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痴] With or Without You

作者: YouAL (complete*world)   2018-02-14 03:08:38
[關山的夕陽]
雲有點多,從觀景台看的時候,真的不覺得有哪裡特別的。
海上的是每天都能看到的,沒入雲裡,慢慢消失的夕陽。
直到我爬上圍著觀景台的石牆。視野被海侵占,才有點感動。
突然想起老師台上曾經說過,他們大學騎著機車午夜騎車,跑到墾丁的旭海大草原看日出
,他們在草原睡著了,沒看到日出,但很能夠想像,劃破黑夜的粉紅色曙光,撫摸著他們
熟睡的臉頰的畫面。
關山這裡相對的就很不浪漫。
雲裡頭的夕陽很亮,角度很低,在一望無際的海面上,照亮了一條像是用金絲織在海面上
的光明之路。
看海看了幾千次了,花蓮的海,澎湖的海,西濱的海,以前會很想從這樣的大海中領悟甚
麼,比喻、轉化,那樣令心情激動的美。可是現在所見到的美卻令我侷促不安,我曾想從
中理解甚麼,想讓這樣的光明淨化甚麼,想把海的呢喃聽成甚麼安慰的話語,可是一句句
浮現於腦海的話,讓我不安的左瞧右瞧,捏著褲管,最後面對眼前的美,我只剩下困惑,
沒有答案的困惑。
「不是每件事情都有答案,不是每段感情都有結果」交情很好的網友用上下引號傳了這句
給我。
「不要一直想為甚麼,不要一直問為甚麼。」,「對,這跟讀物理不一樣,拜託不要追根
究柢。」,「不要這樣……」這些話是我曾經最要好的好朋友對我說的。
「你越想我,我越害怕。」
我試著甚麼都不想,只是看著,一股熱流卻從喉嚨竄上來,我咳了咳,嘴巴裡感覺到海的
鹹腥味。我知道,我知道,這樣的海,這樣的夕陽,這樣的浪,用潮汐的理論,用瑞立散
射的理論,用流體的理論解釋,是再自然不過的現象,沒什麼特別的事情,也沒有甚麼高
深的理論意涵,和世界的組成,宇宙的底蘊,那些偉大的東西絲毫沾不上邊。可是,我知
道自己對大海,就是有沒有理由,不斷削弱靈魂的戀慕。這個戀慕也沒什麼特別的,可是
他和眼前的美景一樣,是一個事實。
事實是,這個戀慕就是我的一部份。儘管我一直把他想像成身外之物,如今我知道,他是
我的一部份,不管有沒有結果,都要接受他,而不是去除他。
於是,我開始欣賞。
很多人嘆氣被雲擋住了,我卻發現這樣的夕陽反倒有一種變化的美。
隨著太陽逐漸沒入靠近地平線的雲,光明之路,慢慢消失在海面上,無人能踏水而行的夸
父之路,逐漸分解成血紅色的碎片,散落在海面上。大海藍色的皮膚,透著淺淺的被劃破
的傷。
傷口癒合的部分,是深紫色的烏青,和天空的靛藍色邊界,慢慢變得難以分辨,天空和海
的顏色沒有光明將其分開,逐漸變成相同的概念。
雲在沒那麼亮的紅色光線中反而出現了立體感,細微的捲曲都看的一清二楚。雲此時反倒
不像浮在天空上的水氣,而是用雕刻刀從天空刻出來的精細裝飾。
每一次去注意,顏色都在改變,移動、擴散的美,然而這樣的場景最後會被黑夜吞沒,可
是我,還是想目送最後一朵雲。
我看見高中同學晃到我腳下,我問他是不是該走了。天色太黑的話,騎車很危險,我知道

要走之前,我忽然想到。
或許,那時候我真的不該一直追問為甚麼,用疑問句去演飾自己根本沒有說肯定句的勇氣

或許,我該說。
