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 魔途振劍錄 130

作者: D7Inglet (contextualist)   2016-04-17 14:48:14
第十八章 返鄉 5 亦悲且樂
  練武場中寸草不生,是含鹽量極高的白鹼地,亦無沙石;場邊環立著五株
巨大扭曲的枯胡楊,終年片葉不生,卻屹立不倒。這塊地就這樣天然形成了一
個露天練功的極佳所在。
  場中一人孤身隻影,伶仃而立。殷遲叫道:「阿娘,妳——」
  那人聞言,側過身來,是個清麗無儔的婦人。一襲月白衣裙,黑髮如雲,
並不挽髻,只在鬢邊插了一枝珊瑚髮釵。她一身素淡,更無半分脂粉,那支珊
瑚髮釵便顯得特別地亮眼,襯在那張楚楚素顏之旁,才令蒼白的面頰宛然多了
幾分血色。
  那麗人眉間深鎖重憂,長睫起伏,眼波流轉,似深藏無窮的執念。縱有絕
好姿容,卻教人懷疑,她的心便如場邊的胡楊死木,永遠再不生長,可還有極
烈極怒的某種念頭,支持著她決不倒下。
  也就是說,一朝那念頭滅了,她宛若幽靈般的形體亦將消散!
  殷遲又叫了一聲。那麗人手一揚,一件細小之物向殷遲身旁枯木射至,來
勢不急。殷遲接住了,微微一呆,那細物入手的觸感萬分熟悉,乃是一件暗器
,打開手掌一看,果然是自己暗器囊中時刻攜帶的彎月鋼鏢,也即是父親當年
外出行刺的武器。他從錢六臂處學得幻戲暗器與飛刀功夫,但那一批鋼鏢從不
出手,阿爹遺物不作防身之用,而是他孺慕哀思的依託。
  那麗人點點頭,道:「阿遲,你回家了。」聲調與衣著面貌同樣清冷,與
身段同樣纖細。
  這樣的冰冷神態,殷遲瞧了十多年了,全不以為異。他快步向前,道:「
累得娘掛心了。怎麼妳帶著彎月鏢到這裡來呢?」
  那麗人道:「你不在家的這段日子裡,我長日無聊,請阿六教了我一些擲
飛刀與擲鏢的手法。」
  殷遲問:「卻是為何?」將手中的彎月鏢遞還母親。
  那麗人接過,望著場邊枯木,淡然道:「想起了,便練了。日子一天一天
過去,我怕我終有一日,會將你阿爹的手法給遺忘了。相聚的時光短,他又不
許我涉足西旌的危險之事,我瞧清楚他出手的機會,實也不多。」言下之意,
當是能留存一分回憶,便一分也是好。
  她頓了一頓,凝視高了自己一個頭的兒子,目光終於流露愛憐:「你去了
哪裡?」
  如此簡單的一句問話,殷遲雖已料到,又在路上盤算多日,一時仍答不上
來。隔了片刻,見母親總不移開目光,心頭微慌,答非所問:「娘,向晚風大
,回屋去罷。」
  那麗人搖了搖頭,露出一絲笑容:「我還想耽一會兒。你去院子裡向眾位
伯伯請安罷。」
  殷遲正色道:「有件事需得先向娘稟報:我已殺了文玄緒。他死得並不痛
快,還受了我好些折磨。」
  那麗人自是應雙緹,她一聽此訊,眼瞳登時放出異樣的神采,「啊」的一
聲,驚詫而呼,隨即道:「這樣很好。此人之罪惡,僅次於咱們的大仇人。你
首回出手,便殺卻這刀客,是好兆頭。」她不問殷遲是以何法殺他,卻道:
「將此人名字剔去罷。」
  殷遲道:「是,已從仇人譜中一筆銷去。」雖見四下無人,仍壓低了聲音
,道:「阿娘,我有黑杉令的事要問,外邊…要對令牌下手的壞人很多。」
  「黑杉令」三字傳進耳裡,應雙緹彷彿被擊中似地震顫一下,心道:「這
一天畢竟到了?」微微點頭,囑咐兒子:「初更時分,你到墳地裡等我。」
  她說的是無寧門人集葬的白楊林。殷遲也不問為甚麼是墳地,娘兒倆十多
年來,已在那裡度過太多寂然相伴的時辰,在那裡經受過太多的草原野風。他
只應道:「是。」應雙緹轉過半身,低眉沉思,再不說話。
  晚風吹起她的髮梢,將側臉遮去了。她轉身之時,殷遲瞥見母親珊瑚髮釵
旁的鬢邊,似有一根銀絲,正想看得真些,髮絲已被風吹亂。
  不知如何,殷遲眼前突然浮現母親手繪的一幅畫卷。離家遠遊之前,一日
他走進屋裡,阿娘不在,他無意中見到這幅攤開了的畫卷。他看熟了娘親所繪
的仇人形相,卻沒有看過她別的手稿。畫卷裡兩個水墨人物相互凝睇微笑,一
男一女,俱只十幾二十歲年紀。那少女正是娘的面相,那少年與自己頗有肖似
之處,但眉目儀態之中,英氣勃發,勇悍之氣較自己更甚。
  他怔怔凝望畫卷,只覺娘如今的相貌,與入畫之時實在相去不遠。她的年
華彷彿被哀傷所凍結,竟未曾蒼老。可是畫中姑娘舒眉嬌笑,似正想向那少年
說些甚麼,一派天真的臉上,全不見半絲陰霾。而他從未見過那麼歡欣的母親

