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 魔途振劍錄 480

作者: D7Inglet (contextualist)   2018-06-07 03:43:53
第六十五章 登原 2 絕境靈光
  司倚真掏出手帕,在哭得一塌糊塗的臉蛋上抹了抹。「這是說,他一定
有確保毒性不發作的法子?」
  「很好,臭女娃雖然落魄了些,腦袋可沒失了靈。」常居疑見她止哭,
鬆了口氣,「他用以裹住毒質的物事,或許在對妳下『木蘭煞』時,已一併
種在妳身上。」
  司倚真點點頭,問:「陶土鍋子的配方,你都記在了心裡?」
  常居疑道:「記是記著,可是在這裡不頂用,韓賊拿到配方也是枉然,
他只不信罷了。那是大食國的礦土,此處焉能得全?我倒也不是說,中土一
定煉不出那樣的精鋼,只不過需要從頭試驗起。妳還記得--」
  司倚真接口道:「匠人試驗之功,本身就是學問,雖不著文字,價值未
必低於文章的滔滔議論。大地鼠仙的教導,我沒忘。」她本意是說笑,紓解
囚室中的愁雲慘霧,然而瞬即想起那年初會,她和常居疑穿林而過,康浩陵
被北霆門砍傷,她為康浩陵敷藥,常居疑卻在旁譏嘲。當時嬉笑怒罵,此日
空餘淒涼,世途難測的悲慨又把她眼眶惹紅了。
  常居疑一笑,笑容雖有氣無力,面上眼裡卻寫滿關愛和認可之情。他正
要接話,他那間石室之門陡發「吱」的一聲,接著便又軋軋打開。二人立即
閉口不語。
  門窄窄開了半尺便止了,司倚真從窗口探頭望去,門縫間羅衫飄逸,馮
宿雪的臉在綠焰下現出,膚色雖被映得慘碧,卻竟未掩其絕代豔姿。
  常居疑挪了挪身子,便有一顆藥丸從門縫間彈入,落在他身畔。常居疑
拈起藥丸嗅了嗅,隨手向牆角扔開,呸了聲道:「我不吃那鬼丸,也不會便
死。韓賊為了那破鐵片,不敢猝然害死我,妳豈不知?扮甚麼好人?妳是天
留門主,邪派中最鬼蜮心腸的邪派,居然是妳來裝好心,教人笑破了肚子。」
  馮宿雪等他詈罵之聲落下,冷冷地道:「昔年的智慧長老死在天留門中
,我們也沒甚麼光彩。你吃也罷、不吃也罷。」
  常居疑喝道:「趁早爬得遠遠地!我早知你們在偷聽我二人談話,卻不
想親眼瞧見任一個天留門人,髒了我眼睛。」
  馮宿雪不理他,其實心底亦說不出對這位祖父是何等心情。她轉而凝視
司倚真,嘴角終於露出一抹柔笑,道:「范小妹子,妳最好想想清楚,怎生
向冷門主解釋,為何妳這北霆門人一次被擄,便與常長老結下了交情?冷門
主要我等問完妳話後將妳送回北霆門,送回去時,我門中使者見到冷門主後
說些甚麼,全看妳在此處怎生交待。」
  司倚真道:「你們若滿意,還可在我師父面前幫忙說話,讓我免受火塚
之刑,是麼?」
  馮宿雪輕笑道:「正是如此。」再不瞧常居疑一眼,關上了石室門。
  門一關實,司倚真立即湊在小窗口,低聲道:「快吃那藥丸,快吃。」
  常居疑一愣,大怒罵道:「連妳也來勸我吃那鬼丸?妳腦子出了甚麼毛
病?我看妳是『天香髓』提早發作了。」司倚真被下「天香髓」,本是絕望
至極、哀傷至極的遭遇,他怒從心起,卻口不擇言。他性子本極為乖戾,雖
心中對司倚真疼愛有加,更立心為司倚真解毒,但脾氣被惹起時,言語照樣
陰損。
  司倚真卻不以為忤,低聲又催:「你嗅得出藥性,知道是好東西,對罷