「不為甚麼,我喜歡就是喜歡。對──」,
「我特別的喜歡你」
不過怎麼可能呢,我抱著載我的同學,偷偷地笑了,儘管風聲很大,他聽到了。
「怎麼了?」
「沒有,我只是突然覺得我們這樣飛車來看夕陽有點浪漫」,「這樣的浪漫,對我來說,
似乎有點太彆扭了。」
[搶救雷恩大兵]
電視螢幕晃過了一百多個頻道,也晃了飯店特別的只有音樂的頻道一圈,除了為了莫名其
妙重複播送生日快樂的生日快樂歌頻道感到詫異,最後螢幕徘徊在幾個電影頻道,最終停
留在重播的搶救雷恩大兵上。
我說我想看,他們當真就不轉台了。
槍、炮、鮮血的確有懾人的力量,很快的飯店的房間變得很安靜。
我也是看得入迷的,但是我在看電影會有個習慣,會在劇情最緊張的時候移開視線,觀察
觀眾的細微反應。手探在衣服裡抓抓身子的人,忘記關上嘴巴,下顎還在顫動的人,瞇起
眼睛似乎有甚麼看不清楚的人,根本無心看電影,把手機拿起來滑的人。接著取得這些觀
察,我就能以一個比較冷靜的方式看電影,是的我是一個看著電影的人,我看著,我讓鏡
頭在我前方跑,而不是追著我。
「你們這樣做有甚麼意義呢?」,「為甚麼特別,特別是我,應該活下來?」雷恩問。
「這是命令。」上尉回答。
「你不知道我們有幾個弟兄已經為你提早去見耶穌了嗎?」一旁的士兵叫囂著。
「他們叫甚麼名字?」
雖然只有看了片尾的一小部分,但是那部分正好是最有衝擊性的。
雷恩決定留下,上尉決定協助他們打完這場,可能讓他們都葬身於此的仗。實際上,也只
有雷恩和一個瘦瘦的文書兵厄本後來存活下來。厄本負責運送彈藥。然而,在兩個同袍需
要彈藥的時候,他沒有出現,出現的是,最終讓他們兩個長眠於鮮血中的德軍士兵。他顫
抖的軍刀是慢慢深入,喊著拜託不要這樣的士兵的胸膛裡。
後來厄本躡手躡腳地趕來時,他撞見了這名德軍士兵。士兵意外的放過接著倒在樓梯上匍
匐痛哭的他。我想大概是因為沒有戰鬥能力了吧。
我後來才知道,這名德軍士兵還是之前上尉一行人的醫官釋放的軍俘。他為甚麼要回到戰
場,為甚麼又要恩將仇報呢?我不知道,然而這就是某種意義上的「事實」。他如果不回
到戰場,又該回到哪裡去呢?
有些人認為厄本諷諭著美國的知識份子,他們懦弱的旁觀戰爭的殘酷,只想用某種解釋為
這樣的殘酷開脫,好來減輕身上的重擔。但是,真的上了戰場,憑著那些脆弱的解釋,他
們只能像厄本一樣在樓梯上喘息,事實,是無法被任何解釋省略的,戰爭的沉重,也是無
法被任何解釋減輕的。
在雷恩拒絕了上尉要求其撤退的請求後,上尉只好跟士兵討論接下來該怎麼做。
「其實,連我有時候也會想,這個雷恩最好值得我們去救」
「可是在這場混帳戰爭當中,拯救雷恩也許是唯一的好事」
拯救雷恩,成為了他們在戰爭中找到的解釋。
存在這個世界上的只有事實,存在人們的心的是意義。強求把世界與人的心鏈結在一起,
便是對事實強求一個解釋,是彆扭的,是不自然的。或說,這樣的強求,只是一種自欺欺
人的徒勞,並不帶來真正的意義。
可是人們不能放棄這樣的徒勞,人們為了必須對事實做出回應,那怕是自欺,哪怕那樣的
目的根本毫無意義,他們需要迷信這個目的讓自己堅強,只要能做到些甚麼,就能證明自
己的靈魂並不被世界支配
是個自由人。
「…O'er the land of the free and the home of the brave…」
而我?可曾自由過?
