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南車站前的圓環,想起剛退伍那年,開始考試的時代,我總是一
個人拎著簡單行囊,住進車站附近的廉價商旅,偶爾會有人約我見面,我
就和他們喝茶、吃飯,或者做其他的事,也許只是見一面就離開;但大多
數的時候,我都是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睡在乾淨但泛著時光老舊氣味的客房
裡,等待天亮去考試。考完試再自己搭車回家。
那是多麼貧瘠又擺蕩不安的一段時光。存款簿裡只有少少的服役時積
攢下來的錢,花在食、宿、交通費及報名費後,往往比阮孚還要備覺困窘。
堪稱富裕的,只有年輕與服役時練就的結實身體吧。
過了這麼多年,我總還記得,在這個陽光總是金黃燦爛的城市裡,曾
經有個男生,人很好,叫我退了飯店去住他家。
那個微涼的夜,他下班後,騎著車來載我。我站在那早就忘了是哪裡
的路邊,背著現在已經收進櫃子裡的運動背包,看著他從對街將機車慢慢
滑向我。他脫下安全帽時露出一顆乾淨的大光頭,配上黑框眼鏡與淺淺的
微笑,讓我一直到現在都以為所有的台南男生就是這樣子優雅而有著溫暖
的親切感。
我記得,他住在花園夜市附近的一處大樓裡。他帶我去花園夜市踅了
一圈,然後帶我回家,讓我先洗澡,然後睡在他的床上。
他又出門去。回家時,帶了另一個長得很可愛的男生。
我躺在只有幽微燈光的門半掩的房間裡,聞著男生肉身浸沐過的枕被
氣味,聽見他與那可愛的男生正在客廳裡親熱,他們小小聲的,很安靜的
做著所有的事;他們以為我睡了,我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可愛男
生問光頭男生:「要叫你朋友一起嗎?」
光頭男生一手壓著可愛男生的頭,一手捏著乳頭說:「他是老師,明
天要去考試,別鬧他啦。」
他們後來進房間來,可愛的男生躺在我們的中間。我一翻身,與可愛
男生臉貼臉,我可以感覺可愛男生正酷酷的在跟我笑,我瞇著眼睛假裝睡
得很熟。
台南這個奇異的夜晚,總是讓我在夏天,站在那些華燈初上錯綜複雜
的街頭時,想得不能自已;那是一種溫暖的寂寞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