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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勳 11月26日上午9:11 ·
節氣小雪,從山形市上山,到藏王溫泉,宿白銀莊,當晚就飄了初雪。次日清晨,拉開窗
簾,仍然漫天飛雪,地面屋頂都已是白皚皚積雪。
在亞熱帶島嶼長大,對北國冬日的雪季很陌生。腳上穿的是一雙輕便休閒布鞋,踏進十幾
公分厚鬆脆的雪地,鞋面濕,鞋底滑,片刻就寸步難行。幸好旅邸有為住房客人準備高筒
雪靴,就可以無礙出外踏雪。
寸步難行,或許不只是因爲鞋子。不了解北方,對冬季的雪陌生,被南國長久的溫暖寵壞
了,走進雪國,很快意識到自己生存能力的薄弱。
故宮有許多表現北國冬季的「寒林圖」,濃墨染水,大地留白,用不同的灰階層次渲染出
山林蒼茫。其實很美,但沒有實際經驗,還是隔闔,很難深刻感受畫裡凝凍的力量。
穿著高筒雪靴,踩進深雪中,撲面風狂雪驟,不時從高處松枝上嘩啦啦墜落大片積雪,烏
鴉呱呱驚叫飛去。走到鴫之谷湖,這裡是鷸鳥保育區,但是天寒地凍,沒有生命蹤跡,湖
面一片死亡一般的寂靜。
是死亡的寂靜嗎?我想起黃公望的《九峰雪霽》,也是用濃墨染了天空和水,大雪覆蓋的
山巒都留白,一點點灰階皴染,再用極醒目的黑線點出雪地寒林。一點一線,天地凝凍荒
寒,那一小點就是努力存活的生命,要在最艱難的季節儲存隱忍,讓生命度過危厄,期待
在下一個春天發芽。
《九峰雪霽》黃公望八十歲以後的作品,如同《富春山居》,是他八十二歲到八十六歲的
長卷。長卷像生命,有青春熠燿,但如果只貪戀青春,或許只是幼稚膚淺;春暖花開很好
,但只貪圖春天,夭折的生命,走不長久,也遠遠無法真正懂黃公望為自己取號「大痴」
的深沉意義吧
青春、溫暖,當然是幸福,環境異變,或許就難生存,自憐自艾,怨嘆,也都於事無補。
湖邊走一圈,看寒煙流盪,噓氣成雲,創作如同生命,想給自己再難一點的功課,走進深
雪,很想試畫寒林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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