[在手邊堆起面海的丘陵]
海浪以固定的頻率沖洗著沙灘,我看到海,我刻意的沒帶上拖鞋只坐在海邊,刻意跟以往
不一樣的不下去踏踏海,我想讓身體熱熱的,陽光很大,我頂著陽傘,躺在海灘上,沙子
很軟,跟宿舍的床墊躺起來差不多。想起了很多人,覺得不應該是這樣的。接著,我想起
了有首網友推薦給我的歌沒聽,我拿起手機,查了歌,儘管播送到最大聲,喇叭對準耳朵
才勉強聽見,然而這樣的感覺反倒和浪的聲音蠻搭的……
  忍不住化身一條固執的魚
  逆著洋流獨自游到底
  年少時候虔誠發過的誓
  沉默地沉沒在深海裡
  重溫幾次 結局還是 失去你 
  掙不脫 逃不過 眉頭解不開的結
  命中解不開的劫
  是你 啊 失去你 啊 我失去你
我在手邊堆起了熱騰騰的沙丘,跟著海的頻率,挖的越深,疊的越高。手疼了,涼涼的海
風撫過傷口,貼著手指插入燙人的沙裡。我想堆的更高
一如剛到墾丁,筆直的國道旁,最高的山丘上,面著大海,遙望的西方的墳墓一樣。
[核能發電廠]
高中的時候,我爬過教室外面的女兒牆,跳上那塊大概一塊榻榻米大的水泥遮雨棚,我最
好的朋友,果然還倚著牆熟睡,頭左擺右擺,似乎不是很安穩,但是當時教室在上課,他
和我因為某個原因都翹了課,我搖醒他。他嚇了一跳,瞪大眼之後才放鬆繃緊的臉頰,「
原來是你喔」
「ㄟ,你知道嗎?學測以後,也許我們物理組寒假會去核電廠喔。」
「痾,你們不會真的要跳進廢水泡溫泉啊。」
「怎麼可能,那開玩笑的,認真的話,就只能循著排水管跳進海裡吧!」
「你想去嗎?」
「這個…如果考好的,去一下也無妨就是。」
「你會考好的。」我在腦海裡揣摩著,我用兩顆明亮的眼珠子盯著他,對她笑,給他信心
的樣子,但是,我沒有,我眼皮垂下來,在水泥地上用手指抹沙子。
小時候,家裡很常去墾丁玩。印象中,第一次從課本知道那裏有核電廠,蠻驚訝的,看到
那兩幢灰色的穹頂建築,覺得怪陌生的。課本大多還會提及因為排入海中的熱廢水而脊椎
生長異常的魚,還有白化的珊瑚,那個論點,就像是核電廠根本就不應該蓋在國家公園內
似的。
不過,其實是核電廠先來的。所謂應不應該在不同的時空背景下變得模糊。
對於像我這樣的觀光客而言,的確對核電廠的在那裏的印象,就只是課本上的圖片,似乎
那裏並未和墾丁連在一起,而是墾丁的飛地。
國中理化教到愛因斯坦的E=mc2總會叫大家算算一克的靜質量損失能換得多少熱能
,然後可以供幾戶用電一個月的問題。那時候,總是會提到核電廠,突然會覺得台灣擁有
核電廠,似乎是進步國家的象徵。
可是同樣的式子,也出現在很有名的蕈狀雲那張圖上。
那時候,曾經興沖沖的查了一些讀的懂,讀不懂的資料,甚至還有過一些數學推導。可是
還是有很多不明瞭的地方,科普書總會簡化龐雜的細節,把那些關乎宇宙的形成等等偉大
、又不可思議的現象,簡化到這個簡單的式子上。
「人類往往透由對世界的理解強化自身的生存」,似乎是為了印證這句話,強調基礎科學
的價值,這些書總是有甚麼重要的科技應用就都提一下,越貼近生活越好,那樣大概就能
吸引廣大讀者的興趣,像是核電,就常常被提到。
或許,哪天到墾丁應該去那裏看看,上了高中突然有了這樣的想法。
結果真的踏上那兩座機爐矗立的海岬,已經是一年半之後的事。
老同學的班遊,讓我和他相伴來到這裡。其實也沒有嘴巴上說說到核電廠玩那麼威武,老
實說只是到一間距離核電廠很遠的展示館裡面,吹吹冷氣,到處逛著不知道多久沒更新的
看板,討論一些技術細節而已。那倒是最有趣的部分,討論到最新式的重水式反應爐,我
