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過年了，高捷公司照往例安排了寫春聯的活動，邀請高雄大學書法社的師生
到捷運站中庭揮毫，免費贈送民眾。而現場也備有筆墨紙硯，讓高捷公司的員工可
以自己寫春聯帶回家貼。
中文系畢業的小穹當然不會錯過這樣的活動，趁著休息時間拉著艾米莉亞就往
穿堂衝。看著小穹捲起袖子躍躍欲試的樣子，艾米莉亞卻是面有苦色。蒼天明鑑，
這還是她第一次摸到完整的『文房四寶』啊！身為一個在德國出生長大的台德混血
兒，寫得出方塊字就很不錯了，哪還會用什麼毛筆呢？
不過看小穹這麼興致勃勃的樣子，艾米莉亞也不好掃了她的興，只能有樣學樣
的拿起毛筆沾墨汁。卻因為一開始筆尖帶的墨汁太多，還沒開始寫墨汁就先在紅紙
上滴了好大一攤，之後又因筆頭柔軟不容易控制，整個字寫得七歪八扭，比被輪子
輾過的蚯蚓還可怕。
「嗚……」她嘆了口氣，放下毛筆。望著那條被自己摧殘得慘不忍睹的紅色紙
條，艾米莉亞真的沒信心再寫另一幅下聯了。
「艾米妳寫好了嗎？」看見艾米莉亞放下筆，小穹轉過頭「呃！艾米妳……寫
的是什麼？避邪用的符紙嗎？」小穹很認真的想辨識紙張上的墨跡，但艾米莉亞的
紅紙上不但有好幾點滴下去的黑色墨漬，字也因墨汁太多暈開而全糊成一團，根本
就看不出原本的字型。一整個就是意義不明啊！
「唔！」聽到小穹這麼說，艾米莉亞雙頰一紅，將自己的『真跡』藏到身後
「人家本來就不會寫毛筆了嘛！那個軟綿綿的難控制耶！」嘟嘴。
「沒關係沒關係，我來教妳吧！」眼看艾米莉亞惱羞了，小穹趕緊出聲安撫
「吶，首先是姿勢。艾米先像這樣，用大拇指和食指夾住筆桿，然後中指牴在後面
支撐，筆和桌面要保持垂直的狀態……對！就是這樣。」毛筆與平常寫硬筆字不同，
筆尖要與紙張垂直，小穹拿著毛筆示範正確的握筆姿勢。
「還有手，因為寫春聯的字比較大，手肘要懸空……艾米妳的手太僵硬了，不
用這麼緊繃啦！肩膀放下來……指實掌虛，只有手指要握緊毛筆，其它手腕手肘放
輕鬆點，不然等等寫字會無法靈活移動。」小穹捏捏艾米莉亞的手腕與肩膀，調整
她姿勢。
「再來就將筆浸到墨汁當中，拿起來的時後在邊邊稍微輕按兩下，把多餘的墨
汁壓出來，就不會像艾米剛剛那樣把墨汁滴到紙上了。」然後示範了沾墨汁與按壓
的動作。
艾米莉亞照著小穹的方式做，這次果然不會將墨汁滴的到處都是，字也不會因
墨汁暈開而糊在一起。但是在力量的拿捏上還是有很大的問題，艾米莉亞常因對筆
尖施加了太多多餘的力量導致線條粗細不均，甚至將幾條線連成一片。
「…………果然還是不行啊！」挫敗。對這麼大台的列車都能操縱自如的艾米
莉亞，卻敗在這小小一隻毛筆上。
「沒關係啦，第一次嘛！艾米來。」小穹像教小孩子寫字一樣，從後面握住艾
米莉亞的手「毛筆的筆尖是軟的，所以線條粗細完全要靠我們的手腕控制，像這樣
……」小穹找了張廢紙，在上面畫出不同粗細的線條、點、勾，讓艾米莉亞能感受
不同力道時毛筆與紙張接觸的觸感。
「這樣明白了嗎？」
「大概可以……吧？」艾米莉亞顯得有點不太確定。
「那我們來正式寫寫看吧！」小穹重新拿了三張紅紙條出來。同樣握著艾米莉
亞的手，帶著她在紙上開始一橫二直三撇四捺的寫起字來。
「中國字雖然是從象形字演化來的，但寫字不是畫圖，該有的筆順跟筆法還是
要有，寫出來的字才會漂亮。這部分跟平常我們寫的硬筆字是一樣的。」小穹一邊
