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
一年就這樣又過去
忙碌之餘難免想起那
燦爛的年少
當初承諾過
會完成這個故事
那麼
就讓它留在這吧
- - - - - - - - - - - - -
我就是我的信仰
我無論如何,都想保留這個我寫錯了無數次的字-懿。
複雜的字太多了,舉凡「鬱」、「龜」、「叢」......我都不曾寫錯,但就是這個字,我
總是要先寫錯一次,才能在第二次時寫對。
很可笑吧?這並不是容易見到的字,而我也是在認識了楓之後,才開始頻繁的寫這個字。
正確的寫法是左邊一個國字「壹」,右上是次數的「次」,左下則是心意的「心」。
這樣說來並不會特別複雜,但我總是把「壹」寫成「臺」,又把次多加上一點。很奇怪吧
?
後來我才漸漸明白,有些石頭會一直絆倒你;也有些人,就只能當朋友。
*
就叫他楓吧,楓葉的楓。
「懿楓。」彥彤一如往常的輕喚。
「怎麼啦?」那人眼睛停留在小說上,慵懶的應答。
「住在沙漠的人也學『下雨』這個詞嗎?」
「當然阿,就像我們住在平地,不下雪但是也學『下雪』這樣。」懿楓將臉轉向彥彤,認
真的說。
「中午想吃甚麼嗎?我請你。」
「泡麵吧,好久沒吃了。」
「有這麼好吃?那個不營養的。」彥彤雖這麼說,卻還是從書包拿出皮夾,示意懿楓往福
利社的方向走。
「可是好吃阿,我喜歡。」那人伸手把瀏海往右撥,瀟灑的笑了。
「暑假你會去哪裡玩嗎?」
「暑假喔,應該會去蘭嶼喔。」懿楓端著兩碗泡麵,一碗推向彥彤、另一碗放在自己面前
。
「獨木舟、達悟族、飛魚的那個蘭嶼?」
「對阿,聽說蘭嶼的海,很藍很藍喔。」懿楓撫著自己的瀏海,若有所思。
「如果有機會,我們一起去玩好不好?去蘭嶼。」彥彤看著身邊那人的側臉,小聲的說。
微風讓那人的頭髮飛揚,猶如風吹過麥田那麼和諧、那麼的令人感到舒服。
「可以阿,還希望可以一直當朋友。」懿楓說。
「幹嘛那樣一直盯著我看啦?」見彥彤沒說話,懿楓又說。
「你每次都問一樣的問題,我每次都給你一樣的回應。」彥彤笑了,懿楓也笑了。
他們一同掀開泡麵,任憑那風恣意吹亂他們的頭髮。
*
時間流轉,回到一年前。
「欸,搞自閉阿?」
「沒、沒有阿。」彥彤往聲音的方向看去,眼前那人綁著馬尾,雙手插在外套口袋內。
「那幹嘛一直待在走廊不進教室?」那人皺眉。
「就...怕泡麵的味道太重,所以在外面吃。」彥彤有些不好意思。
「一起到那邊的椅子去吃,如何?」那人拿著一碗還沒拆封的泡麵,在彥彤眼前晃阿晃的
。
「好阿,一個人其實有點無聊。」是個擁有好看臥蠶的人,彥彤心想。
「幹嘛一直盯著我的眼睛看?走阿。」
「哪、哪有阿?」彥彤趕緊撇過頭,不再看著那人。
那是他們的第一次對話,因泡麵開始;由懿楓搭話。
*
「叮咚。」
手機收到一個訊息。是懿楓傳來一張照片。
圖中那人背對鏡頭、面向極度湛藍的海,幾公尺外的地方還有一艘顏色鮮明的獨木舟;沿
著海面看去,遠方淡紫、淡橘色交織的天空和湛藍的海連成一片,形成一幅美的像畫的風
景。
「好美。」良久,彥彤輕敲鍵盤,向幾公里外的懿楓傳出訊息。
「你認為那是清晨日出,還是黃昏日落?」懿楓不久後也捎來訊息。
彥彤愣住,他驚覺沒有時間或方位,好像是沒有辦法判斷日出日落的。
「當某個人對另一個人還一無所知,像是不知道他會不會為了看日出而早起、不知道他會
不會對『黃昏時分』一詞充滿憧憬,也就無可猜測那會是清晨日出又或者是黃昏日落了。
」彥彤在深夜才回覆懿楓。
那一夜,他握著手機睡著。
*
「你的意思是,你對我一無所知?」懿楓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也不算是,就是...有一種疏離感吧。」彥彤拿捏著自己的說詞。
「嗯,我同意。其實我也有這種感覺。」懿楓說話時的眼神像是隔了一層紗,彥彤看不透
。
「也許,你可以試著和我說說心裡話。」彥彤示意懿楓把話說完。
「呃,怎麼說,我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很孤單,格格不入。雖然有可以閒聊的朋友,可是總
覺得...沒有辦法像他們對待我那樣的對待他們。」懿楓的眼裡盡是憂愁。
「可能是我不夠誠心誠意吧。」良久的沉默後,懿楓又說。
彥彤沒有想到,在懿楓的溫柔背後,竟然會是對他自己的苛責與不滿。
「不要這樣想,你知道認識你之後,我學到多少待人處事的道理嗎?」眼前的懿楓看起來
比以往都脆弱。
「沒有不夠誠心誠意這回事,像是我們現在,不是就在說心裡話嗎?懿楓,我們正在談心!
