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袁澍也喝了點酒，離開餐廳時便由Neal開車，
但袁澍卻沒有坐在前座，而是和程軼、葉馨遠一起擠在後座，
程軼一上車就睡著了，而袁澍一直沒開口說話，始終握著程軼的手。
「Will was just kidding, he didn’t mean to be rude. I apologize for him.」
Neal感覺袁澍始終不太開心，邊開車還是邊和袁澍解釋。
袁澍緊緊握著程軼的手，眼睛微瞇地回道：
「That’s OK. I am fine just little tired.」
葉馨遠坐在一旁靜靜地觀察著一切，自從認識程軼以後，袁澍的改變葉馨遠都看在眼裡。
袁澍本來就是很會交朋友的人，但是她一般都會和朋友保持一定的距離，
唯獨對程軼，袁澍不僅沒有抗拒程軼的接近，
反而主動靠近，放任程軼去碰觸她的傷口和往事，葉馨遠也
是第一次看見，袁澍會無法控制，放肆地將目光停駐在一個人身上。
而今晚的事，更充分表現了袁澍對程軼的關心和佔有慾，
因為袁澍絕對不是一個容易把情緒表現在臉上的人。
袁澍畢竟從小是她媽媽帶大的，無論她多不願承認，
她喜怒不形於色的個性，以及人際交往上的得體，都來自於她媽媽的教育，
因為她媽媽就是一個在外人前的表現永遠是完美無可挑剔的一個人。
在葉馨遠的印象中，
唯一一次見到袁澍的媽媽在公共場合失態，
就是為了葉馨遠的阿姨，
也就是袁澍的媽媽最後選擇共度一生的那個人。
回到旅館後，程軼便直接倒在床上睡過去了，
睡下去前，她最後的印象是袁澍坐在床邊，為她蓋上棉被，
她下意識伸手抱住了袁澍的腰，而袁澍則輕輕摟著她，應該，是夢吧。
相較起程軼因為喝多了而沉沉睡去，
喝了酒的葉馨遠倒是怎麼也睡不好，
父母出車禍的那個夜晚，就是因為自己和朋友出去玩，醉的昏天黑地，
而沒有及時到醫院她爸媽最後一面。
父母剛過世的時候，她晚上都睡不好，
即使睡著了，整個晚上也會噩夢連連，總是對艾利拳打腳踢一整晚，
這幾年來好多了，
但是今晚喝了點酒，身旁睡著的人又不是艾利，
葉馨遠總覺得睡不踏實。
幾番輾轉後，葉馨遠看了看手機，竟然已經凌晨三點多了，
於是決定出去倒杯水，沒想到一走到客廳，就見袁澍一個人坐在陽台上抽菸。
葉馨遠倒了杯水，輕輕走到袁澍身後道：
「不是早就不抽了嗎？怎麼現在還有抽事後菸的習慣了」
從葉馨遠走出來袁澍就已經聽到聲音了，也沒理會她的調侃，只是笑道：
「偶爾嘛，要來一根嗎？」
葉馨遠拉了椅子坐在袁澍身旁，接過袁澍手中的菸，煙霧繚繞，
而兩人也始終保持著沉默，只是靜靜地抽著菸，直到袁澍抽完手中那根菸，
才道：「妳怎麼半夜醒了，喝了酒還是睡不好？」
葉馨遠也跟著捻熄了手中的菸，感受到袁澍對自己的惦記，心頭還是有一股暖意，
看著外面的夜色，微微笑道：「嗯，還沒完全痊愈」
袁澍了然地點點頭，突然拉了拉葉馨遠的手，葉馨遠一轉頭，
便對上袁澍一臉凝重的神色，正想問這是怎麼了，袁澍就開口了：
「我一直想說，我欠妳一個道歉，對不起。
我習慣妳的付出跟體貼，明知道那都是因為妳喜歡我，卻吃定了妳喜歡我，
從未去面對我對妳的感情，更從未珍惜妳的好。
妳離開以後，我非常想妳，但我決定放過妳，所以一次也沒找過妳。
後來看到妳和艾利那麼好，我真的很開心，
更開心我們還能像現在一樣，大半夜，一人一根菸，在陽台聊天。」
聽見袁澍的話，葉馨遠怔了怔，她沒想到袁澍還會突然提起過去。
剛離開袁澍的那段時間，即使決心遺忘，但愛的太深，
一點風吹草動，都需草木皆兵。
即便後來和艾利在一起，全心全意地愛著艾利，
但心中仍有一道撫不平的遺憾。
