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莫離平生所怕之事，其一便是見女子落淚，此刻杜小樓淚如雨下，莫離一時方寸大亂
，不知該如何是好，倒是程依依已悄悄來到杜小樓身旁，一手挽著杜小樓左臂，輕聲寬慰
道：「小樓姐......」
杜小樓並未哭得太久，她只是輕輕拍了拍程依依，同時以長袖拂去淚珠，將臉別開，對莫
離淡淡道：「既是如此，你可得說話算話，決不能輕易毀棄方才所言。」
莫離點頭道：「那是自然。」而榆琴亦感激道：「多謝小樓替我費心了。」然而杜小樓卻
並未回話，只是呆站在原地，也不知她是否聽見兩人所言？
眼見杜小樓已然無話，莫離神色有些尷尬地對執明等人說道：「方才為了在下之事耽誤了
好些時間，倒是教各位看笑話了。」
執明卻搖頭道：「不論王公貴族、英雄豪俠，乃至販夫走卒、凡夫俗子，人皆有情，這也
算不得什麼笑話。」莫離正想說點什麼，夕顏卻小嘴一撇，說道：「說不上笑話，但照你
這性格，將來怕是又要到處拈花惹草了。」
夕顏方才說完，行舟卻冷不防道：「求而不得的女子挾怨報復，既然得不到青睞，好歹也
要說上兩嘴，以平怨氣，當真可怕。」夕顏狠狠瞪了行舟一眼，嗔道：「你就非得跟我過
不去嗎？」
此時夕顏與行舟兩人正自拌嘴，莫離見在場無人說話，心想，此時不趕緊將話頭拉回正軌
，自己真不用做人了，當下用有些生硬的語氣問道：「既然門主方才說想試試司馬家的人
物，那依門主所見，我們是『真俠客』還是『假俠客』呢？」此問一出，左思源、蘇雲深
、曹志峰等人亦忍不住側耳傾聽。
執明不假思索便道：「吾尚不敢斷言，不過若僅憑今日之事說話，吾認為諸位並未負了司
馬家如此盛名。」聽完後莫離正想答謝，執明卻又道：「不過依吾之見，莫二當家行事有
俠氣，亦有膽識，卻有些過於心慈手軟了，吾雖感敬佩，但仍有一言相勸。」
莫離道：「門主但說無妨？」
執明此回卻難得稍作停頓，然後才道：「『仁慈有時亦見於殘忍之中』，還請莫二當家好
生思量。」莫離想起當時無憂谷主穆江生亦曾有類似評價，默然半晌，然後才道：「是，
多謝門主贈言。」
執明點了點頭，又道：「此番吾等除了將幾位姑娘送來，還有事轉達，莫二當家可否借一
步說話？」
執明此時說想借一步說話，莫離當真是求之不得，當下看了眼榆琴，榆琴亦點頭示意他儘
管離開無妨，莫離便隨著執明離開到遠處談話。
兩人一走，在場眾人各自說起方才種種，行舟剛剛當眾消遣夕顏，讓她好生尷尬，下不了
台，這會兒她心頭仍有氣難消，仍與行舟鬧著彆扭，而賣藝人則好聲好氣給兩人打圓場，
三人你來我往，甚有默契，彷彿他們之間早已習慣如此對話。
另一邊左思源見蘇雲深呆站在一旁發楞，刻意向曹志峰說道：「我瞧那程姑娘挺不錯的呀
，人長得好看，性情溫和，腦袋機靈，曹兄你怎麼看？」蘇雲深乍聞兩人談起程依依，這
才像從夢中驚醒一般，留神兩人所說。
曹志峰隨即會意，也開始裝模作樣，道：「左兄當真目光如炬！這程姑娘嬌小玲瓏，溫柔
有禮，我打從一開始就特別欣賞她了，等會兒若有機緣，曹某非得湊了上去，沒話也瞎找
幾句話來說才行！」
蘇雲深一聽兩人都對程依依頗有好評，更想再去搭話，蘇雲深心中一急，忍不住插嘴道：
「幾位姑娘方才經歷一場大戰，咱們一直打擾人家，好像不大合適吧......」
這時左思源卻賊兮兮地轉頭看向蘇雲深，瞇著眼笑道：「小蘇，你這麼著急做什麼？」而
曹志峰也表情一變，用一模一樣的神情盯著他，此刻蘇雲深方知中計，但為時已晚，只得
硬著頭皮道：「你們別瞎猜，我又哪裡著急了？」說話的同時卻將臉別開，盡顯侷促之情
。
而此時紫嫣、雲卿、秋語三人亦從客店出來與幾位姊妹會合，蘇妍將臉上仍有淡淡紅暈的
榆琴拉在身旁，給眾女述說方才諸般情事，此時章容庭卻將程依依悄悄喚到一旁，程依依
不明所以，只得跟了過去，問道：「章先生有事相商？」
章容庭點了點頭，從藥箱中拿出一個小瓷瓶，遞給程依依，道：「杜姑娘體內尚有餘毒未
消，請程姑娘晚些再將這藥給她，讓她早晚各服一粒，同時避免動武，好生休養，三日之
後便無大礙。」
程依依接過藥瓶後欠身施了一禮，道：「多謝章先生費心了，不過......恕依依多嘴一問
，先生何不親自將藥拿給小樓姐呢？」
章容庭嘆了口氣，道：「方才我對她多有冒犯，我猜她多半餘怒未消，未必想與我說話，
而我亦不擅長應付這般場面，只好勞煩程姑娘替我轉達了。」
程依依會意後正想答應，卻聞杜小樓的聲音自遠而近，說道：「有話想說就直接找我便是
，何必再請他人替你傳話？」原來杜小樓自方才見章容庭將程依依帶到一旁，她便暗中留
了心眼，也偷偷靠近了些，後來聽到他們口中似乎說起自己，這才出聲打斷兩人。
章容庭微微一愣，心想自己怎麼如此大意，沒將程依依帶遠些，眼見杜小樓已然知情，只
好裝作無事，將方才所說又復述了一次：「杜姑娘體內仍有些餘毒殘留，那瓶藥記得早晚
各服一粒，避免動武，好好休養，三日後便無事了。」
杜小樓見章容庭刻意不答自己方才所問，雖心中有氣，但猜到他遞藥傳話實則也是為了體
貼自己，杜小樓一時心情複雜，不知該說什麼好，只得「哼」了一聲，先是從程依依手中
接過藥瓶，隨後板著臉低聲道：「那便多謝你了。」
一旁的程依依則臉露苦笑，心想：小樓姐分明心中感謝人家，卻又何必裝出一臉兇巴巴的
樣子？但願章先生通情達理，別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