們真的對使用重水的種種巧思發出了讚嘆。然而,那個看板上也寫著,這樣的技術其實增
加了核武擴散的風險,的確印度因為相關的技術而擁有了核武。
「怎麼說……」,「感覺真的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時候」過展示館的自動門時,他在我身邊
這樣說。「大家一起討論不可思議,有趣的東西,彷彿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值得研究
。然後在那些不可知的地方,我們擁有無窮廣闊的未來一樣。」
我想起了,好幾個在水泥遮雨棚上,還有很多地方的下午。以前,特別是段考後了那個下
午會討論特別久,因為沒課。我想起了,我是怎麼把繃著臉被抽走考卷的他從椅子上拉起
,推到小走廊聊天的,還有我們怎麼從他對考試題目的義憤填膺聊到從教室旁邊就能抓到
的樟樹葉子,甚至還拿蠟燭做實驗。我還記得我會笑他說,你就是考慮那麼多,甚麼細節
都想探究,才會考卷都寫不完。不,是連課本都讀不完。看不起分數喔──
現在我想起這件事,臉突然紅起來,突然接不上他的話。
那時候,題目都被黑白分明的鉛字印在考卷上,都有作答的空間,老師的批改,都具有給
分數的標準。那是一個個被從靈魂割離出來的知識,客觀的能被回答的知識,不帶任何立
場,和自己喜歡甚麼,需要甚麼,感覺甚麼,完全無關的問題。
現在不是了。
我突然停下步伐,跳到他身後,大聲叫Explosion,Explosion核電廠爆炸了。
他先愣了一下,然後開始往前,跑給我追,他現在懂幽默了,「逃啊,我們快疏散──逃
啊──」
跑到停車場,我們終究還是停了下來。我蹲下來喘氣,看著腳底疼,喉嚨啞了,氣喘吁吁
的他直呼「好熱。」
那時候我才注意到背脊上灼人的陽光。接著才想起似乎留在展示廳沒拿出來的陽傘。
「慘了──」我失聲喊了出來,心中頓時一跟這南國的夏日一樣,一陣煩悶。
[吹泡泡]
在墾丁大街上走著,不知不覺的就變得只剩下兩個人了。
老師說在萊爾富等我們,可是不知不覺,可能沒什麼想逛的吧,就走到了靠福華凱薩那端
的公路上,兩邊只剩下零星的路邊攤,和停滿的停車格。
「好累喔」,聽到他這麼說,我停下腳步,「先休息吧,走了很久了。」
這時候,才發現脖子上重重的,原來早上買的泡泡水還套在脖子上。
我卸下泡泡水,拿在手上,旋開一吹,確實被泡泡嚇到了。
我趕緊走到路邊,叫他過來。「你看──」
金黃色的球,閃著金屬般的光澤,往沙灘的方向,天空的方向慢慢減速。有些則跟上了風
,在天空旋轉,飛到更高的地方,直到看不見,蒸發在空氣中。
「好美。」
他接過泡泡水,在不遠處露天演唱會的伴奏下,他吹了好多好多的泡泡。那樣的勤,像是
要把夜空填滿一樣。金色的泡泡在天空中滾動,沙灘上的人,路旁經過的行人都盯著這些
泡泡看,我們看起來可能很幼稚吧,可是誰會知道呢?在夜色的襯托下,泡泡反射著泛黃
路燈的光,居然會如此優美。
圓得亮得,像陰鬱臉孔裡,被用力睜大的眼珠子一樣。
一明一滅,我想去抓,發現這要泡泡會破掉,手會黏黏的。
所以,我搶過他手上的吹泡泡棒,「以前好像都這樣玩的」
我持著棒子,跳上路旁的水泥圍阻,儘可能的伸直手靠近剛被吹出的泡泡。差點要飛走的
泡泡,剛好就有一顆被接住了,貼在棒子上。
我慢慢的縮回身子,踏回路面,「你看」,我小心轉了棒子的角度。
輕輕的吹,一個泡泡,被吹成了更多的泡泡。接著風一來,它們又毫無留戀地離開了我。
說不想,說沒有依依不捨──有時候會覺得,人何必那麼倔強呢?