?快服下了,我有話跟你說--馮宿雪和韓濁宜暗中不合,她送藥給你補身
,未必只是惺惺作態!」
  常居疑又是微愣,喃喃道:「雄圖在心,又要保護這臭女娃,惜命終究
要緊。」歎了一聲,鼓起氣力,慢慢爬到角落,尋到藥丸,仰頭便服。
  他體力不繼,動作甚慢,司倚真便趁此時間,低聲敘述了從殷遲處所聽
來、馮宿雪刺殺韓濁宜之計,又述說自己如何親睹韓濁宜勘查斷霞池源時,
如何不愛惜天留門人性命,而令馮宿雪與他幾乎破臉的經過。常居疑嚥下藥
丸時,往事已聽畢,目光中已滿是冷嘲。他望向這邊,果然司倚真也微現譏
誚笑意,道:「是啦,那道紅漆大柵,可不止害得韓濁宜喪失晉王的信任,
還加重了馮宿雪對他的恨忌之心。你一舉兩得,固然是你器械和藥學的本事
,也有賴老怪鳥刻薄狠毒的天性,是他枉自作孽。」
  常居疑沉吟道:「妳方才說藥房的阿秦那小傢伙,在池水變異時,也曾
頂撞韓小賊?」老秦是當年為他曬書的幼童「阿秦」,在他口中自然是個「
小傢伙」,韓濁宜則非得是「小賊」不可。他這般長壽而活躍之人,在當時
甚是稀有,真足以傲視世人了。
  司倚真笑了笑,點頭道:「依殷遲所說,他在天留門數年之間,已見過
老秦多次不滿老怪鳥的舉措,只是被馮門主壓著,未敢過於放肆……呀,你
是說--」她眸子突放光芒,常居疑道:「不錯,我雖覺得阿秦十分可惡,
將來事成必得斃了他,但眼前咱們卻非要他的幫助不可。他既有反意,藥房
這一關便有空隙可乘,便有機會潛入、為妳製解藥!」
  司倚真剎時亢奮,背脊一陣雞皮疙瘩,這關節一旦想通,比之看見常居
疑的血書更加令她感到求生有望。只因最難的便是避過韓濁宜監視、進入藥
房製藥,若無特製器具藥材,縱有血書解方又何用?她激動之下,眼眶又紅
了,這次卻是喜悅的淚。她定了定神,道:「但老秦性子極倔,他對老怪鳥
有多反感,便有多忠於天留門和馮門主。我二人是天留門的囚徒,怎生說動
他幫忙呢?」
  常居疑瞪了她一眼,冷笑道:「妳本來壞得很,口齒又利得很,難道連
騙人、哄人也不懂了麼?咱們是天留門的囚徒,也可以變作馮宿雪的朋友。」
  司倚真微聲重複:「變作馮門主的朋友,該怎生變作她的朋友……」
  陡然間,她心中雪亮無比,直如目睹黑空中一道閃電照得四野皆明,身
子一彈,整個人跳了起來。她幼受嚴訓,雖天性跳脫,在斗室之中的舉動卻
一直甚是婉柔,這一跳,竟把几上的茶具都掃到了地下。方才悲憤宣洩時不
曾摔壞的茶具,這會兒在堅硬的地面全砸了個粉碎。
  常居疑瞪眼道:「臭女娃想起甚麼,倒是快說啊,妳嫌師父命太長,還
讓我等麼?」
  司倚真回過頭來,興奮中堅持壓低聲音,不禁有些發喘:「此刻隔牆有
耳,不宜細說。我求見老怪鳥送信之前,曾在北霆門內伏下了一著,我一直
不知能否有用,更不確知怎生使用。大地鼠仙你這一說,我才知自己真笨。
馮門主對老怪鳥的反意,便是將那一著由暗轉明的關鍵--好地鼠仙,我求
你一件事。」
  常居疑「唔」了聲,不置可否地道:「妳且說出來聽聽。我從不答允還
沒聽見的事。」他雖萬般疼惜司倚真,但青年時為逆徒所叛的恨事,卻令他
再難輕易允諾,這已是深植他身心的習慣。
  司倚真明白他的難處,也不在意,逕自說下去:「我求你自此時此刻起
,別再罵馮門主。你既說要哄得她當咱們的朋友,若再口頭羞辱她,可不是
