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 魔途振劍錄 155

作者: D7Inglet (contextualist)   2016-05-13 09:30:04
第二十一章 聆祭 4 終南一諾
  
  康浩陵那日從北霆門後山脫身後,去到蛛網「左三下五」的根據地一看,
除了衛尚仁等人已死在山裡,裡頭的僕役全被青派殺了個乾淨,籠裡的信鴿也
被殺死,幾乎是無從傳遞消息。他找了一戶農家寄宿養傷,過了一些時日,才
又潛回根據地的屋中探查。
  他知道「左三下五」理當還有另三人倖存,卻左右等不到他們的傳書,不
知青派是否將那三人也搜了出來滅口?當時郵驛只為官家而設,要從蜀國傳送
信函到岐王轄地,而沒有訓練好的信鴿,更是絕無可能。
  他傷勢好全後,曾騎馬入山,去尋衛尚仁等三人遺體,想要埋葬敬拜,卻
見那草棚已被燒盡,三具遺體不在棚外,想來北霆門人已將之與草棚一起焚燬
。那銀辮老人常居疑不知所蹤,但他神通廣大,或許沒被燒死在棚內,也未可
知。
  僅僅隔了數日,那一日一夜與司倚真、常居疑在林中追追停停的經歷,已
像是一場幻夢。百無聊賴,日間替那農家做些雜活,報答收留之恩,晚上專心
練劍。
  他始終記著衛尚仁所說「羊群六月要找草了」之言,只是苦無辦法往上通
報。他曾在火塚場心挖通地道,埋下金屬酒杯與細線等竊聽之物,須得滅跡。
依照西旌慣例,埋下了機關,日後定要伺機毀去。這物事是自己所埋,照慣例
便是自己的職責。但亦遲遲等不到命令,通知自己前去拆除。潛入北霆門總莊
絕非小事,若無蛛網探路,貿然闖莊甚是危險。
  他又等候了好一陣子,馳星劍的第二層「流星式」反來覆去已練得爛熟,
第三層已隱隱練出了心得,但師父不在一旁監督,不敢往上亂練,終於決定:
「我不可再拖延。傳音機關若被破獲,惹出的亂子更大。」在八月中旬一個傍
晚告別了那農家,趕往北霆門,要去拆除那傳音機關。
  馳星劍術共分三層,第一層「觀星式」是根基功夫,模擬人們指點星辰的
情狀,便如置身原野,要將四面八方的星光都指點周到。第二層「流星式」,
使劍者手中長劍幻化為流星,出其不意地在天空劃過,劍勢有時迅疾、有時悠
長,有時仿若流星雨般鋪天撒下。第三層乃「捕星式」,前二層所練的,不脫
「快」字訣,這最高層則是一個「宏」字,彷彿劍網一出,連滿天星斗也要羅
致其中。
  康浩陵十一二歲時,曾問師父:「『宏』不就是大麼?」
  妘渟道:「你拚命出劍,運上前二層的快字,能將劍光罩在好幾名敵人身
週,這圈子大是大了,但敵人還是能脫身反擊。唯有腹地廣闊,敵人身陷其中
,彷彿落進了一個大肚子葫蘆,才萬無一失。敵人明明覺著施展得開手腳,卻
終於發覺,怎麼走也在你的劍網包圍之中,這樣叫做『宏』,別說敵人了,連
星星也能吞沒!」
  師父比劃著「流星式」劍招:「你第二層所使的流星有多快、走得多遠,
這第三層的劍網便得將那些流星都網住。宏大得來便能以慢制快,以靜制動,
這時內勁便大有用處了,附以強大勁力,劍網才會渾厚不可破。」
  童年的康浩陵喜道:「原來是要教劍網同餓極了的野獸一般,甚麼都吞下
肚去。這野獸的肚子必須肌肉結實,以免給獵物咬穿了肚子鑽出來。我甚麼時
候能練成渾厚不可破的劍網?」
  妘渟哼了一聲,道:「哪時能練成,怎能預言?你第一層還都沒練好,不
許妄想。上代有些師叔祖,一輩子也練不成,你又知道你一定練得成了?」
  那一日,李繼徽正好來到南霄門作客,在旁聽著兩人對答。見妘渟板起了
臉教訓,義子一臉失望,訥訥不語,便微笑鼓勵康浩陵:「你那比喻很好。你
年齡越來越大,那野獸的肚子便越來越結實,等你跟師父一樣大,要吞甚麼便
吞甚麼。」側頭向妘渟道:「妘門主別見怪。總是要給孩子一點盼頭麼。」
  自來便是這樣。師父待他極其嚴苛,他劍術有何進展,亦不見師父笑容。
師父又時時提醒他,說他雖然進步甚快,卻也不過是南霄門眾弟子之一,切不
可心存當英雄之念,即使躍居南霄門劍法第一,也不要以為南霄門的成敗都靠
著自己了。
  南霄門上兩代人才凋零,是北霆門陰險突襲所致。因此在康浩陵這一代的
每一個南霄門弟子,時刻都記著:除了兩派的每五年一次大清算,將來有一日
,還會參與剿滅北霆門的戰役。一對一的決戰法,每敗一陣,便會少一分扳倒
北霆門的希望:「萬萬不可讓那一陣輸在我手上!」
  康浩陵自然也這麼牢記,可是他不在「星橫天穹,清輝燦耀」的表字排行
之中,即使敗了,彷彿亦可略過不計。任一個習武的少年,都不會如此甘於埋
沒的,他認定這是對自己加倍的考驗,師父妘渟的嚴厲態度,令他更無懷疑。
  義父卻不同。雖則,義父待他也是嚴,更督促他識字、讀史,逼他學作文
,檢討某朝某人如何見機太慢、鬥爭失勢,某朝某人又怎樣一念之仁、陣前慘
敗。這些家課都有專人送到李繼徽手裡,李繼徽批改之後,再送回來要他記憶
