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巴尼亞空軍基地,伊拉克,一九四七年八月
第二次英伊戰爭。
整個基地人手不足,陸軍與空軍擠在一塊,情勢一片混亂。
遠從印度過來支援,才睡沒兩個小時的雪萊又被從床上挖了起來,和已經等在辦公室外
頭的同行飛官打了招呼之後坐了下來,一邊精神不濟的偷打呵欠。
拂曉時刻,外面還陸陸續續有砲聲,大家的精神真是太好了,害她任務出個沒完。照這
情況看來,大概是偵查任務吧,她在心底複習了一下地景地物,一邊忍住想揉眼睛的衝動
,天啊,這裡的天氣真是太乾了。
老實說,像這種,沒有別的強權煽動與供給,單純為了保衛自己國家的主權的行動,雪
萊一點與之對抗的心情也沒有-雖然英國人在這裡被討厭的程度可不是打個呵欠就可以帶
過的,要是不好好的給予迎擊,明天早上或許成為階下囚的就是自己了。
「你是軍人!服從是你的義務!只是個軍醫,躲在前線後面爽,剛被調來這邊就惹麻煩,
好好記住你自己的身分,要是再讓我聽到一點你…」
突然辦公室裡傳來一陣跡近於咆哮的聲音,或許是意識到辦公室外人多嘴雜,還有來支
援的「外人」,這陣咆哮很快的弱了下去。
「如果您覺得我只會在後面爽的話,不如把我調走好了,以後您受傷就自求多福吧,啊
,我忘了,您不是也都躲在辦公室裡爽嗎,應該不容易受傷才是。」倒是回話的人音量也
不小,從聲音聽起來顯然是個女的,敢這樣頂嘴真不知道是大膽還是白目。
看來是哪位不長眼的軍醫惹了麻煩。軍醫在部隊裡一向跟隱形人沒啥兩樣,可以這樣天
還沒亮就被氣急敗壞的特別抓來罵,還真是不簡單。雪萊又打了個呵欠,眼皮快要垂下來
,果然平常不是前線的關係,沙發坐起來特別乾淨鬆軟。
就在雪萊快要睡著前,辦公室的門被打了開來,一雙靴子踏出門檻,恢復警醒的雪萊低
著頭,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正從裡面踏出來的身影。
雖然領子上別著軍醫的蛇杖徽章勉強可以看的出來是軍醫專長,但其他該有的紅十字臂
章之類可供識別的東西通通沒有,這女人,光從服儀上就可以看的出來是個頑劣分子。
「嘿,偷看有什麼意思,想看就看啊,我很大方的。」沒想到,那人就這樣大搖大擺的
走到雪萊面前,彎下腰來,伸出手掌,笑的很輕浮。「這位就是印度調來支援的空中英雌
嗎?久仰大名。」
沒有預料到會被注意到,雪萊並不喜歡被那樣子稱呼,何況眼前的人語氣裡的戲謔實在
太過故意,她不卑不亢的站起身來,對上那雙打量的目光,輕輕點頭,一點握手的意思都
沒有。「你好,不帶手銬的李維。」
如果闖麻煩的是你,那還真是一點都不意外。雪萊暗自在心底這麼說,臉上的微笑仍然
是客套而疏離的。
「唉呀,我說是誰呢,原來傳說中的印度王牌就是膽小鬼貝德,竟然在同梯面前被罵,
真是太糗了。」
被稱為李維的女人盯著她半晌,然後笑了起來,雖然嘴巴上說自己很糗,但是一點羞慚
的意味都沒有,一掌打在雪萊背上。
「雖然跟你不熟,但是祝福你任務順利別來醫務室找我囉,回去睡了,再見。」
說完也不等雪萊反應過來就逕自往外走去,胡亂盤起來的頭髮在曙光中露出毛躁的輪廓
,瘦高的身軀有點駝背但線條有致,可以穿著軍靴走路而無聲無息的,大概也是一種特技
。
其實和李維倒也稱不上是同梯,僅僅是初官教育時一起在軍官學校受過一陣子的訓罷了
,知道對方,但也沒說過幾句話。
精確一點來說,內向的雪萊不會主動結交朋友,而李維那種麻煩製造者更是能避就避,
即使同樣待在空軍裡,不同的單位,不同的任務,雪萊還真沒想過有天還會遇見這傢伙,
也沒想到李維還會記得自己。
明明只是個軍醫,李維惹麻煩的功力之高,大概無人能出其右,就連遠在印度的雪萊都
略聞過她的事蹟。
大抵就是把士兵拖傷啊,開刀取子彈時不打麻藥,把止血帶紮的太緊造成傷兵截肢,尤
其她總不照規定配戴紅十字臂章,在戰場上不按公約隨身攜帶手銬好限制戰俘的行為更是
為她獲得了「不帶手銬的李維」的封號。
至於那些受了傷被抓到,理應被銬起來帶回營地裡的戰俘呢?
