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讓權 7 災厄橫生
眾家丁見小娘子現身，盡皆聳動，雖蒙了臉，仍可見得十分歡喜。阿薑趕
上來，拉下面罩，叉手行禮，低聲道：「喜見小娘子無恙。這地方不能待了，
阿茶已帶著一批人從水路回湘西，一路順流，這上下，該已到荊南了。我等在
這村子保護侍桐，一會到小娘子，便護送小娘子起行歸鄉。」
此時相距已近，司倚真瞧清了他，大吃一驚。只見阿薑左眼腫起，右頰一
處創傷幾乎見骨，是被兵刃所傷，頭髮面容污穢不堪，衫褲也扯破了。再看樹
下其餘七八名家丁，有二人拄著樹枝，腿瘸難以站立；人人衣染血污，血跡顏
色甚深，出事已有一段時候。她驚問：「出了甚麼事？侍桐可好？」
阿薑道：「侍桐姑娘平安，仍在那戶農家住著。」
司倚真心念一動，問：「你們被北霆門發現了行蹤？」
阿薑點頭道：「小人等散居四鄉，不料北霆門人十分悍惡，找不到小娘子
，便在各地街巷市井之中攔人盤查，倒像是官兵一般。公署怕了北霆門在皇宮
的勢頭，不僅不驅趕，還幫著他們清道。阿茶路過時被盯上了，他們躡著阿茶
，找到了阿桂、阿蔥等等好幾個兄弟。我們不會武，為了保阿茶性命，只得緊
急從四面八方聚集，大夥兒齊上……」
司倚真嘆了一聲。如此一來，翻疑莊之人除侍桐外全數暴露北霆門眼前。
然而若非全體聚集抵抗，只怕就有些家丁要送命。
阿薑道：「我們本來絕不想鬧大事情的，北霆門人也只出幾下拳腳，打著
將我們押走的主意。卻有一個北霆門弟子冷不防拔了刀，砍了阿桂的左掌，叫
道：『老子今日發善心，給你們看看不聽話的榜樣。』這一下兩邊都瘋了，混
亂之中，我們將那弟子打斷了兩條臂骨，刀也被我們搶了過來自衛，這才逃脫
。」
司倚真「啊」的一聲呼叫。那被斷手臂之人，料來只是低班衍支弟子。但
北霆門作風狠霸，阿薑等人打斷一個北霆弟子手臂，又奪了北霆門的制刀，恁
那弟子班輩多低，事態亦嚴重之至。阿薑輕描淡寫的一句「這才逃脫」，實則
無異於殺出一條血路。
又想：「北霆門向來規矩，衍支弟子出山門只許佩木刀，只有奉師命辦要
事，方可例外佩掛真刀。馮宿雪冒險放了我，韓濁宜和冷雲痴竟因此讓衍支弟
子佩真刀出來搜尋我，我雖是來歷不明的臥底，卻也不至於這般要緊啊？……
啊喲，他們是為了脅迫大地鼠仙！他不肯屈服，是以韓濁宜、冷雲痴要把我捉
回去，作為籌碼。」
她略一回憶，問阿薑道：「阿茶不曾在北霆門人之前露過相呀。那些北霆
門人是盯著從前為咱們遞信的鄉人，然後追上了阿茶，是麼？」
阿薑道：「正如小娘子所料。」
司倚真妙目注視一眾神態謙謹的家丁，又問：「你們老實告訴我，咱們的
家人，除了阿桂重傷，其餘都全身而退了麼？」
眾家丁互望一眼，阿薑雙目突然一紅，低下頭，淚水湧出，咬牙道：「阿
荊、韭兒、椒子，還有阿荽哥哥，他們……沒了，我們死了四個……四個兄弟
。北霆門除了那弟子斷臂，倒沒有其他傷亡。」
司倚真倒抽一口氣，驚痛交集，胸中燃起對北霆門的一股恨意。她生性不
羈，自幼喜歡與家裡下人玩耍，婢僕雖眾，卻是個個都與她或多或少有著情誼