[下午茶]
班上跟以前的實習老師約在屏東青創園區的咖啡店。實習老師現在考上了高雄知名中學的
輔導老師。到了小咖啡店,可能他沒有想到會那麼多人吧──店員移東移西,移了很久才
讓每個人都有位子。
老師講了他的故事,實習老師也講了他的故事。菜單傳到我的手上,我決定點杯熱茶,今
天是最後一天了。
實習老師講說,他們輔導老師面試時候的情境題,怎麼處理學生A。
我坐在他旁邊的矮桌子上,那裏原本放著一隻有點過於可愛的小熊。聽故事的時候,跟他
靠在一起,聽著他那完全不留情面含在嘴裡的輕聲抱怨,有時候真不知道要回答甚麼,只
能對著他笑,感覺似乎很有趣那樣。
「你們一定是沒有被霸凌過才覺得那無所謂。」
學生A是問題學生,問題在他是同性戀,而且還恣意騷擾班上同學,所以被圍剿。然後學
生A憂鬱,出現恐慌症,和自殘傾向。家長要求轉班。要怎麼做?
「就轉班啊──」,「轉學比較乾脆,洗掉重來」,我心裡咕噥著,可能只能轉世吧,臉
上掛著尷尬的笑容。
這時,我從最近的地方聽到他低吟著他的不滿。我覺得他的身體突然變熱了,我端倪著他
的臉,空氣開始瀰漫一種熟悉的味道,有種說法是冷汗、不安的和有特別的味道,我不知
道,總覺得那樣的味道深處,有奇妙的東西慢慢往這兒爬,毛茸茸的,卻很兇猛的東西,
我瞥見了我位子上的小熊被遠一點的同學拉扯把玩著。
老師的回答簡要的說是,把A支開,同時對班上說明,希望大家可以體諒他的情況,另一
方面則是逐漸對A輔導,讓他不會出現這種行為。
「如果他辦不到呢?」有同學問了。
我從他身上移開身子,把頭用手掌撐在膝蓋上,頓時咖啡廳沉默了,這次大家沒有鼓譟著
甚麼開玩笑式的回答。大家都很清楚,這個問題真正的解,是永恆的無窮深的容忍,只有
濃烈的愛,才有可能成為容忍的來源。
可是沒有愛。
從輔導老師的感覺起來,他媽覺得他孩子沒有問題,他媽媽只是在不斷催眠自己是一個普
通的媽媽,自己只需要沒有壓力的當一個普通孩子的普通媽媽就好。
「他沒有問題。」他又咕噥了。我又陷入了語意的迴圈中,那個迴圈帶著一幕一幕的畫面
,像新浪潮的電影在眼前的播送著,彷彿經歷的一切都只是論證這個迴圈的一層又一層的
隱喻。
幸好,店員上來了,把點好的飲料和小點心擺到桌上,大家在和店員招呼的同時,重拾了
歡笑,還有新的,比較沒有甚麼壓力的話題。
幸好在我明顯的打顫前,熱茶送來了,是很香的紅茶,香到似乎有點醉人。身子暖起來,
我想像著自己拿著酒,回過身就把茶杯兜到他的嘴巴前,「敬你」
他笑了,我第一次看到他正眼看著我,在我別過眼前都不曾離開。他盯著我說,「我自己
喝。」我笑了,過了四年,我轉過身,在他前方的小桌子上擺上茶,他接走了,一飲而盡

那很燙的,看到他臉抽搐了幾下,但他沒抱怨,或是像以前的他誇張的伸出舌頭說好燙。
他只說,「再來一杯」
明明只是茶而已,和酒不一樣,茶提神,讓人變得更加清醒。可是現在,隨我們的精神離
世界貼的更近,卻愈發覺得,這不真實,從而產生一種不可思議的,清晰的迷幻感。
從四年前,我們掃同個掃區的時候開始搭話。
從三年前,他對我遇到的麻煩只說一句那有點慘,便岔開了話題。
從兩年前,我等他慢慢收拾書包,送他到門口,才跟要留下來自習的大家去吃晚餐。
從兩年前,我們畢旅走過這條墾丁大街,我說我錢包弄丟了,他送了我他在知本撿到的一
顆小板岩來安慰我。我打趣的說真的被安慰到了。
從一年前,看著他悽慘的模擬考成績,看著他盯在螢幕前做科展的3D視圖,叮嚀他放學前
要回來教室一起練作文。
