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黑暗之光
經過了派克市場裡，那番突如其來的口香糖襲擊後，腦中仍是一片混亂的我，帶著複雜無
比的心情，如同遊魂那般，被那頭滿心雀躍的腹黑狗，飄飄然地給牽著走，就這麼牽到了
下一個景點，奇胡利玻璃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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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太空針塔旁的奇胡利玻璃花園，是近年來備受關注的一個新興景點。西雅圖是全美首
屈一指的玻璃工藝重鎮，其中最為關鍵的重要人物，則是在1941年出生於塔可瑪市
（Tacoma），如今已是舉世聞名的玻璃藝術大師，戴爾奇胡利（Dale Chihu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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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牙利裔的奇胡利大師，原是華盛頓大學室內設計系的學生，由於受到了梵谷作品的影響
，在他二十五歲那年，轉至威斯康辛大學修習玻璃藝術課程，自此之後，便一頭栽進了這
片五彩繽紛的花花世界中。
隔年，成績優異的奇胡利，順利地進入了藝術教育的殿堂，羅德島設計學院裡繼續進修。
畢業之後，他又拿到全額的獎學金，來到水都威尼斯的玻璃工廠裡實習。經過這番紮實的
訓練後，當時才三十來歲的奇胡利，被譽為玻璃藝術界中最耀眼的一顆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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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三十五歲那年，當奇胡利的人生，正準備要展翅高飛之際，他卻在英國發生了一場
嚴重的車禍，致使他的左眼完全失明，右腳踝也遭受到永久性的傷害，最糟糕的是，他賴
以為生的雙肩脫臼後，奇胡利再也無法舉起沈重的吹管，這對一位玻璃藝術家來說，就等
同於被宣判了死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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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逢了此番殘忍的打擊之後，原本意氣風發的奇胡利，情緒上也跟著大受影響。飽受躁鬱
症之苦的他，由於無法再獨立吹製玻璃，他便將自己強烈的創作欲望，以畫筆揮灑在一張
張的白紙上。透過繪畫，奇胡利將自己腦海裡的意念，忠實地傳達給和他一起工作的助手
們，待他們將這些意念吹製成實體後，再由奇胡利本人擔任總指揮，將這些零散的元素，
統整結合成一件完整的玻璃裝置藝術。
也因為如此，奇胡利的作品常受到藝評界的質疑，許多人認為，這並不能視為他自己的創
作，甚至還常為此與人對簿公堂，但他源源不絕的創作能量，一次又一次地突破自己的界
限，將一件又一件讓人驚嘆不已的奇幻場景，帶進了這個單調乏味的世界，震撼著每一位
觀賞者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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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斯天花板（Persian Ceiling）的靈感，來自於奢華豪貴的波斯地毯，奇胡利充分利用
了玻璃的透光性，及其多姿多采的可塑性，將形狀、顏色、大小不一的各式玻璃成品，放
到透明的天花板上，透過燈光的投射出來的豔麗花紋，讓整個展間充滿了如彩虹般的漸層
色彩，忠實地呈現出玻璃這種固態液體的獨特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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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艇上的花道（Ikebana and Float Boat），是奇胡利到日本新島旅遊時，在觀察花道家
插花時所獲得的概念，在一片黑暗之中，兩艘小浮艇上，搭載著各式色彩鮮明的玻璃作品
，像是一艘乘載著美好未來的諾亞方舟，航行在人生中最黯淡的混沌之中，就如同受傷過
後的奇胡利，在面對逆境時，內心仍不忘保有那份對於美學的堅持與信念，讓所有看過此
件作品的人，享受了一場滿載而歸般的視覺饗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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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花(Millefiori)是玻璃藝術當中一項傳統的技法，泛指在各式的玻璃器皿上，壓製出有
如萬花筒般的馬賽克裝飾圖案。相較於傳統平面的千花玻璃，奇胡利的這件大型裝置藝術
，以瑰麗多變的色彩，以及立體感十足的豐富造型，將孩提記憶中，由媽媽親手栽植的那
些花花草草，轉化成一件件生命力十足的玻璃雕塑，將參觀者帶入了這處充滿著童趣的奇
幻森林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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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即使你不瞭解玻璃工藝的傳統價值，也從未聽說過戴爾奇胡利這個名字，只要你來過這
裡以後，必定會臣服在他的作品魅力之下。就如奇胡利大師所言，玻璃藝術是必須藉由人
類的吐息，才能創造出的繽紛色彩，和豐富的光影變化，是一種充滿了生命與溫度的視覺
魔術。（Glass is a magical material that's made with human breath, that light
