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ㄅㄆㄇㄈ】
在診所的時間，林榭嘉一逮到機會就傳簡訊給小刺青師。
「是我啦，我加妳了，妳看一下好友邀請，有一個綁馬尾的黃種人，那就是我。」
「快加啦，我知道妳看訊息了好嗎，顯示已讀了喔。」
「妳是不是把已讀功能關掉？妳明明就是低頭族，不要假裝離手機很遠好嗎？」
「欸如果妳封鎖我，起碼跟我說一下，不然我會一直浪費流量耶。」
「小不點，我發現妳的秘密了，妳是不是專門收女客人，妳的作品怎麼都刺在一些
重點部位的附近，嗜好真的很特別，平常有在收集什麼器官嗎，我是不是應該報警？」
「難怪妳趴在我朋友身上那時就很像案發現場，一抬頭妳就會滿口鮮血。」
「震憾之美……」
在她不停騷擾之後，小刺青師終於加了她的Line。
「妳到底在供三小？不要亂造謠好嗎？」事實上，從小刺青師的語氣看不出喜怒。
「好兇喔，我們像一般正常人聊天不行嗎……」
「沒有，正常有誰會說自己是黃種人？」
「是綁馬尾的黃種人，有馬尾。」
「？？？？？？？」
小刺青師又開始已讀她了，林榭嘉依然故我，把騷擾當娛樂。
發現她真的不打算再理自己後，又開始懺悔。
「好啦，我要是妳我也懶得回，畢竟，人生就是這樣啊，一個人來，一個人去。」
「突然感傷起來？」
「可能是上班太無聊了，難得遇到有趣的人呀，但如果妳真的不想回，我也不勉
強妳啦，妳就把我刪掉。」
「……好喔？」
「欸不要啦！」
「XDDDDDDDDDDDDDD」
聊到這裡，林榭嘉臨時被喊去支援，回來時已經過了兩個多小時，今天的下午過
得特別快。
「妳不想跟我當朋友？」
小刺青師比想像中來得快回覆：「是也不會，我覺得妳很有趣，妳跟別人也都這
樣講話？瘋瘋癲癲的。」
「看情況？在公司就很正經，畢竟只是個打工仔不能太囂張。」
「妳在上班為什麼可以一直用line？」
林榭嘉大方地說：「因為我是薪水小偷啊。」
「這樣老闆還願意僱用妳。」
「妳就知道我的厲害了吧。」
「為什麼突然變得是在誇獎妳！XD」小刺青師終於反問她一次：「妳是做什麼的？」
「我的工作就是，賺一些脂肪錢呀。」
「……健身中心？」
「妳如果來找我玩，就知道了喔。」
這次換小刺青師消失一陣子，整個晚上不見蹤影。
林榭嘉還以為真的被封鎖了，好險下班後她再度傳來訊息。
「為何這麼想跟我玩？看妳一直提。」
「這個問題我思考過，不過我不好意思說。」
「沒關係，妳說。」
林榭嘉倒不是故意賣關子，而是一時之間也沒什麼好理由，只好隨意推搪，「不
行，太over，我說不出口。」
「……妳給我說喔。」
「一定要說嗎，不說會不會怎樣？」
「不會怎樣呀，好，妳就都不要說。」
看來這就是小刺青師耐心耗個精光的展現。
「欸好啦，又威脅我，怕了……」
「誰威脅啦？wwwwwwwww」
「我是認真想跟妳當朋友啦，真的啦。」
「為何？」
林榭嘉隔了好久才說：「可能是，覺得妳的頭頂很可愛吧？」
「傻眼，妳就只是想嗆我矮！」
「我覺得妳的髮線也很可愛，妳幾歲了，髮線從小就這麼可愛嗎？」
「……乾，這聽起來超變態，我才該報警吧？」
林榭嘉由衷地自娛一笑，「變態會使人快樂耶。」
「不，變態使自己快樂，變態不會使人快樂。」
「哈哈哈哈，妳反駁大師噢？害我笑出來。」
「妳才跳痛大師！」
「妳要不要承認妳專門收女客，妳的那本相簿裡面，個個都很豐滿耶。」
「圖畫好女生自己找上門要認領我有辦法？」
林榭嘉截了幾張圖傳給她：「裸女漫畫耶，一個裸女刺不夠，妳有沒有刺兩個？」
「妹子刺裸女，辣翻，兩百個我都刺。」
