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的女朋友有點潔癖，每隔半年就要打掃一次兩人的小公寓。可木子其實不太懂，畢竟小小的公寓也就幾張沙發一張床，再加上書桌、衣櫃和簡單的傢俱也就沒了，到底是要打掃些什麼。
「不覺得把家具換個位置就像是換新房子嗎？」秋秋一邊賣力地移著雙人床一邊炫耀，木子只能啼笑皆非地過去幫把手。
木子和秋秋說好了要一起買一間海景別墅，雖然木子總是口誤說成「海景套房」然後被秋秋認真地反駁：「是別墅！不是套房啦──」
或許這就是一起努力過程中的小樂趣吧。木子看了眼正為了衣櫃到底要改放左邊還是右邊而苦惱的秋秋忍不住笑了起來。「欸，那個衣櫃很舊了欸。」木子說罷走過去整個人靠在衣櫃邊，瞬間重的秋秋哎呀哎呀得哀嚎。
「寶貝妳先讓我搬完啦，我快弄好了。」秋秋擦擦汗，繼續死命推。
木子噢了聲，一樣八風吹不動地扮演巨石。
好半晌，秋秋像是突然頓悟到木子還在阻擋她的新家大業，這才滿頭大汗的抗議。「木子──」
「幹麻──」木子學著秋秋拉長了尾音，變本加厲地直接打開衣櫃坐了進去。「就說這個衣櫃很舊了還一直搬，我們做一個新的吧？」木子自己說完不知道哪條神經出了點問題伸手就把裡頭一些陳舊的衣物弄了個亂七八糟。
秋秋欸了一聲，好氣又好笑得看著在衣物堆裡打滾的女孩。「好啦好啦，那我們把衣服先整理一下，不要的我們就拿去捐好了。」
木子難得認同秋秋的做法，乖乖離開衣服堆開始整理。她拿了幾件有些脫線的運動褲凝視了好半天才問：「……這鳥褲子是妳的嗎？」
「對啦對啦我就是沒品味啦！」秋秋委屈地一把抽走那件褲子，沒看見木子那抹促狹的笑意。
木子和秋秋是很不一樣的兩個女孩，卻兜了個圈走在一起。頗有趣的。
「啊啊啊啊！」木子突然發出一聲驚叫，嚇得秋秋趕緊奔到她身旁。「怎麼了怎麼了？妳切到手嗎？」
「……我在整理衣櫃哪來的刀。」木子不解。
「妳被燙到嗎？」秋秋再次擔憂地問。
「……衣櫃很燙嗎？」木子耐著性子說。
「那妳踢到腳嗎？」秋秋東摸摸西摸摸木子的全身，蹙著眉像是發生什麼大事。
「……我只是站著。」木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看起來有這麼笨手笨腳嗎？」
秋秋一聽忍不住偷笑，聳聳肩做了一個不置可否的表情。
「……我只是找到了我們高中的制服。」木子哼氣，從衣櫥的角落拖出了一件淡紫色的上衣。
那是個很單純的年紀，考試、讀書、喝珍珠奶茶。或許談談戀愛，可木子是個看起來熱但骨子裡孤僻的女孩，因此總沒幾個人她看得上眼。
「我覺得我穿制服滿好看的。」木子回想，倏然想起了自己還留著高中墨綠色的書包，咚咚咚地跑到儲藏櫃東翻西找了一番，還真翻出了上面綁著矯情蝴蝶結的書包。
「妳竟然還留著！」秋秋驚訝，不甘示弱地也消失了五分鐘後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了她的書包。
人總是這樣，過了年紀後就忍不住開始憶當初，想以前哪個男孩很渣、哪個老師很愛小考、哪個同學上廁所不洗手。
木子忍不住笑了出來，兩個大學都畢業幾百年了的老女孩還在這裡緬懷青春。
秋秋翻了翻書包，裡面還留著許多木子以前留下的筆跡，一些零零散散被木子稱之為垃圾的塗鴉紙。木子很愛畫畫，早餐奶茶的杯子、鉛筆盒、黃色蠟筆上，但木子總是畫完就丟，倒是秋秋都忍不住留著，也不知道為什麼。
只知道自己很喜歡這些木子的創作，覺得丟了浪費。
「欸快跟妳弟借腳踏車。」一旁木子的聲音打亂了她浪漫的回憶，秋秋不解地抬頭，卻看見木子穿著皺巴巴的淡紫色制服、百褶裙、黑長襪、黑框眼鏡，綁了個高高的馬尾笑著看她。
「……啊？」秋秋愣了愣，傻傻地看著笑的明媚的木子。
秋秋很喜歡木子綁馬尾，總有種吸引人的魅力。當初高中時還青春懵懂的她就這麼屁顛屁顛的被木子的眼鏡和馬尾給拐了，儘管當時的她還不知道。
木子看秋秋沒有反應，皺著眉打了一下她的頭。「是嫌我穿起來太老是不是？」她低頭看了看一身制服，在全身鏡前面轉了一圈。
秋秋忍不住緊緊地抱住木子，搞得木子有些困惑。那個擁抱很緊，就像是在緬懷，卻又有種說不清的感受。「……欸，幹麻啦？」木子掙扎了一下。
「沒事。」秋秋吸了吸鼻子，轉身打電話給她弟，不管對方百般抗議硬是把他和他女朋友的兩台寶貝公路車都給借來了。
「還記得我們一起騎腳踏車回家嗎？」
「當然記得。都是我一直說然後妳都不講話，很累欸。」
「我喜歡聽妳說話啊。」
「屁咧，妳都不知道我一直講話有多累。」
「妳自己明明也很愛說話。」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只是妳都不講話害我擔心妳覺得很吵。」
「不會啊，妳很好笑。」
「……妳是說我長得很好笑還是講話很好笑？」
「都有啦呵呵。」
「……幹。」
當時的她們很年輕，穿著制服、騎著兩台破不拉機的腳踏車。今天的她們老了一點，也穿著制服、騎著兩台蝦趴蝦趴的公路車，不三不四得一起去買珍珠奶茶。
木子並不覺得這個世界很美好，卻不知哪來的自信，總覺得自己和秋秋還是會有機會在七十歲時一起牽手穿制服去買珍珠奶茶。
〈完〉制服/腳踏車/珍珠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