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有了機會把情慾釋放掉的我,癱在床上讓喘息平復,等到恭介迷茫的眼神從腦海
散去,掌中賁張的野獸也逐漸軟垂,才將那些落在身上的殘餘稍加清理。
然當閉了目,還正留戀那仍未逸去的餘韻時,景介依舊沒有回房,又是去哪裡了呢?
我不禁疑惑著。不過釋放過的身體很容易就迎來睡意,讓腦袋陷入昏沉。因此房門再開之
時,我只有微微的知覺,沒帶入什麼過多的思緒,僅隱隱想著後續不是上床的聲音有點奇
怪。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唇上傳來了觸碰感,一開始似是試探性地輕輕貼著,漸漸
便多了些微細的動作,濕潤的感覺就像有人在親吻著。意識朦朧的我原以為自己進入夢境
的錯詭狀態,恍惚間,還有個恭介模樣的人化形而出,要與我繼續纏綿。但那貼吻的觸感
太過真實,很快便讓我意會出究竟發生了什麼。
是景介!
這令人有點震驚,我憶起昨夜他站在床前,以某種難以知曉的情緒凝望著我,現在這
樣的行為竟又往前推了一步,那吻落的感覺不像玩鬧,而是帶著情感,很容易讓人心為之
一漾。
哄雜的念想在腦中尚未止息,觸貼的雙唇已移開,將那份串聯彼此的溫度隨涼夜淡去
,而再過了些許,便是攀往上鋪的微微晃響。我睜開眼,盯著褐暗的床板,抓不著景介究
竟在想什麼。原以為他既決定成全我跟恭介,故意放棄這兩日的相處機會,應該就理好了
自己思緒,恢復初見時的清清冷冷,不再被任何事翻擾了心。
如今看來卻不是這樣,我們的對話是真的回到了起點,總是三兩句便陷入了沉默,然
若感覺沒錯,他眼瞳中的湧動還是在,方才的偷吻也確切暴露了他的心意。難道跟我年少
時曾歷經的一樣,越是壓抑,越逼自己不想,反而更激起狂烈的渴望?
一夜過去,天色轉明,由於打算出門前先洗個澡,鬧鐘早早便如我所設定的響了起來
,怕吵到景介,我飛快按掉了音樂,然後花些時間讓自己清醒。爬起身,往上鋪看去,景
介還睡著,拿掉眼鏡的他和恭介極為近似,濃眉、挺鼻、睫毛長翹,嘴角微微彎勾帶了點
祥柔,像仍沉浸於什麼好夢。所以,若是恭介與我同房,我起床看到的,應也是這樣的睡
臉吧,無暇無邪、泛著天使般的光暈。我偷偷撥著景介的瀏海,笑了笑。
這時,又不禁覺得老天爺真的很惡意,給了我相同面貌不同個性的兄弟作選擇,他們
儘管現顯的氣宇相異,卻都有顆很溫柔的心,讓人不忍傷害。但我還是只能嘆口氣,拎起
盥洗用具,下樓走去浴室。
腦中轉著複雜思緒的我在浴室花了比平常還要久的時間,抹掉累積兩日的髒污,也沖
去昨晚在身上放縱的餘腥,更多的是怔怔盯著蓮蓬頭的水瀑,任它擊打著,期待盤亂的念
頭能收束成比較簡單的結論。
而所謂的冤家路窄大概就是這樣了,當洗完澡晃到走廊,居然就遇上妖女帶著丫環把
大行李箱推出房門。「你們要回去了?」我訝異地用英語詢問。
「是啊,再隨便逛逛買點東西,就要去搭車了。」她這話令我心中一凜,該不會恭介
也要走了吧,怎麼都沒聽他說?
「只有我們兩個啦,別緊張。」她眼角含媚地一笑,宛若看出我腦裡所想。
「是喔。」我不由得露出放心的笑容,就在此時,她不知是省起什麼,轉頭對丫環低
聲說了幾句後,便指著中庭方向:「我有話要跟你講。」
我愣愣看著丫環繼續把行李推往玄關,然後滿腹疑惑地跟妖女走到中庭。「坐啊。」
她拍拍環繞小水池的廊板,等我也坐了之後便繼續說著:「我就不拐彎抹角了,恭介有跟
你說過他的事吧?」
「啊,什麼?」雖說是直球,怎麼覺得方向還是有點飄忽不定?
「就『那方面』的事,你這麼聰明,應該不需要我多作說明吧。」她眨著眼,搧動的
捲翹長睫使視線極具穿透性。
「喔,算是有提過。」要讓那滑頭的渾蛋說出心裡話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會珍惜他吧?」她一直含笑的豔麗容顏忽然嚴肅起來。
這問題跳得有點太快,令我防備地望了過去,思忖該如何回答。
「Hey,不要以為我看不出來啊,而且我都做到這地步了,你再裝沒事就太過分囉。
前天我可是故意說要去『嵐山』的,要不是這樣,怎麼逼得出那傢伙的心意?」妖女似乎
對自己計謀的成果相當滿意。
咦?是為了測試嗎?不是想拆散我跟恭介?我被她的解釋搞得很錯愕,講不出半句話
。
「這兩天你們獨自去玩,應該很快樂吧?」她意味深長地把快樂兩字特別做了強調。
「還好啦。」能說出差點在河邊就達陣了嗎?