「我一個弱女子哪制的住他們嘛。」聽說李維是這樣表示的。「一顆子彈就可以解決的
事就讓一顆子彈解決吧。」
以一個看似柔弱的女生來說,這行為實在太過兇殘了點,莫怪乎會這麼惡名昭彰。不過
,雪萊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在部隊裡,別人往往只能看見女性輕鬆舒適的那一面,但其實,作為極少數的女性,要
在部隊裡活出一片生天畢竟不是簡單的事。她們並沒有負擔比較少的工作,而且,如果不
能做的比別人好,意志比別人堅定,很難好好的站穩腳步,也就不容易證明自己的實力。
不管在哪裡,想要好好生存下去,都是件很辛苦的事。
「柯布少校,貝德上尉,請進。」
幾分鐘後,看起來也很憔悴的傳令兵將身體探出門口,有氣無力地叫著,她回過神來跟
著柯布少校踏進辦公室,整頓好精神,全心投入接下來的任務,將剛才的小插曲拋諸腦後
。
光是冗長的任務簡報就耗掉他們太多時間,加上伊拉克軍隊不知道哪邊生出來的高射炮
讓他們吃了點苦頭,雪萊拖著腳步爬下有點久沒碰過的噴火型戰機,滿頭大汗的摘下頭盔
時已經快要上午十點。
跑道上陸續還有幾架剛到的運輸機轟隆隆的咆哮著,一片噪音中,她好像聽到有人叫著
她的名字,轉頭一看,跟著剛下飛機,嘴裡叼著菸,同樣滿臉倦容的柯布指了指自己的手
臂。
「嘿,貝德,這裡!」
她低頭一看,左手臂正緩緩冒出血來,倒不是太大的傷口,不過為了頻繁的出勤次數,
還是處理一下會比較好。可能是快降落前不慎被流彈打破的玻璃劃到的,啊,可惡,李維
那個烏鴉嘴。
她嘆了口氣,往醫務室的方向走去。
只是雪萊沒有想到,還沒走到醫務室倒是先遇見李維了。
似乎是平常作風太囂張而被找碴,圍牆邊,一個高壯的士官長擋在李維前面笑得惡劣又
噁
心,旁邊坐著三兩個人顯然也在等著看好戲。
「喂,我們這麼辛苦作戰保護你,你是不是應該要慰安一下我們啊?用你的小穴如何?保
證會讓你很爽喔!」
士官長提高了音量喊著,那幾個士兵也跟著大笑起來,雪萊抓著配槍走近,卻發現李維
的臉上根本一點懼色都沒有,依舊笑的很猖狂。
「我的小穴很熱很緊,怕你會受不了呢。」李維微笑著回話,企圖後退拉開兩人間的距
離,後面卻已經是圍牆。
「诶?這娘們很上道喔?還是很癢啊?」士官長眼睛一亮,笑得更加露骨,一邊逼近。「
有多熱多緊,我倒想試試。」
砰!
男人伸出的手還停在半空,說時遲那時快,槍聲響起,子彈劃過男人張開的胯邊,褲子
破了個洞,鮮血慢慢滲出來。
「怎樣,這就是我的小穴,夠熱,夠緊,很有得受吧?」
不知道什麼時候拔槍的。李維朝還冒著硝煙的槍口吹了口氣,笑得嫵媚而燦爛,語氣卻
冷的可以,看著抱著腿大叫倒地的男人,眼睛一眨也不眨。
「你們長官應該有告誡過你們別來找我麻煩吧?下次再讓我遇到,瞄的就真的是你的命
根子囉。」
「你!」圍觀的幾個人站了起來,一時間氣氛很緊張。
沒等那群人發難,雪萊持槍疾步走了過去,厲聲斥喝。「各位不想要我向旅長報告這件
事的話,現在就帶著你們的夥伴離開這裡。」
「好槍法。」
看著那群人倉皇走掉的背影,雪萊愣了一下,然後有些尷尬的開口。
實際上,她也真是有些嚇到了,姑且不論拔槍速度快這點,方才她完全沒有看見李維瞄
準,子彈就這麼剛剛好的劃過腿邊,流暢又精準的動作,就算自認槍法不錯的雪萊也只能
甘拜下風,原來小小的軍醫竟然是個神槍手,也難怪李維有本錢這麼囂張了。
「謝謝你的解圍。」李維低垂著頭,淡淡的道謝,一邊整了整被拉皺的領子,然後把槍
放回槍套裡。
雪萊有些驚訝的發現,收起輕浮表情的她,看起來其實是美麗且內斂的。「你出現的還
真是時候。」
正當雪萊想著要怎麼禮貌的回話時,李維恢復了原本春風得意的笑,眼角一勾,又補了
一句。
「喔,還是你也想來試試我的小穴呢?你的話,可以噢。」
什,什麼啊?!早知道不救你了!
