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MP3事件後，我和游子晴夜夜都掛在即時通上，她偶爾亮起「忙碌中」的狀態，或
者灰色的「顯示為離線」，但是我都會主動和她聊天，而她也一直都在線上，等待被發現
。我們聊的內容很多，大部分都是江以晨的美好和她吸引人的特質為中心點向外延伸，像
一座巨大的森林，神祕難解，如游子晴之於我的狀態。
　　
　　「晴◆又寂寞又美好◆傳訊息給您」的對話框跳出。
晴◆又寂寞又美好◆：「最近小朱好像滿關心我和以晨的狀態，好怪喔！」
我：「我覺得她好像觀察到妳和以晨的友誼比較特別吧！」
晴◆又寂寞又美好◆：「是喔，又是個敏感的女人……」
我：「妳不也是女人嗎？」
晴◆又寂寞又美好◆：「哈哈，小朱她有問妳什麼嗎？」
我：「有啊，但是我叫她自己去問妳。」
晴◆又寂寞又美好◆：「天哪，現在她真的來問我了！」
我：「妳的狀態不是『顯示為離線』嗎？」
晴◆又寂寞又美好◆：「是啊。」
我：「那就不用怕了吧。」
　　晴◆又寂寞又美好◆：「她的問題好多喔，妳們女人真麻煩！」
　　我：「小朱嗎？」
　　晴◆又寂寞又美好◆：「她問我『又寂寞又好美』是什麼意思，妳怎麼都沒有問過呢
？」
　　我：「是什麼意思呢？」
即時通上可以輸入自己的心情，游子晴是「又寂寞又美好」，我沒有任何心情。
我沒有想過要不要問，只是怕了，怕聽到的答案又和江以晨有關，我恐怕再也承受不
住了。但我竟為了滿足游子晴，情不自禁的問了。
游子晴自顧解釋起來，因為她最喜歡的書是幾米的繪本，其中最愛的是幾米《又寂寞
又美好》這本，她曾問我說：「妳不覺得這很有感覺嗎？以晨她也很喜歡這本繪本。」我
再也無法說出自己感受到什麼，畢竟游子晴只在乎江以晨啊，但仍以「嗯嗯喔喔」回應，
不管我懂不懂游子晴，只要她需要我，我會一直都在。
天氣漸漸轉為寒冷，時常冰凍敲打鍵盤的十指。
為了和游子晴聊天，我用棉被包裹自己，蜷縮在溫暖中，不知道另一頭的她，過得好
不好呢？即使我們在黎明出現後就會相見，我仍然想她。
麻雀的吱吱喳喳的聲音在校園裡不斷穿梭，和樹葉大小的陰影交錯重疊，學生們熙攘
往來的走廊上散落幾張隨堂測驗卷，紅線白底上有行不規則的文字寫上我們擁有過的青春
，默寫「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文章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或
幾則零散的注釋，探討數學複雜方程式和幾何面積，最煩人的大概是永遠被不完的英文單
字，卻沒有教過在生活中或未來會遇到的Gay、lesbian和Tomboy……
每天早晨，我們都在考試，高二生最典型的生活模式。
磚塊格子的白色洗臉台上偶爾殘留幾根髮絲和汙垢，是歲月留下的痕跡，也是同學們
使用後留下的真實感，我們的汗水也夾雜在自來水中，順著水流緩緩流進地下道。
「以晨，原來我們的身形真的滿像的耶！」洗完臉後，我看見江以晨的臉蛋倒映在佈
滿水漬的鏡面上，我猛然發現，我們的整理性相似度極高，但其實明白人一看，即會明白
除了膚色和髮型外，我們絕對是來自兩個家庭的。
「詩晴，謝謝妳上次交給我的MP3。」
「不會，只是小事情。」我用水沾濕頭髮，柔順髮絲。
「詩晴，妳真的是個好女孩……」以晨語重心長地說。
「以晨，妳也是啊！」我客套回應，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詩晴，妳願意聽我說說嗎？」我突然有點後悔這時候來洗手間了。
為了游子晴重視的「朋友」，我又再度曠課了。
江以晨並沒有對我說什麼，只簡略的說她們之間如何認識，游子晴她真的是個好女孩
之類的場面話，因為某些難以解釋的原因，造成今日尷尬的關係。同樣坐在走廊盡頭，想
起那時我和游子晴愜意談天的快樂，今天的冷風吹得我不得不明白日子不是相同的。
「以晨，妳還會跟子晴當朋友嗎？」
「會啊，我們一直是朋友，但就維持現狀吧！」江以晨環抱雙膝。
「但是子晴她真的很需要妳……」我勉強擠出幾個字，眼淚幾乎要留下來了。
「詩晴，妳真的是個善良女孩。」江以晨面露憐憫，又繼續說：
「現在她已經有妳在身邊了，而且我也永遠不會再跟游子晴回到之前的狀態，這樣對
我們都好。」這裡的「我們」是指我們三人嗎？
　　聽到江以晨親口說出這句話時，我突然鬆了一口氣，但又想到游子晴受傷的神情，只
好按耐自己的喜悅，再度說一次：
　　「雖然我不明白妳們之間的關係，但我很確定子晴她真的很需要妳……」
「我們已經沒辦法回到過去的狀態了……真的。」
「妳知道，自我們聊天以來，全部的話題都是在談妳，全部都是在聊妳或妳們的過去
……」左胸傳來的抽痛讓我確信自己還活著，確確實實的，我好恨有妳的存在，江以晨，
是不是沒有妳，我現在會比較快樂呢？
「詩晴，對不起。」江以晨像是有讀心術般，猜中我的心思。「也請妳幫我跟子晴說
，對不起。」
「妳親自跟她說吧……妳親自跟她說，她會更容易放棄的。」但是江以晨搖頭拒絕了
，表明自己不想再與游子晴有任何的交集。那也好，真的，我真心期盼妳們不用再有交集
了，這樣子晴她也不用為妳痛苦了。
「那妳不會再接近子晴了嗎？」話一出口，我似乎背叛了子晴，她一定不會希望這樣
的，但是我覺得自己是為她好。
「嗯，詩晴，我相信有妳和宜昕在子晴身旁關心她，那我就放心了。」江以晨淨白素
淨的臉上有幾顆小斑，並不影響她散發出的純淨光芒，緊閉的唇彎起放心的笑容。
數位化的鐘聲「噹噹─噹噹──噹」響起，我們注意到在學校工作多年的校友獨自將
聖誕樹搬到中庭孫文雕像的前方，掛上彩色燈泡，放上幾盒外層覆蓋亮面包裝紙的空箱子
，歡慶即將到來的聖誕節。
　　「以晨、詩晴，」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妳們剛剛在聊什麼？」我們回頭後，看見游子晴站在我們近一百公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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