。又總告訴他,將來在西旌赤派辦事,便要忘卻自己性命……
  但義父回過頭來,總會避開了妘渟,打個悄聲的手勢,臉上神秘兮兮:「
你師父甚麼時候放你假?咱們進山打獵去!」
  其實,他放假的日子,義父總在打仗,他長到十八歲,義父也才帶他出獵
了不到十回。可是比起心意不明的師父,義父的疼愛實是明顯許多。
  他九歲時,李繼徽第一次帶他入山圍獵,親兵帶著獵犬散開了,被驅趕出
來的鳥獸漫山走飛,驚起樹林中絕大騷動。李繼徽在旁盯著他,個子尚小的康
浩陵便不敢用雙手持弓,左手使足了勁,提起沉甸甸一把成人用的弓,手臂卻
不感酸痛,只又是緊張,又是興奮,渾不知下一刻要衝出來的是甚麼猛獸。
  李繼徽笑道:「你師父教你怎麼跟人打,我教你怎麼跟野獸打。野獸不跟
你見招拆招、單打獨鬥,不跟你講甚麼比武規矩,你一落下風,牠便趕盡殺絕
。野獸對野獸,或還有容情的,示弱或也能求生。可你是人,和野獸是異類,
異類相逢,只有決一死戰。」
  康浩陵問:「怎樣才能勝啊,義父?」
  李繼徽道:「很簡單,在野獸面前,你強便活,弱便死。你力氣比不上牠
,可是搏鬥的技巧乃至陰謀詭計,那是勝牠太多。只要強過牠,無論使甚麼手
段,都沒人能說你不對。」面色突然轉為鄭重:「這人哪,有時也像野獸。浩
兒,你記好了!」
  ——人怎麼會像野獸?你讓我讀的書裡不是這麼寫的啊?康浩陵雖然不大
同意,但義父這樣說了,便也銘記在心。
  然而他記得最牢的,倒是下山前李繼徽的一句話。彼時暮色蒼茫,李繼徽
揚鞭指向東南,說道:「那兒是終南山。總有一日,義父要帶你上終南山打獵
。」
  康浩陵站上馬背,極目眺望,也不知看見了沒,一逕叫道:「也不遠,明
天便去!」
  李繼徽搖搖頭,微笑道:「明天不行。眼下那裡是朱梁的地方。有許許多
多的人,東切一塊、西切一塊,將中原切得破破爛爛,終於令咱們寸步難行。
嗯,你聽著,他們自管切去,咱們永遠是奉大唐的年號。」
  年號有甚麼要緊,康浩陵似懂非懂,但「上終南山打獵」這話,義父一言
既出,他便認為,無論時候早晚,一定能辦到的。
  他十五歲時,一日父子單獨對酌。李繼徽說道:「我手下帶兵的將領,與
西旌裡的頭目,年紀都大過你許多,對我也很忠心。比起你來,心計總是多些
。你心地太乾淨,似乎生成的性子便是這般,真不知妘門主手下,怎會教出這
樣的…唔,我就擔心你在外吃虧,你得早一點進入西旌練練。只是,一入西旌
——」
  康浩陵眼睛一亮,李繼徽隨即省起自己酒後說溜了嘴,聽康浩陵忙問:「
一入西旌便怎樣?」李繼徽停頓片刻,才道:「只是你年紀還小。」
  康浩陵不回話了,心中發悶:「明明說的不是這句話。又說要我早點進西
旌,又說年紀太小,兩頭根本對不上。可是義父要瞞我,我問也問不出。」
  這時他提劍悄行,往北霆門而來,心中從「捕星式」的練法,一路想到了
與義父這場對答。這晚八月十四,明月幾乎已全滿,他沒抬頭,眼前卻也看見
銀光遍地。忽想:「往後我怕沒多少機會在南霄門過中秋了罷?要與義父相聚
更難了。西旌赤派之人長年駐守各地蛛網,極少見他們回轉。」這念頭浮起時
,半點失落之意也無,而是說不出的期待。
  任務在身、離鄉過節,這擔負重任的無奈之中有著欣喜,因為這份無奈是
男子漢的奢侈。他很想很想早日享有那奢侈。
  他對北霆總莊頗為熟悉,但輕功未入上乘,馳星劍術不似畫水劍那般,並
不特別講究輕功提縱,要如何潛入莊中,倒是難題。莊前土地平坦,一片花卉
在秋風中瑟瑟搖曳,難以藏身,他掩近靠近火塚場的一道側門,伏在樹後。
  見大門與側門弟子換過了兩更,已經過了一個時辰。突然側門大開,步出
幾名玄衣弟子,袍子甚短,手中均提著銅壺。
  
作者: ghed (ghed)   2016-05-13 13:15:00
又要火塚大典了,今年不知要燒誰?
作者: Jabez (MADAO)   2016-05-13 14:42:00
直接燒赤派三人吧我猜
作者: biglafu (哥吉拉弗)   2016-05-13 16:33:00
新CP出現了 李繼徽X妘渟
作者: chungrew (work hard, play hard)   2016-05-14 01:05:00
作者: D7Inglet (contextualist)   2016-05-14 09:47:00
赤派小嘍囉哪裡動用得到北霆門人力和石油去燒搜出來一刀砍了滅個跡便是~~
作者: chungrew (work hard, play hard)   2016-05-16 17:04:00
確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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