寫一邊解說。
小穹在寫書法時神情相當專注，一筆一劃的勾勒著，少了平常那種活潑俏皮，
反而是多了幾分沉穩。儘管因為握著艾米莉亞的手使得活動不是這樣方便，但每一
撇、每一捺依舊維持著寫毛筆字應有的筆法，中國幾千年的文化結晶彷彿都凝聚在
這小小的筆鋒上了。
好耀眼……艾米莉亞感覺到溫軟的身軀就這樣緊貼在背後，溫和的嗓音柔柔的
在自己耳邊縈繞，手就這樣被緊緊握著、牽著、帶著，在紅底的紙張上劃下一道道
黑色的墨跡。專注在筆尖上的穹醬真的好耀眼。斜眼偷瞄那張近在咫尺的臉龐，艾
米莉亞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紅暈。
「艾米要看字啊！」發現懷裡的金髮少女走神了，小穹無奈的出聲提醒。
「抱、抱歉。」艾米莉亞趕緊將注意力轉回筆上，原本微紅的雙頰更紅了。偷
看就算了，還被當事人抓包，好丟臉！
「好~了！」隨著最後一筆收尾，小穹放開艾米莉亞的手「艾米覺得如何呢？」
小穹剛剛寫的是一幅很常見的對聯：
上聯:三陽日照平安地
下聯:五福臨門即慶家
橫批:安平順遂
「很漂亮啊！」艾米莉亞看著剛寫好的對聯露出微笑。小穹的字很秀氣，就像
她的人一樣，溫和而不會有強硬的感覺。「穹醬平常有在練毛筆字嗎？」這麼漂亮
的字，絕對不是隨便握著筆就能寫出來的，應該經過長時間的練習吧？
「有喔！因為我很喜歡筆墨的黑色呢，會帶給人一種平靜的感覺。」
「平靜？」
「嗯，忘記在哪個地方看到的，它說『以光學的角度來看，白色之所以是白色，
是因為它排斥了所有光線；而黑色之所以是黑色，是因為它包容了所有的顏色』，
所以不論我心情好不好都喜歡寫字，將所有的情緒，都讓這種濃濃的墨色幫我吸收，
然後心情就會變得很平靜。」
「還真是浪漫的說法啊。」
「很、很奇怪嗎？」臉紅。
「不會啊，很有穹醬的風格。」微笑「總之這副對聯就謝謝妳了。」
「咿呦~寫得還真不錯呢！不如小穹妳也手把手的教我寫一幅怎樣？」突然間，
某位對小穹一直很有好感的男同事突然插話進來──對！就是上次找艾米莉亞拼酒，
結果被打趴的那位。不止如此，他還順勢將手搭在小穹的肩膀上。
「你……」艾米莉亞繃著臉，正準備發難。小穹倒自己率先拒絕了。
「不行喔！這是艾米專屬的教法。」走到艾米的身邊，勾著她的手臂嘿嘿傻笑。
「什麼嘛，小穹妳也太偏心了！」抱怨「不然小穹妳寫一幅送我總該可以吧？」
「不……」原本想拒絕的小穹，後來又不知道想到什麼，眼珠咕碌碌的轉了一
圈，露出狡獪的笑容「可以啊！那我就幫你寫一幅好了。」大筆一揮，寫下了：
上聯：上班喝茶聊天看報。
下聯：聚會拼酒灌趴睡覺。
橫批：小心被炒
「小穹妳……故意的吧！我上班時間哪有這麼打混摸魚啊！」尤其是這下聯，
擺明了是在諷刺他上次跟艾米莉亞拼酒的那件事嘛！
「哼，活該！誰叫你上次要欺負艾米！」插腰指。
「我哪裡欺負她了？上次明明就是我被打趴耶！應該是我被艾米莉亞欺負吧？」
反駁。而且還是在眾人面前被個小女生打趴，根本就是重傷害到我的男性自尊啊！
「我不管！反正一切都是你去找艾米拼酒的錯！」小穹朝著男同事做了個鬼臉，
把剛剛寫好的春連收一收就拉著艾米莉亞跑了，留下那位男同事在那裡望著那幅春
聯乾瞪眼，不知道是該貼還是不貼。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