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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quendigay (小蝦媽媽來掃地) 看板: gay
標題: [平權] 小說家駱以軍:感受別人流淚的能力
時間: Tue Nov 29 04:43:57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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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以軍 11月18日 1:56 · http://bit.ly/2fJPqwn
任何一種你自己的人可以做的事
然後你不准別人作
這就是可恥的
你們在那邊擋人家結婚
真讓我替你們感到羞恥
以前人家要辦喜事
這種跑出來帶晦氣的
老人家會罵你
在幹嘛呢?
別人結婚 干你屁事啊
是你們這種人
讓人類文明停止 枯萎 不美善 製造仇恨
我真想面對面見的怪咖
到底內心是甚麼?
好 你不准同志婚姻
那以後你們也不准
看米開郎基羅 達文西的畫
不准看傅柯的書(我想你們也沒很想看)
不准讀王爾德的童話
不准用iphone手機喽
這一 百年最偉大的服裝
許多電影
哥們你們不准看
我在一篇文章看到
<婚禮進行曲>最有名的有兩首,其中一首就是瓦格納的
他老兄是雙性戀
牛頓也是同志
你們家的物理學定律也不准學力學三大定律了
我覺得蠢到要昏倒的事就是
這些哥們覺得婚姻是異性戀者的發明 專利
不准跟他們不同的人享有
我們活在21世紀的現代啊
人類處理關係的型態 對他者的理解 想像
觀測感情的型態 限制對他人人權的侵犯
已有那麼大的躍遷 流變 思索
你們這些怪人還拿兩千年前的一本書
對他人施暴
我覺得怪怪的耶
是不是也可以用同樣邏輯
立法不准你們這些認識論和真實
有巨大偏差的人
不准結婚啊
駱以軍 11月19日 4:11 · http://bit.ly/2fJPqwn
"我們"是什麼?
誰可以說"我們"這個詞?
這是我這兩個入夜
憤怒不成眠 而唇乾舌燥
腦中一直浮現的
"我們"這個詞常被少數人奪走
不過一百年前
女性不能受教育
美國也不可能想像黑人會當總統
今天即使岐視仍然無所不在
存在各種細節
但至少現今法律是保護 我們現在覺得理所當然的這些人
人權 是在漫長歷史中
那麼艱難 一小步一小步爭取過來的
一百年前
當時覺得婦女不該受教育
或黑人不該與白人平等
當時守護著那甚麼傳統的人
和今天護加盟那些人是一樣的思維
他們覺得"我們"就是我們
很奇怪的把"正常"的帽往自己頭上戴
指著別人就扣屎盆了
這樣介入人家的愛情 婚姻
那種偏執
甚麼叫做"異性戀的家庭小孩比較好"?
很像有一天不准像我這樣的胖子結婚
不准四十歲以上的人結婚
或月收入不到兩萬塊的人結婚
因為這些人的後代不如那些"正常標準線"以上的人
如果我們社會公開做這些"不准結婚"的法律
大家會不會覺得這社會有病?
整個的歧視
而我們正眼睜睜看著護家盟這些人
在對同志做這樣的事
我看到有人在我版上留言
說我家亂倫甚麼甚麼 我會如何?
我想 這就是你們一直在給同志們潑糞
妖魔化的可憐想像力
你們這些人的心 生病了你們知道嗎?
二戰將猶太人送進集中營的德國士兵
公務員 他們都不是壞人
他們完全相信那灌在腦中的那一套迴路
只是不抬起眼看看從他們眼前排隊走進毒氣室的
是活生生和他們一樣的人類啊
一樣渴望愛 依樣遭到羞辱會憤怒 一樣有對生活的夢想
沒有感受別人會流淚的能力
你們沒有感覺你們憑甚麼羞辱別人
只因他們的故事你們不願去聽
而且你們竟不會因自己的無知感到不好意思
若不是我母親打電話告誡我不要口不擇言
我真會噴你們髒話
竟然還說甚麼亂倫 人獸戀
(真是沒讀過我小說 跑來我這耍變態)
不視講很多了嗎
他們也想要有個家 一個合法的婚姻
時光中他們會老去 會生病
許多和醫院打交道的程序麻煩
或是愛人死去的無身分
這個社會長期讓他們漂流在合法婚姻的牆外
是社會該羞愧的
結果你們這些人跳出來擋
我真的覺得你們怪怪的
為什麼不把力氣用在去街上抓那些抓寶可夢的人?
