了點頭,眼光回到墳上的白楊。
  殷遲問道:「但那靖難節度使李繼徽,卻要留著性命?」
  應雙緹輕輕嘆息:「此人影響你阿爹一生至大,我從你阿爹處聽來的心路
,一時似是恨極了他,一時又似仍如小時候那般敬佩他。這人不像其餘人,不
是死士便是江湖中人,刺殺一個節度使的風險與代價,是十分之巨的。」忽然
側過身子,伸手似想撫兒子面龐,又垂下了手臂。
  殷遲心中一陣難受:「對,殺李繼徽與殺江璟的代價不同,阿娘不捨得我
冒大險。可是...她卻不肯對我明白表露憐惜。」
  應雙緹續道:「我沒甚麼好主意,但你一眾伯伯都說,得找李繼徽當面對
質,問出二人決裂的真相,才決定是殺是留。便這麼辦罷!」
  殷遲道:「是。我一直不曾問,那地圖關連的法兒真好,娘到底是怎生想
出來的?」
  應雙緹嘴角微撇,道:「我哪有這等才幹?這是江璟那惡賊與西旌的故智
。與他們相比,我這法兒還算蠢的了。」
  殷遲大出意外,但娘說到這兒便打住了,他也不敢問。
  應雙緹口中不提,舊事卻歷歷在目。殷衡仍在西旌之時,曾對她說起江璟
佈局的蛛網,末了說道:「這主意真教我佩服,除了通傳信息,用途還多著。
瞧,青派同時鎖定多名敵人,特別是對付那些瞞著外邊耳目、彼此聯手的節鎮
,也便是向他偷師,用了這個法兒。」
  應雙緹來了氣,叫道:「別再向我說這些殺人刺探的壞事啦,我不愛聽!
你不能安安靜靜陪著我就好?」
  當日她如何能料到,數年之後,換她叫來稚齡的孩子,讓他看著案上攤開
的一卷地圖,心中竟是感激殷衡說的那些「壞事」:「衡哥哥,多虧你當日說
得詳盡,否則,我這笨丫頭怎麼也想不出一個給你報仇的萬全之策……雖然,
雖然我寧可你甚麼也沒說過,我甚麼也不會,而你好好地活著。」
  殷遲道:「我此行暗中聽見敵人談論往事,阿爹臨終時沒對六臂伯交代過
一句話,是麼?」
  應雙緹道:「錢六臂言道,江璟惡賊當時不許他近身,你阿爹究竟說甚麼
來,是否有任何原該對你六臂伯交代的言語,或是…或是對我母子有何話說,
世上只有江璟一人知曉了。」
  殷遲心中恚恨:「果真和馮宿雪對『韓先生』所說相同,馮宿雪並沒記錯
那時情境。江璟啊江璟,你叛友負義,已該遭千刀萬剮,這還不夠,明知無寧
門人便在一旁,明知六臂伯是阿爹的兄弟,竟不許他給阿爹送一送終!為何做
得這麼絕?」
  「一劍殺你,我殷遲解不了恨,我要先用天留門的劇毒整得你死不死、活
不活,慢慢炮製你——將你折磨得剩了一口氣,再無反抗之能,決計不敢反抗
我了,我再來細細問你,阿爹說了甚麼遺言!」
  他怕更增母親難過,並不出言宣泄,苦苦抑制。母親神色淒然,他卻咬牙
切齒,一手抓在泥土裡,五指無聲陷了進去。陡然想起一事,冷汗微冒,問道
:「六臂伯和阿爹明知危險,怎麼還分道而行、讓阿爹被江璟追上?」
  他年齡越大,對當年慘案想得越多,更加渴切想要還原當日情境。他那一
股冷汗,卻是想到:「不,不能怪六臂伯的,他又怎會想到江璟攔路殺人?但
…若他等到了阿爹再一同西行,兩個打一個,或許就能殺了那惡賊,至少也能
互相掩護脫身。」一時衝動,就要奔回大屋去叫醒錢六臂來對質。
  應雙緹輕輕搖頭,嘆道:「這是你阿爹的主意,他這人堅持之事,又有誰
能違拗?更別提他在西旌青派是錢六臂的上司,你六臂伯年紀雖大些,對你阿
爹卻言聽計從。你阿爹對江璟惡賊信得很,離了北霆門之後,他對錢六臂說,
他遇上了一個死結,故人之情、同僚之義,兩端好生為難,唯有他和江璟兩人
對面詳談,才有望解開。」
  殷遲透了口氣,道:「是阿爹自己執意獨行……」
  應雙緹道:「是啊,你六臂伯素來佩服你阿爹的能耐,據說連冷雲痴亦被
他說動了。再說,江璟和你阿爹是何等的親厚,在西旌是眾人皆知的如影隨形
,在你六臂伯想來,這倆個兒一談,天大的難題哪有不成的?當即跨上快馬,
離開你阿爹,上道西行。」
  殷遲心問:「甚麼死結?難道又唯有江璟才知道?」
  應雙緹道:「這麼多年來,你都見到了,你六臂伯對此事是如何的愧疚萬
分,總說當日死也不該先行一步…」
  殷遲頹然靜默。在他小時候,見過好幾次,六臂伯醉了酒,衝出屋外向阿
娘哭著叫嚷:「門主,阿緹弟妹,做哥哥的害死了妳漢子,錢阿六手臂雖多,
危急時一點鳥用也派不上。妳斬了我手臂,贖我的罪罷!」自己當時太小,六