goes through, and that has incredible col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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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觀完這處讓人精神振奮的展館後，原本紛亂的思緒，隨著視覺上的刺激，逐漸也恢復往
常般的清晰明朗。鎮定了心神後，我腦海裡浮現的，並非是宇維的身影，而是另一個讓我
掛念不已的宋家男人，我親愛的弟弟，宇燁。
趁著身旁那頭腹黑狗，仍饒富意趣地仔細欣賞眼前的琳瑯滿目時，我躡手躡腳地，先他一
步走出了展館，來到一旁附設的收藏品咖啡館內，（Collections Café）。隨意點了杯
花草茶，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我拿出手機，戰戰競競地，撥打回長島的無為一心居。
「喂．．．」響了幾聲後，接起電話的人是段姐。
「喂，段姐嗎？我是Aaron．．」
如往常般的熟悉聲調，卻夾雜著一份陌生的疲憊與哀傷，聽著她異於尋常的口氣，我趕緊
出聲問道：「段姐，妳還好麼？怎麼聽起來好累的樣子，發生了甚麼事麼？」
「是Aaron啊？沒甚麼的，最近睡眠品質不好，所以精神差了些，沒事的．．」
語氣中似乎有些無奈，段姐強作鎮定地問著我：
「你們．．你們已經到西雅圖了吧？有遇上．．甚麼特別的事情麼？」
聽明白她的疑問，我淡淡地笑著回道：
「段姐．．昨天晚上，我們已經和宋先生他．．不期而遇了．．」
「嗯．．是嗎？那麼．．你還好嗎？」段姐小心翼翼地問著。
按捺著兩眼之間的溼熱感，我強顏歡笑地說道：「段姐，妳放心，我沒事．．只是還有些
放不下的過往心結，必須要一個一個地化解開來．．」
「段姐．．對不起啊，我又讓妳操心了．．對不起．．」我不停地向著她道歉，語氣也隨
之哽咽了起來。
「哎．．傻孩子啊，跟我說這些做甚麼呢？」
段姐連忙出聲安慰著我說：
「你放心，天塌下來，還有我和你．．和你葉叔兩個人替你頂著呢，放開心胸，去解決你
該處理的事情吧！」
「謝謝．．段姐，謝謝你們，真的非常非常感謝．．」
抹了抹臉，我擤著鼻子，繼續笑著朝她問道：
「對了，段姐啊，宇燁他．．現在人在家裡麼？我想．．我想和他說說話．．」
段姐滿懷欣喜地回答：
「在在在，他才剛和你葉叔回來呢，你等等啊，我去喊他一下．．」
片刻後，電話的那一頭，傳來了一聲讓我聞之鼻酸，有如童稚一般的純真吶喊：
「二哥．．二哥啊！是我！是我！．．我是小燁啊！」
喜極而泣的宇燁，抽抽噎噎地哭著喊道：
「二哥．．二哥，我好想你啊．．我真的好想你啊！」
「小燁乖，小燁好乖．．二哥．．二哥也很想你啊．．」
熟悉的童言童語裡，帶著一絲漸顯成熟的陌生感覺，我想起了那張久違的可愛臉蛋，不禁
又是淚流滿面：
「小燁啊，二哥再兩個禮拜就回紐約了，這段期間，你要乖乖聽話，知道麼？」
「蛤．．還要兩個禮拜喔？這麼久啊．．」
一臉失望的宇燁，滿腹委屈地說著：
「二哥啊，我一向都好乖的啊，我又不像大哥他，常會惹得你不開心．．」
聽到這聲稱謂，我心中不由地一凜。
哎．．有些痛苦的事，還是無可避免，非得解決才行．．
哥．．宇維啊．．
我和你之間，這道拖了六年的難解習題，到底該怎麼處理，才能兩全其美呢？
我默默地嘆了口氣，試著轉換話題：
「小燁啊．．你爹地和媽咪他們，最近都還好麼？」
哼地一聲，宇燁不以為然地說著：
「別提爹地了．．二哥啊，因為你的關係．．我已經好久都不跟他說話啦。」
頓了頓，宇燁接著喃喃地回道：
「至於媽咪她．．自從你消失以後，媽咪她．．她也突然受傷，在醫院裡面睡了好久好久
．．一直到兩個禮拜前，才又甦醒過來．．」
甚麼！怎麼會呢？乾娘她．．她竟然昏迷了六年？
這麼說．．六年來，小燁是在沒有母親的環境下長大的麼？
還有．．小燁說，他為了我，和乾爹在鬧脾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那一連串在電話裡難以詳細交代的疑問，充斥在我的腦袋裡頭，久久不散。
「小燁啊．．你把大哥他．．他的手機號碼給我吧，二哥有事，想找他談談．．」
搖搖頭，理理思緒後，我吸了口氣，語氣柔和地對著宇燁說：
「小燁乖．．你要乖乖地聽葉叔和段姐的話，二哥會帶好多禮物回去，送給我最乖最可愛
的弟弟，知道麼？」
「嗯！我知道了，我一定會乖乖等你回來的．．」
刻意壓低了音量，宇燁輕聲地囑咐著我說：
「二哥啊，你能不能．．每個晚上都打回來和我說說話啊？最近葉叔叔和葉媽媽．．他們
好像吵架了，倆個人都不太講話，感覺好沉悶啊．．」
我心下一驚，甚麼？葉叔和段姐夫妻倆吵架了？這．．這可是聞所未聞的事情啊．．
當我還想繼續問下去時，不遠處的那道高大身影，正左顧右盼地，尋找著我的蹤影。
趁著那頭腹黑狗還沒發現，我趕緊對著電話那頭的宇燁，溫柔地親了一下：「小燁，二哥
答應你，每天都會找時間打電話給你，你先去休息吧，晚安，親親．．」
「嗯，二哥晚安，親親．．」宇燁開心地回親了一下。
掛上電話後，子熙正好慢慢地走到我的位子前，他雙手抱胸，一臉擔心地問著：
「呼．．Babe啊．．原來你在這兒啊，我找了你好久啊．．」
我站起身，拉拉他的手，滿臉歉意地朝著他笑道：
「我只是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又不想打擾你們看展覽，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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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一笑，子熙摟住我的肩，隨著滿腹疑問的我，一起離開了這座，在黃昏下更顯耀眼的
光明之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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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其實這座奇胡利玻璃花園，始建於2012年，而一直到了2013年，我和臭狗才找到機會來此
朝聖，所以這個景點，並沒有安排在2005年的那場七千哩橫越旅行當中。之所以會特別安
插在故事裡，是希望到西雅圖旅行的朋友們，千萬不要錯過這處世界級的藝術奇景。
祝福各位親愛的朋友們，端午佳節愉快，好事接粽而來。
2015/06/18 Aaor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