。她忍著心裡酸苦，在阿薑肩頭輕拍一下，吩咐：「好，你們在這裡等著，把
車馬備妥了，我去接侍桐姐姐。」
阿薑剛剛應了一聲，驀地村中一聲尖叫，聽聲音是個小孩。緊接著，四下
裡爆出一片雜亂之極的嘈鬧，混著馬蹄聲響。
村中幹道上塵頭大起，一個內力不低之人遙遙喝道：「北霆門追捕叛徒，
與良民無涉，只求到府上打擾片刻，瞧瞧叛徒是否匿在了哪裡。鄉親們不必驚
慌，各做本來活計便是！」
阿薑驚道：「北霆門的人來了！」
司倚真更不打話，縱身向侍桐所在的農家飛奔。她過去數日曉行夜宿，奔
行了近百里，本已疲累不堪，但這刻侍桐正遭遇莫大危險，她心焦如焚，激動
了身內潛能，不滿盞茶時間，已奔近村尾那農家。
北霆門人縱馬入村，散開了挨家挨戶搜索。司倚真奔到近處，只見農家院
中一名腰佩金帶的奧支弟子騎馬指揮，數人四下翻找。一名衍支弟子走入醬房
，歡呼：「在這裡了！」接著怒喝：「死丫鬟，給我老實點。我認得妳，范倚
真拜師那日，妳跟在她身邊服侍！」從醬房內拖出一個人來。被拖出之人髮髻
散亂、肚腹隆起，正是臨盆在即的侍桐。
司倚真動念極快，並不向那弟子攻擊，單足踏地，身子飛旋而起，將背上
的四尺短棍抽在手中，撲向馬背上的領頭之人。
她飛身而起時，距離那奧支弟子尚遠，那人又身在高處，她實無把握能撲
擊成功，果然堪堪縱到那人身畔，便即下墮。她奮力橫棍一勒，一棍打在那人
右頸。那人頸脈被擊，一陣昏暈，司倚真已將那人勾下馬背，兩人墜地滾倒。
眾北霆門人齊聲呼喝，待得見到這綠衣少女滾地後帽子脫落，看清是司倚
真，登時大嘩。侍桐叫道：「小娘子！」
司倚真那一棍打出，匆促之下使力偏了，只能令那奧支弟子短暫暈眩。此
人隨即清醒，司倚真剛跳起身，他躺在地下，刀已出鞘，從後方砍她足踝筋脈。
這一招極是毒辣，將敵人砍傷之後，跟著便要拖轉刀身，反手撩向敵人小
腹，正合列霧刀法綿延無絕之意。不料他手一抬起，司倚真已有感應，棍梢順
勢向下斜擊，後發先至，在那奧支弟子手臂重重一點，那人大聲痛呼，彎刀脫
手，這一棍在他肌肉繃緊時暴力擊下，竟打裂了他手筋。
－－這只不過是岳陽門四十二路棍法的「雞啄粟」式！
司倚真武學際遇雖不如康浩陵之奇，練功更不及康浩陵刻苦，但她迴空訣
的幼功，遠遠較康浩陵深厚。此戰關乎侍桐性命，非同小可，她又正為家僕之
死而悲憤，身內「元勁」蓬勃生發，敵人臥地偷襲，焉能逃過她的感應？而她
身份已暴露，更毋須隱藏師承，原本平淡無奇的岳陽門棍法，附以迴空訣「磁
進」的破壞之力，一舉便重創了北霆門高班弟子。
她短棍變招毫不停歇，飛速掄起，啪的一響，將地下那奧支弟子砸斷了兩
根肋骨，那弟子躺著一掙，司倚真短棍隨手掠出，點在他喉頭。「朱三敬師兄
，小妹得罪。請你下令放人。」
眾人狂怒喝罵，捉住侍桐的衍支弟子詹唯伸手扣在侍桐咽喉，厲聲道：「
妳還有臉叫師兄？妳這陰險的小女賊，臥底我派，包藏禍心，現下公然與我派
成仇，我可就地殺了妳的同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