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某為丁氏子雪弒父冤」
山東人丁佩弦有錢但吝嗇,同鄉人不喜歡他、稱他「鐵丁」,
丁聽說後反而覺得高興,引以為別號。
有個兒子已成年、女兒也已可出嫁,但卻不幫兩人找對象,
別人問,他說「辦婚嫁太花錢了,等他們自己有能力就自己辦。」
他兒子有讀書、也能孝順父親,覺得老爸太勞心勞力而常開勸,
但丁不聽、反而打兒子,久了之後更越來越討厭兒子,
不過兒子還是一直來,就算先前被打而痛哭流涕,來時還是開心說笑、不怕挨打;
女兒聰明絕倫、美豔出名,因老爸不幫找對象,外面少年就常趁機示好,她也不趕人,
丁子不被丁父喜歡,也對妹妹行為不以為然、常常規勸她,
丁女覺得哥哥太迂腐,但也可憐他的誠懇,雖然表面上不理會他講的,
卻常常在老爸面前幫哥哥講話,所以父子間沒真的鬧翻。
當地有個狂生紀某人,愛喝酒、能寫文章、喜歡談論時事,
酒喝到酣就會當面罵人,鄉民都怕而迴避他,只有丁女愛跟他聊;
某天,鄉裏演戲,紀喝到半醉跑去看,正好遇到丁女,
紀上前行禮、說「妳爸老鐵安安嗎?」
丁女大怒,馬上出拳扁他、把他牙齒打斷,紀受傷卻不生氣、反而大笑離開,
丁女覺得不安,撿起紀的斷牙、準備隔天送去給他,
紀卻寫信來說「愛慕小姐許久,但我家裏貧窮無法備妥婚儀禮品,
牙齒是骨肉一部分,既然蒙妳親手打斷,就留下作為我的聘禮吧,
價值意義應當比珠寶還大。」
丁女讀完信,考慮很久後決定不回覆,但也自我約束、不再跑出門、不見人,
只是常去探丁父的口風,發現老爸還是一樣不打算幫忙辦婚事後,就私奔跑去紀家住,
紀沒有父母兄弟、家徒四壁,丁女就靠針線、寫字維生,
抽空回去探望丁父,他竟因不用給嫁妝而非常高興、反而稱讚女兒。
過了一陣子,紀有熟人到西邊經商,找他也去,紀要帶著家人一起,
丁女回家拜別父親、痛哭流涕,但丁一點都沒啥感覺,因此頑劣無恥名聲傳更大;
一年多後,又把丁子趕出門去,只因兒子偷拿幾百錢救濟一個貧窮老盲人而已。
丁跟僕人一起住,沒多久後在半夜被人殺害、不知道是誰幹的,
僕人們因為當時在屋內發現丁子,就跟著丁家親戚把他送官,
官審問時,丁子淚如雨下說「父親被殺,我也不能獨活、要我死也沒關係,
但說我弒父就太過冤枉了。」
問他是否知道誰幹的,則說不知道,
按察使覺得疑點很多,因此將他收押進監獄、不馬上定案,
整件事傳播到遠近皆知;
不久後學政奉派到濟南,按察使也去迎接,學政極力說丁子是被冤枉,
但按察使仍認為真兇還沒找到,仍不釋放他。
丁子被下獄許久、遭受不少痛苦,也因此自認為死定了,
但過了一個月,獄卒突然非常客氣,又把他移置床舖棉被齊全的房間,丁子覺得奇怪,
獄卒又說學政衙門的人來探監,一看竟然是紀,原來紀受到學政賞識、被聘為幕僚,
丁子以前不認紀為姊夫、所以沒正眼看他,現在悲慘時反受他照顧、因而非常慚愧。
紀詳細詢問前後經過,得知丁子雖然被趕出家門,但沒忘記老爸,
常常在晚上趁老爸睡著之後去探看,那晚就看到老爸死在床上而大叫,因而被人抓住,
丁家親戚打算瓜分丁的財產,認為必須先讓丁子死,因此重重陷害他;
紀問得詳情後,請學政轉告按察使嚴審所有僕人,果然審得實情,
正是僕人憤恨丁太苛刻而同謀弒殺主人、再嫁禍給丁子,
案子都辦完後,丁子才正式向紀道謝、正式以姊夫來對待。
紀想幫他向某名人說親,丁子拒絕,說之前被老爸趕出門時暫住破廟,
遇到個盲女靠算命維生、卻仍然非常孝順母親,因而中意她,
紀本來就是不拘常規的人,馬上幫丁子做媒娶她;
成親之日,路人都說「鐵丁是何等爛人,但他一子一女卻都不像他那樣,為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