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個英文字母之八,D。
就只是一個男孩的質樸與溫柔。
大二那年,我與班上九個男孩共租了一棟樓住,久了,倒也變成班上或系上的固定聚會處所。
記得那個冬天,下課回家,正要打開大門時,無意瞥見一旁的花圃外,躺著一塊黑色的毛球。那時沒多想,只覺得是戶外吹來的垃圾,晚點再清理就好。
過了一會,有其他人回來了,伴隨著他們的驚呼我攀在門上看,是老鼠的屍體,頭部被挖空一般,露出鮮紅的內裡。
啊,該不會是被野貓弄死的吧。我說,然後躲回門裡,不敢再看。
高三那年也在宿舍養過倉鼠,還以朋友的名字喚牠,每天親暱地叫,久了也有點感情。只是在學測前幾天,牠走失了,再發現時,身形早已縮小一半,幾乎虛弱得無法動彈。
當天夜裡,我捧著牠,感覺掌心裡好輕、好細微的顫抖。
然後還沒等到天亮,牠就過去了。
也許是害怕那樣的血腥畫面,也許是不知該如何是好,住在那的十個人,沒有人敢動那隻老鼠。開門,經過,然後離去,我裝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背著包包再度出門。
夜深回家時,牠還在那,沒人敢動。剛好打完工的D帶宵夜來家裡吃,見了這情況,加上我們的請求,便起身行動。
D拿了鏟子,在一旁的花圃慢慢地鏟出了一個坑洞。
D告訴我,這不是一般的老鼠。我靠近看,是類似鼴鼠的生物,細短的鼻與手腳,無力地付在沾滿血污的黑色毛團上。
「牠之前很可愛呢……」D說,然後他的聲音變得輕不可聞。
那年於我也是這樣,在藝能館前的第六棵樹下,挖了個坑洞,把放在小盒子裡的倉鼠屍體,輕輕置入。
D向我要了一張紙。
我衝進房間內,拿了張廢紙,遞給他,看他慢慢對摺,撕半,一張鋪進洞裡。
D頷首,恭敬地用鏟子盤起鼴鼠的屍體,放進洞裡,再將另一張紙蓋在上頭。
我什麼都沒辦法做呢,只能在旁邊默默低語,向牠道歉。
埋了倉鼠的那晚,下起了滂沱大雨,我拉著一個男孩陪我從宿舍步行至藝能館前,因為我害怕。
我不知道在這樣漆黑的夜裡,牠默默離開,是否找得到方向。我無法指明,更無法替牠引渡、走向輪迴,只是害怕,怕牠也害怕我,會孤身一人在汪洋裡載浮載沉,永遠不得靠岸。
D把土蓋上,坏出彷彿呼吸的小丘。
他向我要了一根菸,點燃後插進土丘,閉上眼睛,雙手合十,朝牠微微躬身。
我們沒有說話,我和D靜靜地在那站著,直到門前的感應燈啪地一聲滅了,我們都還在那裏,沒有離開。
朱紅的火光在夜裡一閃一動的,像是天空中永遠無法參透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