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之妓」
北京城裏的皇華坊 (街區) 有東院、有「本司胡同」,『本司』就是「教坊司」,
順治初年沿襲明朝制度設立;
又有「句欄胡同」、「演樂胡同」(後來改名「眼藥胡同」,在四牌樓南),
附近還有馬姑娘胡同、宋姑娘胡同、粉子胡同,出到城外則有南院,都是以前風化區。
北京稱妓院所在地叫「衚衕」(胡同),是『火弄』的音轉,
本來小巷子都叫胡同,但後來卻成為風化區的代名詞,因此逛妓院就稱「逛胡同」。
又有稱妓院為「小班」的,起源於光緒中葉,城內口袋底胡同、磚塔胡同等處,
都有人養歌伎,為了跟外面一般戲曲劇團的某某班區別,所以叫「小班」;
八國聯軍之後,城內歌伎逃散,城外的許多妓院就拿此名來用,已不是十年前的本意。
光緒二十三年~二十四年 (1897-1898) 時,城南的娼寮極為卑劣,遠不如韓家潭的,
大致都是擺一桌水果要價二兩再加四串大錢,較差的則不擺桌、不唱歌,但可過夜,
費用二十串大錢,因為便宜,所以妓女的程度也低下,
奴僕走卒拿個一兩來就能過夜一次,妓女們也欣然接受,
蜀南蕭龍友就說這種地方已成為販夫走卒的巢穴了,一點都不假。
北京妓院分為三等:一等「小班」、二等稱「茶室」、三等稱「下處」,
是營業等級上的區分,另外還有「北幫」、「南幫」,則是地理上的區別:
妓院一直以來都分南北幫,界線分得很清楚,南不侵北、北不擾南,
大致上南幫活潑、但不免浮滑,北幫誠實、但不免固執,
南幫儀態萬千、招呼週到,北幫則除了床上外無其他照應、依偎抱人外無其他招式;
顧炎武曾講到社會狀況,用「閒居終日,言不及義,好行小慧」評南方人、
用「飽食終日,無所用心」評北方人,都可以拿來套用在妓院上。
「大了」,北幫妓院裏有,都是四五十歲的中老年婦人,負責管理整間院子的事情,
意思是妓女跟客人的所有交涉都可由他來了之,
妓女要留客人,都必須跟她請示,得到同意後才行。
南幫妓院裏,除了男傭之外,還有婢女供使喚;
但北幫妓院房間裏的工作人員都是青年男子,稱為「茶壺」。
北幫妓院的妓女及工作人員,對於顧客都同等對待,就算來客有差別也不會表現出來,
而且不會用穿著打扮來區分顧客等級,但南幫就不是這樣了。
南北幫合計,光緒二十三年~二十四年時只有 37 家,每家不超過十人、少的三五人,
生客第一次來,以擺水果桌當見面禮,這次付現、之後則都記帳起來,
因此很多人逃債不給,導致常常經營虧損而倒閉,
八國聯軍之後才改變經營方式,因此得以生存,而內部規定也有些變更:
客人入門時如果已有前客在,就由僕役帶到小房間等,稱為「坐櫃房」,
等前客走了再帶他到對象的房間,稱為「到本房」,
一個小時後披衣服起身,拿個銀圓丟在桌上、發出「鏹」一聲,稱為「開盤子」
客人過夜,費用是 8 銀圓、也有 12 銀圓的。
光緒末葉,擄人勒贖的風氣非常嚴重,一些名妓出門常常被綁走,因此都不敢外賣,
北方人稱幹這行的為「渾渾」;八國聯軍時,這些人大多被殺,
之後官方設立警察署、又找人保護,妓女都可穿著華麗在晚上出門,
老妓女看到後,都說日子真是不一樣了。
北京跟上海逛風化區有最大不同:上海的「長三」(高級妓女) 如果不是透過介紹,
就不准生客進門,全都要靠關係得到信任,是屬人主義;
北京則不同,不管生客熟客、認識不認識都可自由進門,大了喊個見客之後,
妓女全部出來排排站,由客人挑選。
晚上逛妓院的人,手上都拿紙製白色小燈進大門,稱為「闖門子」,燈都是妓院提供,
甲女送的帶進乙女房內就丟了,出房門時乙女再送新的,之後再帶著進丙女房間,
因此妓院房間內都吊滿滿的白色紙燈;
進大門後,僕役都站在旁邊大喊見客,門上用紅紙寫該館的名字,
又用兩三尺的紅布掛在門旁,門上吊著的燈籠上則寫著「鴻禧」紅色大字。
北京酒店,不准召妓來陪酒,只能到妓院擺桌請客。
所謂「割靴」,就是某甲包了某個妓女後,他朋友某乙卻也偷偷跟對方來往,
兩人共用一個妓女,稱為「靴兄靴弟」,而伶界也有這種稱呼。
道光之前,北京人最愛吃「像姑」(男伶),
極少妓院、只在金魚池等處有,都是轎夫等粗人聚集之地;
咸豐年間,妓女風氣大盛,胭脂胡同、石頭胡同裏家家懸掛紗燈、門上掛紅紙,
過中午之後車轎絡繹不絕、遊客如雲,招呼喝酒送客聲音整夜都聽得到,
官員士人吃到上癮、一點都不覺得怪,因此身敗名裂、還有因而丟官的。
北京的伶人不敢直接面對妓女,若路上突然遇到,一定彎一腳行禮、喊「姑姑」,
妓女再送他手帕、荷包等小禮物,
但八國聯軍之後,伶人漸漸沒大沒小,見到妓女時就沒這種禮數了,甚至還有相好的;
不過如果妓女讓伶人過夜,就會被人看不起,
甚至若對象是宦官,之後就更不會有人再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