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
Tiffany
「妳好，我是Muriel，廖默琀。」當爸領著Muriel出現在我辦公室時，我嚇
了一跳。
眼前這個女孩，很難相信她才二十二歲。齊耳的短髮，配上精緻的五官，全
身散發出的幹練和自信……果然是爸的女兒。
「允亮，她就拜託妳了。」爸看著我。
我點頭。感覺是個難纏的角色啊。
「我是Tiffany，紀允亮。」
「姊姊。」我愣住，沒想到她會突然這麼喊我。
「默兒，姊姊會教妳關於公司的一切，有問題儘管問她，有妳們兩個，我就
可以安心退休了。」爸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知道了。」她笑著點頭，但那個笑……讓我不舒服。
「那，允亮，就交給妳了，今天晚上一起吃飯吧！找錢俊一起。」
「好，我知道了。」
爸點點頭，離開了。
「Muriel……這個名字很強烈呢！」爸走了之後，我開始仔細打量這個……
妹妹。
「妳知道？」她的眼神閃過一絲驚訝，但隨即偽裝成「天真的微笑」。
「這應該，不是爸取的吧？」
「嗯，我十六歲的時候自己改的。」她說，依舊是那個笑。
「妳很有個性喔！」
「Tiffany。」她突然說。
「嗯？」我有些不明白。
她指了指我的耳環然後項鍊，最後，我的戒指。
「喔，對，我很喜歡Tiffany.」
「所以，那是婚戒？」她問。
「不是耶，雖然我們預計明年要結婚……但，婚戒還沒買就是了。」我說，
想起錢俊的體貼，不自覺笑了。
她點頭。
「我該先學什麼？」沈默了一陣子之後，她先開口了。
「來吧……」我打開準備好的資料，開始告訴她關於工作的種種。
她學得很快，不到半天的時間就把我原本打算用一天來教她的東西學完了。
還問了一些很「精準」的問題，那些，我當了總經理之後才慢慢發現的問題。
「妳很聰明。」
「我知道，但……我寧願不要這麼聰明。」她說，第一次，她偽裝出明亮的
眼神裡，出現了黯淡。
「喔？為什麼？」
「沒什麼。」她搖頭，偽裝又回到她身上。
為什麼，連眼神都需要假裝？我看著她盯著資料看的側臉，好奇著她在美國
是怎麼樣的？回台灣對她而言，或許也是個沒有選擇的決定……
「姊……呃……我可以這樣叫妳嗎？」她突然抬起頭看我。
「可以啊！法律上，我們的確是姊妹沒錯。」我笑著說。
「我餓了，可以吃午餐嗎？」不知不覺，時間已經到了中午。
「好，走吧！帶妳去吃附近好吃的。」我說，我們一起出了辦公室。
當我們踏出公司大門時，她明顯不適應台灣混亂的交通。
「都沒回來過台灣？」我主動勾著她的手。
「很小的時候有，但沒什麼印象了。」她似乎沒有抗拒。
「交通很亂吼。」
「嗯，果然是……馬路如虎口……是這樣說吧？」
「妳的中文很好，跟一般只會說，不會看的ABC不一樣。」
我想起當我問爸資料需不需要翻譯成英文時，爸幾乎沒有思考就說「不用」
的時候。
「我媽咪很重視我的中文，我甚至會寫書法喔！」她得意的說，這應該是我
第一次看到她真正表現出「天真」的時刻吧。
她很好看，真的很好看。
我們說說笑笑的走進了一家我常來的簡餐店，才剛坐下，手機就響了，是錢俊。
「還好嗎？妳傳說中的妹妹。」我一接起他就問。
「很好啊！很聰明，也很正喔！」我笑著說，看著坐在我對面的她。
她對於稱讚似乎習以為常。