九月,在雪萊已經漸漸習慣這裡的高溫差與乾燥之後,戰事也終於漸歇了,以黨現在的
政策,要他們平白退出這塊石油寶地絕不可能。
反倒是伊拉克自己先內戰起來,雙方惡鬥之烈,戰力耗弱之快,常常早上一起床,對面
山頭整個連都撤走不見了。
像雪萊這種從矯正營出來的,反動分子的子女,即使當了軍官,一舉一動仍然受到嚴密
的監控。
雖然伊拉克這裡的戰事比起獨立運動頻傳的印度來平和的多,畢竟不是自己的單位,處
處都可以感受到對自己打量的,不友善的眼光。
更別說是,整個營區的氣氛頹糜而混亂,幾無秩序或戰意可言,說白了就是一群冗員的
集散地,待了一陣子,雪萊也慢慢覺得快要受不了了。
當然,回去印度幹不了什麼大事,三不五時開著戰機低空掠過都會區好恐嚇普通老百姓
,連雪萊這種道德感與使命感缺乏的人來說都不免感到有些羞恥與不平。
不,或許該說,身為一個白皮膚的英國人,她一連抬頭挺胸的走在大街上,接受印度人
民審視的眼光都做不到。
到底是怎麼樣的政府才會這麼貪婪暴虐的大肆殖民,又是怎麼樣的國民會以這樣的強盛
樂利為榮呢?
雪萊沒有答案,她對人性與世界的概念已經在矯正營裡破壞殆盡。
「我說,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滾回印度啊?在這邊真占空間。」
傍晚,下了餐廳後,李維帶頭砰的一聲踹開醫務室旁邊的寢室門,長而輕浮的腿又踹了
那些本來應該被堆在下鋪,此刻佔在走道上的雜物幾腳,靴子也不脫就直接癱在下鋪,一
邊放肆的抱怨。
「還有,你以後東西不吃給我啊,浪費鬼,整塊牛排耶。啊~討厭,我還要待在這個鬼
地方多久啊?」
「…那是我的床耶。」跟著進門的雪萊無言地看著自己好不容易維持乾淨的床單就這樣
被滿身沙塵的李維弄個皺巴巴,忍不住小聲地說。
「喔,這是我的房間耶,不爽你去睡男舍。」
李維嗤了一聲,仍然維持原本的姿勢動也不動,懶洋洋的語氣裡帶著再明顯不過的幸災
樂禍,顯然是故意要惹人生氣。「我看你也沒那麼早回印度吧,哼哼,在那之前,你最好
還是給姊識相點。」
身為整個基地裡唯二的女性軍官,雪萊只能厚著臉皮借住在醫務所旁邊,本來應該是值
班室的小房間,每天看李維的臉色。
空軍的女性軍官本來就不多,即便有,多數也是在本土或者指揮部工作,李維會出現在
這個鳥不生蛋,紀律渙散的營區,逞罰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雪萊一點也不想知道這女人闖了什麼禍才會被下放到伊拉克,只想趕快離開別人的地盤
。她瞥了一眼橫陳直豎的李維,沒多說什麼,只是暗自嘆了口氣。
雪萊是個很知足的人,她畢竟還是挺感謝有一個房間可以睡,雖然說亂了點,設備也老
舊,這位暫時的室友又機車,但幸好李維的睡癖很好,不曾嫌過雪萊時不時的夢話和驚醒
的動靜,除了嘴巴上佔便宜,倒也不曾找過什麼太大的麻煩。
可是李維這種女人就是,你越是自我反省,她就越是得寸進尺軟土深掘,一點都不知道
什麼叫做節制。
這麼惡劣的人,晚上倒是睡得安穩,一覺醒來又是神清氣爽的繼續作亂,遺千年的禍害
大概就是指這種人吧,真是懂得怎麼為難人。雪萊又嘆了口氣,瞄了一眼床上閉眼假寐的
李維,轉身走出寢室。
「看什麼看?」誰知道剛轉身,李維令人不快的聲音就在背後涼涼的響起,讓雪萊頸後
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我最討厭你這種虛偽的女人,啊,當然,你也看不起我對不對?可是你才不會說出來
。裝的一副溫良恭儉讓的樣子,其實內心根本空空如也,什麼都不在乎,所以,我的粗俗
低級當然也不關你的事,真是冷漠的讓人覺得噁心。
像你這樣,被派到印度去也剛好而已吧,什麼印度反抗軍,根本只是一群老百姓,算不
上什麼軍人,你還是可以開著你威風的飛機掠過去,投彈,砰,死了誰也不關你的事,手
也不會弄髒,真是清爽又高明啊。」
李維大概分不清轟炸機與戰鬥機的差別。的確有的時候雪萊會奉命偵查(雖然她心知肚