你自己打自己嘴巴了?」
  說要一對親祖孫「當朋友」云云,在常理之中簡直匪夷所思,但正可見
得常居疑絕不把馮宿雪看作後代,方能「化敵為友」。常居疑眉毛一挑,面
色不豫,道:「我剛才罵也罵了,卻如何逆轉她對我的心情?也罷,是臭女
娃有理,我便說是死馬當活馬醫,吃了那藥丸,果然復元快速,因此對她改
觀,便不罵了。哼!」
  司倚真微笑道:「我聽你說話,中氣已復,難道不是那藥丸見了效?」
也不管常居疑的白眼,頓了頓,續道:「地鼠仙,你好生將息,我不久便有
好多事要倚賴你。我這就來憑空生出一個時機,求見馮門主,到時我自有說
詞。」
  她噓了口氣,扯下榻上的褥子,將茶具破片掃得更亂。彎腰做活時,遮
住了再度濕潤的雙眸。既然生出天留門有望,眼前終於浮現「翻疑莊」的情
景,浮現師父假作嚴肅、藏不住眼底慈愛的神情,又彷彿已拉著侍桐的手在
山裡漫遊。而此刻她最渴望的,是康浩陵那不甚高大卻堅實可靠的身形,永
遠為她敞開的溫熱胸懷……
  布置已畢,她提氣大叫:「來人呀,來人幫個忙呀!」
  石室門應聲而開,門外當真時刻站著監聽的灰衣人。她指著褥子和碎片
道:「我掀翻了壺盞,請你們給換過一套,再將碎片清去。」生怕灰衣人不
願,加上一句:「我身中韓先生的劇毒,發作自有他估算好的時日,若因見
血而改了藥性,不免打亂先生的盤算。我自己當然更不想提早便死!你們快
些。」
  二名灰衣人互望一眼,一人便低身去收拾碎片。司倚真端坐一旁,淡淡
地道:「方才我險些割傷自己,真懂得了那恐怖滋味。我有些話要面陳馮姐
姐,請你們代我求見。」
  她若把話說得太明,又或是表情露出乞憐之意,便顯得虛假;是以故作
冷漠、言語閃爍。而她把稱呼改回當日初見的暱稱,卻又十分突兀,料想這
二人稟告馮宿雪時必將提及。果然那二人一聽「馮姐姐」這親熱的稱呼,俱
是大大一愣,瞪了她幾眼,一人捲了茶具破片便匆匆離去。
  司倚真大喜,終究沉不住氣,偷偷向隔鄰石室瞥了一眼。卻見小窗口那
端,常居疑躺得遠遠地,正閉目養神,似乎對這邊的騷動一無所覺。
  少頃,便聽得甬道中衣物輕響,又見近處的綠焰燈晃動數下,正是有輕
功絕佳之人快速接近。司倚真正感欣喜,未料一陣風般飄至石室門外的,並
不是方才離去之人,而是六名面目陌生的灰衣人,手中劍自匕首而至三尺,
窄闊不一,均已出鞘。
  這數人只因在寒冬身穿厚布衣服,才至在飄行間發出摩擦衣物之聲。而
他們攜帶兵刃在狹窄的甬道前進,卻未發出任何聲響。馮宿雪聽得司倚真要
見她,竟派出精銳劍手來押送?何故來勢洶洶,難道又要試探司倚真?
  
作者: biglafu (哥吉拉弗)   2018-06-08 02:36:00
第二天常居疑因為吃了掉在地上弄髒的藥丸嚴重腹瀉而死(完)
作者: ghed (ghed)   2018-06-09 10:22:00
火塚 .. 她還沒有弄清楚她的親生父母是誰嗎?
作者: biglafu (哥吉拉弗)   2018-06-11 00:31:00
要在火塚獻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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