「嗯，那就好。」他似乎放心了。
「喔對了，爸要你晚上來跟我們吃飯……你來公司接我們吧！」我主動說。
「好，那……五點半？」
「嗯，好。」
掛了電話，她依舊低頭滑著手機。
「是……姊夫？」她問。
「未來的，現在還不是。」
「所以還來得及反悔。」她居然接了這麼一句。
「怎麼會這麼說？」
「沒什麼，就想到。」她聳肩，眼神閃爍了一秒的冷漠。
「妳呢？有沒有男朋友？」
「沒有，我喜歡女生。」她說，我欣賞她的坦率。
「那有女朋友？」
「沒有，知道要回台灣就分手了。」
「這樣啊……」我有些訝異。
「點餐吧，我餓了。」她揮手找來了服務生。
接下來的時間，我們聊得很愉快，她跟我說在美國的種種，我也告訴她台灣
的教育體制是怎麼回事。
「好險我在美國……不然我應該會瘋掉。」她下了這麼個結論。
「妳怎麼知道？如果從小生長在這，應該對這些都不會有太大的感覺吧？」
「嗯……或許吧……但我好討厭考試。」她抱怨。
「可是妳都考得很好。」我接著說。
她聳肩，不再多說什麼。
下午，我帶她瞭解了公司內部的運作，以及幾個我們會有比較多接觸的主管
。她對於交際的應對進退很老練，一點也不像二十歲出頭的女生……是天生的？
還是被訓練出來的？
「姊，妳在想什麼？」她的手在我眼前晃著。
「沒什麼，我在想……也許一個禮拜之後，就變成我要當妳助理了。」我說
，我是認真這樣想的。
「我不要。」她果斷的拒絕。
「為什麼？」
「沒為什麼，就這樣。」她似乎不打算多說什麼，逕自回到我的辦公室。
不對，現在應該說是「我們的」辦公室。
「我可以看一下最近幾年的營收資料嗎？」才剛坐下，她就問。
「這麼拼……妳難道，都沒有時差嗎？」我想起她應該今天一大早才下飛機。
「喔，不是說按照當地時間作息是調時差的不二法門嗎？而且……我其實不
太需要睡眠。」
「不太需要睡眠？！怎麼可能？」我聽到她這麼說，簡直是從椅子上跳起來的。
「幹嘛這麼吃驚？這……很奇怪嗎？」
「妳是真的不懂還是裝的？姊姊我放假都要狠狠睡他十二個小時才能應付平
常的工作耶！」我說，我很重視睡眠。
「十二個小時？！我沒辦法睡那麼久……所以，妳要不要讓我看報表啦！」
這下換她吃驚了，但也不過幾秒鐘。
「那一整櫃都是，妳自己拿吧！」
「嗯……妳最近有什麼行程嗎？」她突然轉頭問我。
「有，我等等把資料傳給妳。」
就這樣，我們在她看報表，我整理資料中度過了一個下午。
「兩位美女，下班囉！」五點半，錢俊準時出現在辦公室門口。
「等我一下。」我頭也沒抬的說。
「我好了。」她邊說邊把幾本資料放回書架，然後又拿了兩本下來，看起來
是要帶回家看。
「我是錢俊，該怎麼稱呼妳？」錢俊走到Muriel前面伸出手。
「Muriel，廖默琀。」她很簡短的回答，幾乎是無視錢俊的友善。
我有些不悅，但也不好說什麼。
收拾了東西，我們一起上了錢俊的車，往爸指定的餐廳去。
Muriel
我拒絕了爸要我先回家休息明天再上班的提議，我不需要休息。
於是他帶我到了公司，見到了「姊姊」。
她比我想像中的……瘦弱，可以這樣說吧。但的確是個美人胚子，烏黑的長
髮紮成辮子，配上剪裁俐落套裝，有些許女強人的氣息。應該是屬於以柔克剛的
那種吧！
不過，她應該，差不多就是……被養在溫室裡的小白兔吧！
我擺出「無害」的姿態，像個天真單純的「妹妹」，跟在她身邊學習。
只花了一天，我就大概明白公司的運作、股份分配，還有幾個比較重要的合