從一年前,在完全忽略他的事後,看到他分發的文,才感覺心情很悶。我把打澎湖班遊的
文關掉,好一陣子沒有再打開電腦。最後我收到的訊息反而是他安慰我,「不是怪好的科
系,但都在北部,見面比較方便,也不錯」
從半年前,他來我們宿舍,結果整天都沒出去,都在解微積分。我跟他說抱歉都沒讓你玩
到,他回了,「這樣感覺回到以前的樣子,其實這樣才是最好的」
從不久之前,我發現他在新的環境找到了支撐,變成了一個靠得住的人。
從不久之前,我意會到了自己從只能跟他聊天文地理,變成我能對他試著說那些弄著刻意
感人的句子,取得他的共鳴。
我就知道,不會,有比現在更近的時刻了。
「接著要去哪裡呢?」茶快倒乾的時候,有人說了這句話。我看見他的臉上露出了掙扎的
神色,眨了眨眼,但很快了恢復了他招牌的沉默微笑。
那時候我耳裡響起了With or without you的旋律,我想起了前一個晚上飛散的泡泡,我
想起了在沙灘上擴展成泡沫的浪,我想起了來墾丁見到的夕陽,我想起了自己在從台北趕
回來的高鐵上不停刷著臉書的更新,聽見的鐵軌摩擦的尖銳聲,我現在明白了歌詞的意思

原本以為這句話是在猶豫,現在明白這句話是是果決的,不要求做出決定的,永恆的掙扎
。要嗎?不要嗎?一起嗎?不在一起嗎?有愛嗎?沒有愛嗎?在那個模糊的空間世界突然
變的寬廣起來,起身的時候我回絕了回沖,伸伸懶腰,頓時從窗外照射進來橘紅色的夕陽
中,充分感受到了溫暖,還有自由。
「不必回沖,夠了」
「真的夠了」
[走不到對岸的鐵橋]
最後我們去了橫亙高屏溪兩岸的舊鐵橋。現在鐵橋上了漆,看不出來主體的鋼構是從日治
時期留到現在的。
原本心想,以咖啡店那種美好的體悟作結是挺不錯的,可是畢竟人生不是一篇散文,想結
束就結束,我終究還是懷著一種奇妙的心情來到河濱這個新興的觀光景點。
雖然號稱修好了,走在上面還是覺得挺危險的,很多地方都有洞,有些洞只是勉強的鋪個
鐵板,雖然走在中央的鐵軌上很浪漫,但老實說有點怕,大部分時候還是貼著兩邊走。
走到上頭,才聽同學說,這條橋儘管修好了,但是目前中間有一段是不開放遊客行走的,
所以無論從哪一端的遊客入口,都走不到對岸。
「溝通,只要有溝通,就不會變得奇怪」
他的話閃過腦海,可是明明是他那麼說得,明明我透過了客觀的分析,讓我們達成了共識
,但是這樣的共識,卻沒能維繫我們的交情。
不知道為甚麼,越說越糟,到了現在,我才能客觀的認識到,造成這樣的原因是因為我們
在強迫文字去描述問題,然後從被格式化後,變得簡單的問題中尋求答案。那個答案很漂
亮,很明確,可是卻只是一條用來安慰自己,走不到對岸的大鐵橋。
「我怕,到時候,我是不是得重新認識你」
走到中央的時候,大家拍了合照。原本,我想在這邊看日落應該是不錯的選擇,不過拍完
照後,大家就急著走了。也是,有些人是騎車來的,光線太暗不太好。
我摸著封鎖線,心裡有想跨過去,奔馳到對面的衝動,可我終究沒有。只是摸著,想著,
臉被夕陽曬得很燙。我聽到他們叫我的名字。
說不定那道封鎖線是騙人的,你真的要相信這種人為的界線?我這樣問著自己,可是我終
究沒有跨過去。好像那樣做,會很麻煩,會讓原本點到為止的活動,因為我奇怪的舉動,
變得很不自然。
真的要走了,轉身的時候,我眼角嘌到,對面似乎也有一個人影望著這裡。
可我沒有別頭回去確認。在小心的看著地上的鐵板留心有沒有不穩的同時,我明確的知道
自己為甚麼這樣做--因為要是,勉強的用手遮住日光,用力往對岸看的同時,發現剛剛
那只是錯覺,那不是太可憐了嗎?