人寶戀耶
你們那麼閒 "硬想像一個所謂正常,然後說不那樣就是不正常"偏執症候群
如果是這樣的人
跟我說耶穌為世人犧牲
那我不信
如果是這樣的人
跟我說神的恩典和愛
那我不信
駱以軍 11月23日 8:07 · http://bit.ly/2fJPqwn
吃晚餐時,和妻子聊到陳映真過世了。兩呆兒在一旁聽著,好像我們說的是一個國王的崩殂,一個宗族中極重要的老人的離世。我約略跟大兒子說了一下<山路>有多屌,<悽慘的無言的嘴>、<我的弟弟康雄>寫得有多美。但我想陳映真的作品,對下代的影響、啟蒙,可能不若我這輩的創作者了。
我的記憶都是在陽明山,二十出頭,濕冷山雨綿綿不絕,窄小宿舍裡就是我的<地下室手記>。我們那時的文學啟蒙,好像是一百多年在峰巢不同時間框格的人,同時在那短短三四年,擠壓塞進閱讀之眼:我們可能把杜斯妥也夫斯基、卡夫卡、佛洛伊德、太宰治、芥川、福克納、馬奎斯,混在一起吸進靈魂;也同時把陳映真、魯迅、張愛玲、莫言、韓少功、甚至李永平的<吉陵春秋>混在一起讀了。那些小說段落,像夢境中的斷片,
我想陳映真的小說,對我這代的文學影響,可能比我們想像的要大些,可能我們自己不會承認。
小鎮幽悒、被什麼看不見的惡所壓抑、黏膩或燥熱的,我曾和一位友人說:"我讀到的陳映真是現代主義者啊。"他露出詫異的眼神。後來的讀者可能從文學史,或他的政治論述去放置他的位置。但很怪,至少在我這邊,我年輕時吃下的陳映真,裡頭有七等生或後來舞鶴的瘋狂,一種白灼的燃燒,一種監獄風的被侮辱損害,那種小鎮框格的低聲說話的人、困在牆裡的人,我在雷驤、沙究的小說也讀到,我是很後來才讀到郭松棻,那已不是食其字長為自身養分的年紀,而是保持一個讀者的鑑賞距離了。
其實不為人知的,陳映真的憂悒、黏著,我覺得是現代主義而非寫實主義的密度,出現在不同時期的我的小說、黃錦樹的小說、袁哲生的小說、賴香吟的小說,乃至童偉格的小說。他後來跑到大陸去,那邊的文學後輩可能和他並無時光中,小說血脈的物種演化關係,其實他的文學資產,龐大且深刻根脈佈在後來台灣的創作者的某間秘密地窖裡。我覺得這很難從學院的論文中追蹤、描述。以物種演化來說,他進入我們這些文學後輩的隱而未顯的比重,可能大於白先勇、王文興、王禎和。
當時我也訂了<人間雜誌>,也算是我那樣的自閉宅男,除了<地下室手記>的被志文出版社、光復書局的世界小說家讀本、想像而無法趨近的川端、莒哈絲、福克納,這些"外國"的文學魅影包圍,唯一的"對自己土地正發生的不義"的,關懷也說不上,一種憂悒、無出口,也沒足夠理論基礎支撐的罪惡感。那好像就是他愛說的"冷戰"的傷痕實驗室。那個困惑和反咀,像潮浪在之後的二十年三十年的文學實踐,會一再出現。他是個有魔性的小說家,他創作出來那種羞恥的人,無言的人,被詭譎歷史負棄的人,其實完全不合適某種政治信仰或表態。
我記得很多年前,我的老師,她是台南人,她說她的母親並不是文學讀者,有一天她走進書房,看見年老的母親淚流漫面,她很驚嚇,不知發生甚麼事了,原來她母親剛讀了她放在書桌上的<山路>。
他過世了,我說不出的失落,好像再也沒機會,總覺得他的忠於信仰,和其實他可能自己並不知道的文學贈與,這個更幽微隱密的辯證,還沒有給出最後一章節。總覺得小小的我,欠了他很大的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