而你,正在對我敞開心房。」彥彤說。
「這樣喔。好啦,我知道了。」懿楓說完便露出微笑,彷彿剛才的憂愁只是泡影。
「對阿,你要開心一點。」彥彤看懿楓笑,也揚起嘴角。
「阿對了,差點忘記。」懿楓從口袋裡拿出一個鑰匙圈吊飾。
「這個送給你。」那人將吊飾放上彥彤的右手手掌心。
「這是圖騰喔,達悟族人用它來代表『眼睛』。」那人露出好看的臥蠶。
「我也有東西要給你。」彥彤從書包拿出提袋,裡面看起來裝滿了東西。
「回家再看吧,我們該去吃午餐了。」彥彤將提袋掛上懿楓桌子旁的掛鉤。
*
「謝謝,你的字真的很好看。」懿楓捎來訊息。
「我終於明白為甚麼你總喜歡盯著我的眼睛,看那麼久了。」那人傳來第二封訊息。
「不客氣。」
「也謝謝你願意接納這樣的我。」彥彤回傳。
*
後來,我和徐懿楓上了不同的學校,距離一遠、時間一長,聯繫好像理所當然的就斷了。
再後來,我決定到蘭嶼一趟。
抵達後,我在他走過的海灘上漫步,發現蘭嶼的海和當年那張照片一樣。
景物是不會在短期內有太大變化的;而人心,卻可能驟便如天氣。
人離開,回憶還在;人留下,往事不再。
這些簡單的道理我都明白,那時候卻說甚麼都不願接受事實。
晚上我離奇的失眠了,便拿出筆電走向海邊,想為當年的我們寫個故事。
就當作是對自己的交代和彌補吧。
*
寫到這裡,我忽然覺得胸口好悶,有些東西卡在心中,沒有辦法好好呼吸。我闔上筆電;
閉上眼睛,卻發現腦海裡的那個徐懿楓好模糊。
幾年前他的長瀏海、他好看的臥蠶全都離
我好遠好遠,而且還正逐漸消逝。
我拿起我的黑色後背包,用手感覺那個象徵達悟族「眼睛」意義的鑰匙圈吊飾。
黑色、白色、紅色交織所構成的圖案已經有許多地方脫落,鐵製掛鉤的部分也不再光亮,
取而代之
的是深棕色的氧化物。
我突然感覺一陣鼻酸,眼淚也不聽使喚開始如雨水般的滑落......總是這樣,我搞不懂為
甚麼每次回憶起往事,淚水都會霸道的占據眼眶......
子夜的蘭嶼很冷,風很大。淚水一流出很快就被那冷冽強勁的大風吹乾。
淚光閃閃之中火光逐漸微弱,眼看火焰就要熄滅,我拉開後背包的拉鍊,將國高中時期的
回憶-作文、日記一併取出,連同徐懿楓給我的兩張生日卡,當然也拿下了那個老舊不堪
的鑰匙圈吊飾。
一堆紙張夾雜著幾張相片,全都往那火裡扔。
火理所當然的旺盛了,我看著紙張變成灰燼,那頑固的鑰匙圈吊飾也逐漸熔成一塊,呈現
某種混雜的混亂。
再過一會兒,物品都已無法辨識。
熊熊火焰在黑暗中照亮了一小圈的海岸,光亮之餘也帶給我溫暖。
火光漸暗;天色漸亮,彼方地平線有道金光正在升起,是黎明。
冷冽強風不知在何時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輕輕躺下,以手為枕仰望流轉中的雲彩。
隨著色彩變化,我又想起懿楓那年傳來的背影照。
這麼多年過去,我終於能親眼目睹這一切,蘭嶼的日出依然美麗,依然叫人著迷。
*
我想我釋懷了,也放下了。
我終於明白有太多太多的事不能強求;所有的相遇和別離其實都早就命中注定;也有一些
人,就只適合放在心裡。
我會永遠記得畢業前夕楓和我說的那句「我就是我的信仰」,還有初次見面他所說的第一
句話。
當然,還有當年他好看的臥蠶和燦爛的笑。
- - - - - - - - - - - - -
It’s
Happy birthd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