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最後一件衣物掛上陽台,徐景拿過鑰匙,
鎖上公寓的門。
「很熱。」看了一眼三兒遞來的薄外套,徐安還是接過手。
「防曬,帶著總是好的。」徐景伸出手摸了摸姊姊的頭,
似乎是對這樣的舉動有些不好意思,
徐安啐了句,「小崽子...」
徐景眼底無奈,「我已經是個大人了。」
「在我眼裡妳永遠是個小孩子。」
她們上了車,一路往最熟悉的方向開去。
去見張澄。
「我不知道她葬在哪裡。」
「沒葬呢,裝到罐子裡頭。」
徐安點了一根菸,徐景沒有阻止,
那是她習慣的菸味,劣質菸特有的濃嗆。
「想叫妳換一牌又挺不想。」徐景這麼說,
惹來徐安嘖了一聲,「想讓我戒菸還碎嘴。」
餘光瞄了姊姊一眼,
她還是覺得姊姊知道虎虎之後的事挺奇怪。
「妳後來跟她的家人連絡上了?」
「虎仔早就沒有家人。」徐安低笑,
如果笑也能轉換成某種味道,那應該會是有點苦的。
「還記得余蓉麼?」
「記得。」
「離開之後,一直跟她保持聯絡。
消息也都是從她那來,她嫁人了,生了兩個小娃。」
徐景瞪大了眼,說了句該死。
徐安伸手揉亂了三兒的髮絲,看她氣憤著開車的模樣,
心裡有些頓頓的疼。
「是我要她什麼也別說,別跟她置氣了。」
「妳就是丟下我了。」 徐景不滿,說完只覺心堵,
想起姊姊剛離開那時她天天去找余蓉問姊姊的下落,
對方老說不曉得,敢情是聯手矇著人!
「我其實一直都知道妳的消息...抱歉。
起初還想回來看看,
後來聽說妳出國了回來成了個大老闆,
我還是個窮光蛋,就是覺得沒什麼臉能見妳....」
徐安頓了頓,見三兒面色好了一點才續道,
「聯絡上好像也沒什麼意思,
那麼多年妳或許早就不記得我了,
就是沒忍住寫了明信片。」
徐安說到後來愈說愈小聲,
最後那句我那時就是挺想妳的根本細如蚊吶。
徐景狠狠咬著唇,
才忍下欲脫口而出的"笨蛋!"兩字。
她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姊姊一直都記得自己,可是她們的想念卻不是對等感情的想念。
一瞬間她感到難以忍受的喜悅與折磨。
「手呢。」 徐景握緊了方向盤,幾乎都要惡聲惡氣了,
「左手呢,都這樣了妳還讓余蓉瞞著我?」
徐安微微抬起左手,並不能抬得很高,
只要超過一個高度整隻手臂就是細碎難忍的疼痛。
試圖讓氣氛不要這麼僵,徐安調侃自己,
「沒事呢,我還有證明呢以後停車免費,
那還是賺到了。」
徐景一個轉把車停了,目的地已到,是家鄉的納骨塔。
她整個人轉向徐安,眼角都紅了。
徐安沒想到三兒是這種反應,
尷尬的用右手抓了抓頭,良久才吐出話語,
「抱、抱歉....要我正經的對親妹承認自己是個殘障
.......就是挺難說出口的。」
徐安垂下了眼,「我不想妳瞧不起我。」
徐景沉默了好久,「怎麼傷的。」
「....離開妳後,去找了三高的人幹了一架,
就變成這樣了。」
下了車,兩人先去填了登記表,才進了塔。
「因為那些人,所以虎仔離開了。」
關於那些傷痛,徐安輕描淡寫帶過。
領著三兒走到三樓,拐了彎走至最底,
一格又一格的小方框整齊排列,徐安停下腳步。
徐景跟著停下,抬頭一望,看見熟悉的名字。
那是在她生命裡一直試圖避免的名字,
她一陣恍然。
拉開方格,隔著一片塑膠板裡頭是深褐色的罐子,
上頭有著張澄的照片,罐子上刻著經文。
此時此刻徐景才真正意識到,
裡頭裝的是張澄。
是那個能讓姊姊露出開懷笑容的人。
將唇抿起,徐景聽見姊姊輕聲說話。
她說,「虎仔,妳看是誰來看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