作企業……嗯，如果要達到我的最終目的，需要的時間也許比我想像的長……
而今天的ending，是她的未婚夫，我未來的姊夫登場。
第一眼，我便看出這男人不是好東西，只是偽裝得太徹底，一般人很難看破
，但因為……他身上的某種氣息我太熟悉，那是藏都藏不住的。
我想，他或許也從我身上嗅到了相同的氣息……
這下事情有趣了。我跟在他們恩愛的背影後面，嘴角不自覺上揚了。
吃晚餐的時候，我第一次看到爸的「小三」。
姊姊遺傳了她的氣質，不過可能長相比較多遺傳到她的生父，雖然小三長得
不醜，但姊姊還是勝她一籌。
「默兒，這是……」爸有點不知道該怎麼介紹。
「我知道，阿姨。」我替他打圓場。
他露出尷尬的笑。
我不懂，他怎麼還有臉大剌剌要我認識這女人，如果沒有這女人，現在爸爸
還是會跟媽媽在一起。
我沒有表現出我的憤怒，只是一如往常的，當個「乖順」的女兒。
餐桌上的閒談我一點興趣都沒有，只是禮貌上的陪笑，假裝融入在這個「家
庭」裡。
「默兒，在這裡如果有什麼需要，都可以直接跟爸或阿姨說。」在餐後水果
送上來時，爸說。
「知道了，謝謝爸。」我點頭。
「我看我們早點回去吧，默琀今天才回來，又在公司忙了一天，一定很累了
。」阿姨體貼的說。
能離開這回到自己一個人的空間，我求之不得。
在她的催促下，我們迅速的回到了家，當然，那男人盡責的演出了「難分難
捨」、「我會想妳」的噁心肉麻劇本。
回到房間，開了電腦跟遠在美國的媽咪稍微報告了今天的情況後，我開始在
網路上找關於「錢俊」這個男人的資料。
果然，一切都寫得很完美，不過我相信，我的感覺不會錯，要他露出本性，
是遲早的事。
一陣敲門聲響起，我迅速切換視窗，起身開門。
是姊姊。
「Muriel，今天一天還好嗎？」她站在我房門口笑著說。
「嗯，還好。」
「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她客氣的說。
我腦中突然閃過一個惡作劇想法。
「如果姊姊有空的話，可以幫我一起整理行李。」我指著放在地上，才剛打
開的行李箱。
「好啊！」她爽快的答應，走進我的房間。
我們邊整理邊瞎聊一些沒營養的話題，一下子，行李箱就空了一大半，剩下
一些零碎的小東西，還有，我的那盒玩具。
「這裡面是什麼？好精緻的感覺。」她伸手拿起盒子，我刻意找花俏包裝盒
裝的玩具。
「我的玩具。」我說，沒有要拿回來的意思，繼續把其他東西歸位。
我故意的。
「可以看嗎？」
「看啊，怕妳嚇到而已。」我頭也沒抬的說。
然後我聽到盒子被打開的聲音。
「嘖嘖……妳口味很重喔。」她說，我轉頭，看到她拿著我的「綺拉女神」
仔細端詳。
「妳知道這東西？」我有點驚訝，我原本以為她會嚇到大叫。
「知道啊，但沒用過就是了。」她平靜的放回去，接著幾乎是把一整盒都研
究了一遍。
還邊看邊問問題……像是，用起來感覺怎麼樣？跟女生都怎麼用？兩個女生
可以一起用嗎？……之類的問題，我突然覺得，這女人挺有趣的。
「要不要借妳用看看？」我問，這總會被嚇到了吧？
「這種東西，應該要自己買的吧？」她邊把Lelo Luna放回去。
「那妳怎麼不買來用？」
「太多了，不知道從何買起。」她聳肩，把盒子蓋上，遞給我。
「需要我給妳建議嗎？」我把盒子放到床頭櫃的抽屜裡，笑著問她。
「不了，姊姊我已經過了玩sex toy的年紀了。」