臂伯酒後傷心的模樣,他只是一知半解。
  應雙緹心口如梗鈍刃,十五年前八月二十日,一情一景,她無時或忘。
  那日,錢六臂歸來的時刻便如昨天殷遲回家一樣,也在黃昏。一匹快馬衝
破無寧門土坯屋外頭的圍籬,馬上的錢六臂奄奄一息。正在屋前閒聊的眾人全
數駭然而驚,在菜園裡的錢九命不知兄長回來,只聽見前門有異動,還道來了
外敵,也即飛身奔來。到了破圍籬之前,一煞步,卻只見兄長直挺挺騎在馬上
,情狀怪異嚇人之至。
  那時應雙緹抱了才生不久的阿遲,妘苓牽著那個叫浩兒的孩子,浩兒正逗
著甚麼也不懂的阿遲玩,興味盎然,伸出手指,在阿遲臉前晃來晃去。阿遲大
感好奇,格格而笑。錢六臂駕馬這一闖,浩兒跳了起來,望著從來沒見過的錢
六臂,愣呆了。應雙緹不明就裡,順手將嬰兒抱得緊些,與眾人一同霍然站起

  錢六臂座騎破籬而入之後,當場口吐白沫、倒地暴斃。錢六臂雙目無神,
讓顛得倒撞下馬,身後隨著摔下一個似是身穿黑色衣衫的人來,二人如兩具快
散架的木偶,摔在一起,均是動也不動。
  眾人搶前扶起時,見錢六臂臉如灰土,一身衣衫血跡斑斑,肩背尤其浸透
了鐵黑色的血。他身後那人原來是讓他以麻繩緊緊繫在了背上,身軀僵硬,頭
髮披散。
  應雙緹抱著嬰兒,並未跟著搶上,只慌忙叫了一聲:「阿六哥!」
  錢九命蹲下身去撐持著兄長,拍著他臉頰叫喚,並撥開了他背上那人的長
髮。驀地裡,眾人一片死寂,即便在場一個人都沒有,也沒這般安靜法,仲秋
高地的風聲裡,突然只剩錢六臂回過氣來的吁吁喘息。
  錢六臂努力昂起頭,向應雙緹道:「我可趕回來了。應姑娘…我…我只怕
阿衡遺體途中有變,事情是昨日午前發生的,阿六說甚麼也要趕在今日太陽下
山前回來。」
  應雙緹看著他背上那人的臉孔,變得如那人一般寂然不動。這時眾人看清
,那人衣服下襬還留著一截淡青,上身衣衫血液凝結,才呈黑色。妘苓忽然驚
噫出聲,隨即一扯浩兒,讓孩子背過了身,浩兒兀自想扭頭觀望。連妘苓那般
豪傑女子亦駭得驚呼,足見事態意外到了極處。
  殷遲在旁說道:「阿娘,你又在想那天的事了?」
  應雙緹恍若未聞,身子似仍站在斜陽之下、倒塌圍籬之畔。那時她抱著嬰
兒緩緩走近,心中在問:「是你麼?」
  那人臉孔似是自己極為熟悉的,然而,那人離去時笑意融融:「以往老想
著會死,總沒死成;這次,我再不想死了。」青色衣襟一如晴空,映出眉目如
畫。重逢這刻,卻是五官僵冷,面上滿佈大片詭異的暗紫色斑痕。她寧願認不
出來那面孔,可又不容她認不出。
  錢六臂沒有流半滴淚,但那張黝黑的方臉卻比嚎哭之人還更傷悲扭曲,斷
斷續續地道:「應姑娘…不,是殷夫人,我對不住妳。我一路在他臉上、手上
按壓,只盼能消去…只盼能…保他面目如生,讓你倆再…見上一面,可這都過
了一日一夜……阿六不中用,不中用…!」
  死屍血液沉結,致成屍斑。錢六臂因此一日一夜不眠急馳,卻被迫沿途看
著兄弟的面目逐漸變樣,無能將之復原,好讓兄弟的未亡人見一見夫郎。這是
他一生的噩夢,竟連哭也不能。
作者: ghed (ghed)   2016-04-21 11:52:00
突然想到殺人者死 ... 那誤殺??
作者: D7Inglet (contextualist)   2016-04-22 09:54:00
對於無寧門人來說不是....而即使大狗要殺二寶以報仇 也是應當.....
作者: biglafu (哥吉拉弗)   2016-04-22 14: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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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D7Inglet (contextualist)   2016-04-23 13:46:00
師門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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