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提著食物,甫上了樓還沒轉進房就聽到余蓉溫柔的聲音裡帶點斥喝,
「小孩都在妳就別抽了,二手菸傷身。」
隨之在後的是張澄撒嬌的聲音,「好啦,妳說的我都聽。」
覺得心底被什麼扎了一下。
徐安在外頭站了一會才推門進入。
她找上了張澄。
後來兩人熟了後她曾問過,「妳那時幹嘛找我搭話。」
張澄只是笑笑的說,「同類的氣息阿,物以類聚。」
她喜歡跟張澄躲在校園一角抽菸,
那跟後來休學後在外頭跟張澄抽菸的感覺不大一樣。
一起躲著教官做壞事,"同伴"的感覺會特別深刻,
僅管兩人都不認為抽菸是多罪不可赦事。
她迄今的人生裡,從來沒體會過什麼是同伴,
因此格外喜歡那短短的幾分鐘,待在張澄身邊,她覺得安心。
她之於張澄,就像是跌進平靜的海面,底下卻是暗濤洶湧。
洶湧得讓她措手不及,張澄這個人,不知不覺,
悄悄探入了她身體的某一塊。
與她相遇,徐安才發現,原來這世界還有這樣生存的人。
壞得很,卻有著一顆柔軟的心。
張澄毫不將悲傷稱之為悲傷,僅管在她眼裡,虎仔比自己還要辛苦太多。
還有,譬如說,同為女人,也能相愛。
「呦,咱們安姊姊回來啦。」
張澄見著她招呼了一聲,懶懶地抬起靠在余蓉肩上的腦袋,
又是打了聲哈欠,在看著徐安手中的食物時亮了眼睛,
湊到她身旁接過袋子。
「哇,是羊肉羹,安安謝謝!」
徐安沒好氣的將東西給她,「不要老叫得像打招呼似的。」
她坐了下來,看見兩個小呆瓜一個在翻找蠟筆,
另一個做賊似的要藏起東西。
「在幹什麼。」 她問。
徐景見自家姊姊來了,連忙要把圖畫藏起,
徐安眼明手快的壓著,身體從徐景後方向前傾,形成了圍住小三兒的姿勢,
她不介意,那三兒心跳可是噗通噗通跳得大聲,怕被聽了徐景縮緊了身子,
反倒讓徐安更容易將桌上的東西看明白了。
余蓉起身到櫃子旁拿了乾淨的碗筷遞給張澄,
回來坐正了才溫和的向徐安解釋,「暑假作業,要畫父親節,
耘耘和小景都很認真哦。」
徐安咂巴了一聲笑了,放開了手,眼睛掃過壓住的畫紙,
「妳畫這是什麼,貓咪? 我們老爸是隻貓?」
徐安那句我們老爸四個字說得特別諷刺。
她從不當那個男人是自己的父親。
男人對小孩還算可以,但對老婆很差,在外花天酒地,頻頻搞外遇。
大哥徐耀在外市工作,好幾個月才會回來一趟。
在徐安還沒被帶回去徐宅以前,
年幼的徐景都是自己一個人和精神不穩定的媽媽相處。
徐家的三個小孩,都不是同個女人生的。
徐家的正主是徐景的親生母親,因此對徐安和徐耀總是各種刁難,
他倆剛入徐家時都曾暗地裡受過各種折磨。
徐安並不怪他們兩個,男人不負責任,但是不可否認的,
她來到徐家後生活過得比以前好了太多,至少不用煩惱下一餐在哪裡。
徐宅就像個輝煌的水晶宮,裡頭即便陳腔濫調,
卻足以讓她有個穩定的棲身之所。
她不認為那裡是家,但是,是可以讓她不再煩惱要被斷電了,
不再煩惱繳不出水費了的所在。
至於徐景的母親,那個像是瘋子一般的女人,
被不負責任的男人折磨到精神崩潰的女人,
她曾經恨過她,但後來,她只覺得可憐。
徐耀比徐安早幾年被找回,在徐家待得痛苦,
一等能自力更生立刻就搬了出去,他對徐家沒什麼感情,
與徐父也是若即若離,但是偶爾還會一起吃個飯,
畢竟父親還是資助了他念完大學。
都是些是初期的事了,後來徐景的母親每況愈下,
到了現在幾乎整天關在她的房間裡,由傭人照顧。
她看著徐景一臉窘迫想要藏起畫紙,但又很想給自己看看她畫的東西
的矛盾樣子,覺得有些好笑,一轉念才忽地想起,
對阿,她的小阿三,
以前明明是個令她無比討厭的毛頭小鬼。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