「所以，妳跟他就平淡的做而已？」
「怎樣叫平淡？怎樣叫刺激？」她歪著頭問我。
「就是……一直不斷高潮啊……」我想著跟Jeff做的時候。
「欸，妳不是才二十二歲嗎？怎麼好像經驗豐富？」她像是突然想起來。
「一定比妳豐富。」我抬起下巴說。
「妳幾歲開始跟人做愛？」
「十六，男生，我們一直是『fuck buddy』，我上飛機前一個晚上跟他做了
整晚。」
她瞪大眼睛看我。
「總算被我嚇到了吧！」我帶著勝利的微笑看她。
「妳中午不是說……妳喜歡女生嗎？」
「喔，對啊，但我不排斥跟男生做愛。」我老實說，尤其是像Jeff那種床上
功夫了得的男人。
「在美國長大的女生都這麼open嗎？」
「我不知道別人怎麼樣，但我就是喜歡性的刺激感……不過只限於一對一，
其他多P、雜交之類的，我也沒興趣。」我老實說。
她聽完之後點點頭。
「妳呢？第一次什麼時候？」換我問她。
「這個嘛……不告訴妳，但比妳晚就是了。」
「我也不覺得妳會比我早……」
「吼，對啦！這方面是我要叫妳姊姊了！」她臉紅了，真可愛。
「嗯哼，有什麼問題都可以找我討論喔！親愛的姊姊。」
「謝謝妳喔！老人家要回去睡美容覺了。」
「妳哪裡老……而且也夠美了吧！再美下去應該有人會擔心妳被追走喔！」
「算了吧！他不要被別的妹拐走就好。」
「他會嗎？」
「天曉得……」
「那，妳為什麼要嫁給他？」
「唉……算了，早點休息吧！晚安了。」
她說完從我床上站起來準備離開。
「晚安。」
她離開我房間之後，我繼續整理我的東西……當我把所以衣服拿出來歸位之
後，在最下面發現了一個信封……
我想起那天一早Jeff送我回家後，原本什麼都沒放的行李箱，裡頭已經放了
許多衣服……
一定是媽在幫我整理行李的時候放的。
信封裡是一串鑰匙和一張信箋。
默兒：
謝謝妳願意接受爸媽的安排回台灣。媽明白妳心裡有著千萬個不願意，但謝
謝妳還是接受了。
不過媽也知道妳一定有自己的打算，妳從小就不是個會乖乖聽話的孩子，總
是有自己的主見和想法，陽奉陰違是妳的強項，對吧？別誤會，媽不是在數落責
備妳，相反的，媽一直欣賞妳敢於嘗試的聰明和挑戰權威膽識。媽為這樣的妳感
到驕傲。
不知不覺，妳也到了要接受現實磨練的年紀了，為人父母的都希望子女走得
順遂些，我跟妳爸爸也是。所以擅自替妳決定了回台灣準備接班的路，原以為妳
會拒絕，卻沒想到妳考慮之後選擇答應，這讓媽在開心之餘，也多了幾分擔憂。
這次，妳的腦袋瓜裡究竟又在盤算什麼呢？媽猜不到。只是，還是要提醒妳：防
人之心不可無，害人之心不可有。相信妳知道分寸的。
媽懂妳對爸的不滿，也能夠體會妳的憤怒，要妳回去真的委屈妳了……信封
裡的鑰匙是媽在來美國前買的房子，離公司不遠，如果真的想一個人住，就去那
吧！媽前陣子找人重新整理裝潢過了，妳應該會喜歡。地址幫妳寫在鑰匙圈上了
。有事再跟媽說，有需要也別客氣直接跟爸開口。
加油，媽愛妳。
鑰匙圈上，媽秀麗的字跡寫了一串地址。Google了一下，真的在公司附近。
我不打算讓爸或其他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思考了一會兒，我決定跟爸要一輛車，以後自己上下班，這樣應該可以慢慢
脫離他們的掌控吧……對，我覺得是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