更何況就算有人在那裡,那也是個我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何必呢?
[辛苦了!再見]
印象中上次班遊,我寫了一篇小說,幾乎是完全瞎掰的,那之後甚至還在文學活動問過作
家要怎麼樣才能在小說中開拓一個幸福而精彩的世界。結果他們的答案是回到生活,回去
反思自己的生活。那時候我還沒想過,生活,是如此描述性的一種實在。
如果是一篇小說,我喜歡用很美的意象作結。可是現在,似乎很難經營這樣的一種意象。
上次去澎湖還有「皚皚的長浪淹沒過我的腳踝」這次去墾丁已經沒有了。
以前常常會想,大人說的那些話真是俗不可耐,可是真正讓人難以忍受的大概是,隨著成
長,發現那些庸俗的人情世故,居然也有幾分真實。
我決定拿和老師的對話作為結尾。
我是坐高中老師的車回去的。路上,儘管覺得很沒意義,躊躇到了高雄,還是鬆口問了老
師幾個問題。
「老師──,如果,和朋友之間陷入冷戰要怎麼辦?」
「嗯──情況有很多種,為甚麼會這樣呢?你有想過嗎?」
……
快到台南的時候我得到的結論大概是,這種時候,做任何事情都是勉強的,只能慢慢地等
。之後在乾燥的冷氣吹送下,其他同學醒了,老師陸續和他們聊起天來,我則陷入了漫長
的沉默。明明這樣的結論很有道裡,可是我還隱約覺得有說不出口的問題梗在喉嚨。
是啊,未來我也只能等了。在等的同時,在掙扎的同時,我要平靜的,我要自由的,用
with or without you的心情淡淡的看。這沒有甚麼困難的。
下車後,為了等其他同學,站在民族路的高處,我看著地下道的頂端即將地下化的鐵軌上
,列車緩緩地開過,準備進站。夕陽這時候還沒下山,我的精神恍惚著,想著未來的事,
明明每件事都有明確的做法,明確的方向,我卻還是不斷懷疑著,不安著,彷彿還有甚麼
沒有被解答。
就在夕陽要消失在地平線,車尾要消失在視線中的時候,老師的手突然搭上我的肩。我回
過頭,我才明白,原來我缺的只不過是一句話,去理解我的苦惱,去理解我在外人看只是
徒勞的鑽牛角尖,去理解我付出的情感,還有努力。我缺的是有人替我的過去加上重量,
好讓我不再對那些快樂的、痛苦的回憶捉摸不定,而是能緊緊抓在掌心,獻上意味深長的
吻,然後蹲身放下。
在說再見之前,我缺的只不過是一句。
「這些日子,你辛苦了」
我泛著淚,了解到了,自己疲倦的心,在這趟旅程中終於得到了休息。
With you。
Without you。
作者: yeahhhhh (我很鹹)   2018-02-14 03:34:00
作者: Marc829 (Marc)   2018-02-14 07:44:00
TL;DR
作者: abc110857 (神奇小茂茂)   2018-02-14 08:57:00
排版可以再加強XD
作者: nalusiya (努力加餐勿念妾)   2018-02-14 09:53:00
作者: sheng0321 (sheng0321)   2018-02-15 13:46:00
U2的這首歌真的豪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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