明,根本沒什麼好偵查的,不過是想嚇嚇那些普通百姓罷了),但大部分的時候她畢竟還
是負責迎敵的。
那些人畢竟是受過訓練的飛行員哪,是貨真價實的敵軍,當然,那些反抗軍僅有的,也
不過是一些日軍淘汰下來的飛機罷了,在雪萊的Mk-108機槍射程內,那些可憐的飛機就只
能像熟透的蘋果一樣砰的一聲墜地,再砰的一聲爆炸。
那些受到波及,起火燃燒的民房或農田瞬間浮現在她腦海。誰知道呢?或許在那片火海
之中真的有誰被困在裏頭無助的掙扎與尖叫…
是,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她都沒有什麼好辯駁的。她的確就是這種虛偽冷血自私的人
。
「幹嘛一聲不吭?是太認真還是太不屑啊?」李維見雪萊沒有反應,又不死心的用她那挑
釁似的,帶著一點譏諷笑意的冷淡聲音說。
「你說的沒錯。不過我沒有看不起或者不屑你。」她轉身看著還躺在床上,一臉興味的
李維,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誠懇。「如果造成你這種觀感的話,我很抱歉。」
「喂,什麼啦?真的都不會生氣耶,你也太有自省能力了吧?」李維直直盯著她半晌,然
後猛的爆笑出聲,讓疑惑不已的雪萊皺起眉頭。
「白癡,幹嘛認真啊?!要比壞,我比你壞上一百倍吧?」
「…你說了那麼多,只是想看我生氣?」
「對啊。」
「你吃飽沒事幹嗎?」
「正是,我們不是才一起下餐廳嗎。」李維摸了摸沒幾兩肉的肚子,笑得非常欠揍。「
啊,下次不吃的東西記得給我,浪費食物的人都該抓去槍斃。」
「…幸好妳不是我下屬,否則一起出任務的時候,我一定電爆你,讓你看看我生氣的樣
子。」對這種人生氣也只是白費力氣,雪萊板起臉,看著李維那副吊兒郎的模樣,有些無
奈的說,嘆了口氣,雙手剪背走出寢室。
「別這樣說嘛,搞不好真的有機會呢?」李維在她身後揚起聲調,語句裡的笑意更加明
顯。
不理她。反正,也快走了,頂多再待個兩三天,管她說什麼。往好的方面想,按照慣例
,回印度之後應該起碼有一周的假可以放吧,不要理他,再忍耐一下就好了。
雪萊這麼安慰自己,一邊踱進辦公室裡,一轉頭卻看見旅長的傳令兵站在醫務所門口,
一臉複雜的表情,看就知道準沒好事。
「那個,旅長想見您和李維中尉…」
「幹嘛?」
「好像是上面那邊突然有個任務要你們兩個…」似乎是被一向溫和有禮的雪萊惡劣的態
度嚇了一跳,旅長的傳令兵縮了一下,小聲地說。
媽的,李維不只是禍害,還是掃把星烏鴉嘴!
「我說過了,因為任務性質特殊,上面希望由女性出面去伊斯坦堡那邊…」
辦公室裡,氣氛很糟,雪萊癱在沙發上,眼神空洞的望著李維與旅長隔著一張辦公桌的
攻防,第三回合開始,噹。
雪萊雖然會看臉色又識相,但像李維那樣抬槓吵鬧並不是她的專長,何況,身為一個外
來者,又是可疑分子,雪萊很清楚自己沒有說話的餘地,僅能靜靜在一旁看著。
如果旅長沉的住氣,沒在語氣上露出一點急促的破綻的話,照理來說,依李維又油條又
怕事的個性,一定會把這破事兒推的一乾二淨,而雪萊也就可以全身而退,繼續數著口糧
等著回印度的日子到來…
壞就壞在,粗聲粗氣的旅長根本不是專門見縫插針的李維的對手。
這下可好,被李維知道這任務非她們不可的話,不只不會推拒,還會趁機大敲竹槓。
「哦?」李維看也不看雪萊一眼,好不嬌媚的靠上那張大辦公桌,微微挑眉,淺淺長長
的拖了一聲,掛起了燦爛的笑,眼裡放出的精光簡直像是禿鷹找到獵物-任何人都會避之
不及的一坨腐肉,瞥了坐在一旁的雪萊一眼,弄得她一陣不快,那副就事論事的認真模樣
有夠噁心。
「我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細節嘛,畢竟伊斯坦堡那邊我們又不熟。不過既然是旅長的指
示,我們當然一定會…全力以赴啊。」
「只不過我想,若是完成這麼艱鉅的任務,一定可以被調回倫敦吧?」李維頓了頓,然
後笑咪咪的張開獅子大口。
雪萊覺得快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