直到上一刻，聽見袁澍的話，
葉馨遠才了解那段青春歲月並非荒度，
當年悉心灌溉，想栽出玫瑰，
而今開出一片常春藤，
意料之外，但仍是滿載而歸，又何來遺憾。
「謝謝妳，讓我沒有虛度青春」
葉馨遠突然緊緊抱住了袁澍，
袁澍倒突然有些難為情，只是輕輕地回抱了她一下，
但卻是很開心自己終於有勇氣，把一直想說的話說出來了。
和袁澍之間最大的心結解開後，葉馨遠這下更沒有睡意了，
拉著袁澍開始東扯西聊，袁澍原先都是聽著，
但聊到了之後要讓程軼幫店裡做蛋糕來賣的事，
袁澍的話匣子就被打開了，對程軼的手藝又是一陣誇：
「…我發現她也不只是會做甜點，中餐西餐都難不倒她，
所以我現在每天晚上都很有口福，而且…」
葉馨遠看著袁澍聊起程軼時，臉上的笑容，
就像小時候講起媽媽設計的首飾，就像大學時講起爸爸釀的酒，
那種，藏不住的喜愛之情。
葉馨遠始終不發一語，只是面帶笑容，直到袁澍講完，
她臉上仍是帶著一抹略微狡獪的笑容看著袁澍。
袁澍被葉馨遠看的十分不自在，於是不解地問：「幹嘛不說話這樣看我」
葉馨遠這才笑著問道：「小澍，妳應該承認我很了解妳吧？」
聽到葉馨遠叫她小澍，
袁澍腦海裡突然閃過許多小時候的場景，還有媽媽的臉，
但仍點頭道：「妳可能比我自己還了解我」
葉馨遠也沒有想到，自己脫口而出的，會是十五歲以前對袁澍的稱呼，
袁澍的媽媽都叫她小澍，所以周遭的人也都叫她小澍，
袁澍的媽媽走了以後，葉馨遠便再也沒有這樣叫過她。
「妳不常把情緒表現在臉上，對誰都表現的很Nice，
但是講到妳真正喜歡的東西時，臉上洋溢的喜愛之情是藏不住的。
無論是小時候看妳媽設計的首飾，
或是討論葡萄酒，還有現在聊到程軼。
袁澍，妳懂我在說什麼的。」
袁澍別過頭，不想接葉馨遠的話，
但是卻無法阻止自己想起方才沒睡好，
而出來抽菸透氣的緣由：
和Neal許久不見，袁澍一點也不意外Neal想做愛，
其實袁澍也是想的，想透過和Neal的性愛，
趕走最近老是浮現在腦海裡的身影。
但卻在Neal捧著她的臉深吻時，
想起那天程軼拿著紙巾替她擦去醬汁的眼神，
想起程軼用手隔著紙巾，撫過自己的唇時的觸感。
於是平時一向比較冷感的袁澍，主動地坐到了Neal身上，
用手輕撫著Neal完美的五官線條，輕輕吻著Neal，
但浮現在腦海中的，卻是自己昨天趁著程軼睡著時，
輕輕在程軼額頭上印下一個吻的畫面。
接下來的一切，對袁澍而言，基本上就是在虛應故事，
並不難受，卻也一點也不享受，
直到結束後，枕在Neal壯實的臂膀上，
袁澍想到的都是幾個小時前，
程軼環抱住自己時的纖纖細手。
葉馨遠對袁澍的沉默一點也不意外，
只是耐心地坐在一旁，終於袁澍突然重重地將頭靠在椅背上，
深吸一口氣，緩緩地道：
「剛才我和Neal做完愛，Neal睡著以後我走出來抽菸，
吸第一口菸時，我竟然想起了我媽。
這是這麼多年來，我第一次不是帶著怨恨想起她的，
而是想，我現在的心情，她是不是經歷了十五年。」
葉馨遠握著袁澍的手，輕道：
「袁澍妳知道嗎，妳愛上女人不見得是和妳媽走上同一條路，
但妳如果和Neal結婚了，心裡卻住著一個妳永遠忘不掉的女人，
那才真的是重蹈了她的覆轍。」
葉馨遠話一說完，袁澍當下便愣住了，
她知道自己會喜歡女人，程軼也不是第一個，
但卻是第一個動搖了她的執念的人。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程軼就成功進駐她建了十幾年的心牆，還悄悄生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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