「其實還是有點不甘心。」她伸直了腿,朝上望著由天井透進的微曦:「我真的好喜
歡恭介,但....大概這就是所謂的命運吧。」
我看著她這樣的神情,一時也不曉得該接些什麼,認識以來都把她視作假想敵,話進
到耳裡皆成了尖酸刻薄,只要對上就戰意滿滿,誰知好像真如恭介兄弟倆所說,她是個很
有義氣,心地也頗不錯的女孩,我不禁胸中湧上了歉意。
「那我就把他交給你囉,我不管接下來你們一個在日本一個在台灣要怎麼發展,總之
,如果你讓他受傷了、難過了,就算你躲去哪裡我都不會放過你。」她微微揚起下巴,霸
氣地撂下她的叮囑。
看著她揚揚手瀟灑離去的背影,我不由自主覺得這世界好諷刺,異男忘是我們此類人
必經的傷痛,然而同男忘似乎也為這些異性戀女孩命中的劫數,遇上了一樣逃不了,一樣
在幾度嘗試掰直卻無功而返後,留下悵惘的感嘆。
我愣愣地在中庭坐了好一陣,直到身後有個熟悉的聲音喚了我:「光哥,你怎麼會在
這裡發呆?」
「等你啊。」我瞎掰著,總不能說「剛剛有人把你交付給我」。
恭介眼睛一轉,看來是不太信,但他也沒繼續追根究柢:「今天呢?要去哪?」
「等等,我先確認一下,你是哪天要回去?」記得當初說好一起住時有問過。
「星期日,跟你一樣。」他眼色有點沉,大概也是知曉這答案背後的意義。
「那沒錯。」所以和他相處的時間,不知不覺真的就只剩下兩天多了,儘管沒有縮短
,依舊令人感傷。然再感傷又能如何呢?命運就是如此,我們終究無法扭轉事實。「今天
去奈良吧。」我暫時拋下這樣的思緒,揚起微笑,強自讓心情振奮。
「奈良?那為什麼昨天不去?」恭介的表情浮出訝異。
「你說勒?」我覺得他很明知故問。
「喂,你該不會早設計好要在河邊對我做那樣的事吧….」他撇著頭半瞇了眼,像已
快速順完整件事情,卻歪了方向。
「最好是啦,我有這種神機妙算的本事就拿去賺錢了,還需要在那邊自討沒趣嗎?」
我翻了個直達後腦杓的白眼:「都硬成那樣騎在你身上了,結果被拒絕,我超挫折的。」
「害我回房後,只好....」我忍不住繼續嘀咕著。
「只好什麼?」他把臉湊了過來,滿眼期待。
「只好偷偷躲在棉被裡打掉了,怎樣,高興了吧?」我覺得跟他的對話尺度已經越來
越開了。
「那你呢?」我睨了過去,恭介這傢伙若是聖人才有鬼。
「我怎樣?」他把眼睛睜得澄澈,明顯虛假。
「我不信你忍得住啊。」我伸手往他身下偷襲。
「就..就....後來去廁所了啦。」他在縮擋中臉頰泛起了羞紅。
「可惡,寧願送馬桶也不給我,你遲早有報應。」我怒瞪著他。
「好啦,別再講這個了,正經點,今天怎麼辦,還是我們兩個?」恭介神色一歛。
被他如此一說,我才想到景介昨日是已經去過奈良的,難道今天還肯跟我們再去一回
?「先問問你哥吧,不知道他起床沒。」
「他在大門口。」恭介朝外指著。
走出了玄關,景介看來已經將自己打理好,靠坐在門牆邊,望著天空不知在思索著什
麼,見到我們出現,就伸腿把地上飛速抹亂。我不禁被這樣的動作吸引,瞄了過去,他腳
下被推散的是些櫻花瓣,這令我想起大學時代,總喜歡和人用杜鵑花排著名字、排著LOVE
,一種屬於青春的間接表達與冀望。
「景介,我們今天打算去奈良,你也一起嗎?」我硬著頭皮問。
「奈良?」一如我所預料,他對這樣的地點感到疑惑:「其他人呢?」
「先前有遇到,說要逛街和買東西。」至於壯熊,估計已經跟去獻殷勤幫推行李了吧
。
景介並沒有給出回答,只是又把視線轉向天際,可能很難抉擇出是去才走過的地方比
較瞎,還是去逛街比較糟。然而,若我這幾日推估的是事實,或許便是因為我,讓他心裡
的秤子處於一種無法靜止的微妙搖擺。
「你們去吧,我想自己晃,也許,找個地方畫畫。」須臾,他丟下了這麼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