  ——或許是阿爹太捨不得阿娘,走的時候,將阿娘的笑容也帶去了黃泉。
  這時他想偏頭去找那白髮,又怕著了痕跡,「我沒見過她有半點皺紋,更
未見過她的白頭髮…阿娘真的沒有白髮麼?是我這不孝子不曾留心罷。唉,我
大驚小怪甚麼?我慢慢大了,娘自然就老了。」
  卻聽身後眾人歡聲交談,朝這裡走來,錢九命的話聲是當中最響:「阿遲
,你霍伯伯今天又宰了兩口羊,咱們有烤全羊吃了。」
  霍齡年紀老得多,略帶沙啞的嗓音隨即接口:「開甚麼玩笑?那是染了瘋
病的羊!我剖開了羊腦袋,只見到糊爛一片,腦漿也不成腦漿了。你錢阿九敢
吃便吃罷,吃了最多不過同那羊一樣,瘋病大發、猛兜圈子!」
  殷遲知道所謂「宰了口羊」云云,定是霍齡又在解剖羊隻、研究牲口的奇
特病症了,只不知兜圈子的羊病,卻是怎麼回事?他笑著回頭,只見錢六臂和
幾位長輩快步過來。錢九命辯道:「誰不知道你一出刀定要宰兩頭,一頭病的
,一頭健壯的——」
  霍齡年老頭禿,戴了一頂吐蕃人的氈帽,搖頭晃腦地說:「兩下對照,才
好知道病灶何處啊。」
  錢九命跟著也搖頭:「你刀下宰過的牛羊馬匹,沒有五百頭,也有兩百頭
,豈能不知道健康牲口內臟的模樣?還用得著宰多麼?我媳婦有次偷偷向我說
,她村裡對你的說法信以為真,每次總額外奉送一匹健康的牲口,讓你剖驗,
卻不知全進了你肚子。她嫁給我以後,哼哼,這才明白你的居心。」
  霍齡哈哈大笑:「老霍一個人能吃一頭羊?你可別賴我。」
  錢六臂素日寡言之極,這時也幫著兄弟說話,講出口來卻十分簡略:「吃
是大夥兒吃,宰是你宰。」意思是你若沒有出主意宰羊,咱們能吃掉人家的財
產麼?
  霍齡笑道:「兄弟同心,都來欺負我?成,阿九,你來我剖驗房裡,兩口
死羊隨你挑,挑中哪頭吃哪頭。若是挑到了那口瘋羊,別怪我沒提醒你。嗯,
阿遲,一會兒記著別吃羊。」
  殷遲微笑望著長輩們鬥口,待眾人說笑暫告段落,才向他們一一拜見。然
後轉身扶著神色淡淡的母親,便要送她回屋。他知道母親不喜熱鬧,今夜無寧
門少不得一頓洗塵酒宴,縱飲到三更,母親定要留在屋裡避靜的。眾位長輩笑
鬧時,她纖細的身子站在這一團喧嘩之外,兀自出神,全不縈懷。
  霍齡勸道:「門主,孩子回家了,妳便不跟我們喝酒,也該用點飯才好。
」他較應雙緹整整高了一輩,只因應雙緹是處份莊務的當家,他極遵本份,仍
敬稱她為門主。他是大夫,原本便讀得書多些,格外有一門書生性情。
  應雙緹道:「是了,我稍後便去。」眾人這才寬心。
  
作者: biglafu (哥吉拉弗)   2016-04-18 13:42:00
二寶跟小二寶誰武學天分較高些?
作者: ghed (ghed)   2016-04-19 11:33:00
大二寶當年初登場時,又瘦弱又多病,一副弱不經風的樣子剛才要找那篇老太婆背著竹簍裏有個小嬰兒那篇,卻找不到了
作者: D7Inglet (contextualist)   2016-04-19 11:49:00
噢 原來是雪地棄嬰嗎 嬰兒實在弱不禁風...XD
作者: ghed (ghed)   2016-04-19 11:50:00
找到了 #1GkgewRt [短篇] 十六文(上)很多嬰兒一出生就哭聲宏亮,二寶在襁褓中的哭聲太細了
作者: D7Inglet (contextualist)   2016-04-19 11:58:00
論出身 被拋棄的必是貧兒 先天不足很有可能再加上被凍了那麼久 可見麥姥姥真會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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