小刺青師顯然非常開心，她傳了一大堆柴犬搖尾巴咧嘴笑的貼圖洗畫面。
這反應讓林榭嘉想起她第一次衝著自己傻笑的樣子，不自覺也笑起來。
「妳喜歡妹子？」
「喜歡呀，妹子誰不喜歡，妳喜歡嗎？」
林榭嘉難得有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問題。
她捫心自問了一下，勉強回了聲，還行呀！
「是嗎？看不出來妳是彎的ㄚ？」
「……我是嗎？」
「原來不是ㄇ？」
「應該不是ㄅ，妳為何要用注音文，這樣好玩ㄇ？」
「因為看起來很嘲諷ㄚ！」
「好喔，所以妳到底要不要，跟我當ㄆ友？」
「乾哈哈哈哈哈，妳不要亂用，臭傢伙XDDDDD」
林榭嘉真想知道，小不點當面叫自己臭傢伙，會是怎樣的語氣。
應該會很可愛，明明小小一隻，講話卻這麼冷靜嗆辣。
「那我們什麼時候出去玩？」
「我什麼時候答應妳出去玩啦wwwwwwww」
「不要ㄇ？」林榭嘉傳了一個北極熊的哭哭貼圖。
「又裝可憐？再說啦，姊忙的呢，反正，妳知道姊在哪。」
小刺青師回了她一個魔法少女吐舌的貼圖，還有一個「<3」的符號。
【國家的孩子】
林榭嘉站在捷運市政府站的悠遊卡加值機附近，滑著手機等人。
她正在看之前跟小刺青師聊天的內容。
「小不點，為什麼我兩次跑去找妳都撲空呢，真是可疑！」
「誰知道呢？」小刺青師簡潔地回她。
「妳一週內可以休兩天？還都剛好被我遇到？」
「世間的巧合都集中在我們身上，哇……不可思議……」
「該不會妳也是打工仔？」
「真聰明。」
又是一字千金，看不出小刺青師到底有沒有聊天的意願。
「也是，畢竟妳還要回學校上課對吧？不曉得現在國中都教什麼，分享一下？」
「嗯……我也不清楚，不過應該都有教大家不要隨便接觸陌生人吧？」
「神神秘秘，這樣朋友會當不下去欸。」
「喔？妳倒是先給點什麼東西出來呀，只會一直刺探我，誠意呢？」
林榭嘉停了停，好笑地說：「防備心真的有夠重。」
「無所謂，妳不是第一個這樣說我的人。」小刺青師傳了一個兩手一攤的貼圖。
「交換如何？我說什麼妳說什麼，怎麼樣？」
「來，妳說。」
雖然一直嗆她的身高像孩子，但聊得越久，林榭嘉越覺得她的口吻會讓人忘了她
的實際年齡。
和她相處的方式，實在太不像一般朋友了，林榭嘉不會和朋友用這種敵對的方式
唇槍舌戰。
而她們敵對的形式又是很協調且有默契的……棋逢敵手，值得一戰！
「妳可以叫我林榭嘉。」
「好的，那妳可以叫我小不點。」
林榭嘉又說：「我25歲，在醫美診所當打工仔，離妳算滿近的啦，但其實住得有
點遠。」
「年紀跟我想的差不多嘛，原來是醫美診所，難怪說是賺脂肪錢。」
「換妳，快說！」
小刺青師倒是快問快答，「我也是打工仔，大二的年紀，學校離公司遠，住得也遠。」
「靠，我根本什麼資訊都沒得到，我們這樣有對等嗎？？」
「有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到底這麼好奇幹嘛呢，真是不懂。」
「為什麼會對我有戒心啊，我一臉壞人相？」
「雖然說人不可貌相，不過妳長得很正常呀，是正常的黃種人，很棒。」
明知自己在瞎鬧的情況下，她居然還願意維持基本禮儀耐心回話，而且又充滿邏輯。
但這麼合宜的應對方式，反明顯架著一道無形屏障，巧妙維持著距離，林榭嘉愈
來愈有幹勁地想要突破。
說自己不太會生氣，真的不會生氣嗎，這泥鰍一樣刁鑽的傢伙！
林榭嘉由衷地稱讚她：「不得不說，妳真的很神奇，是國家的孩子。」
「謝謝誇獎，妳也是。」
「我不是啦，我還好。」
「國家的孩子是什麼？」
「不知道。」
「那妳是在還好什麼，傻眼。」
幾乎可以想像得出她翻了一個大白眼，林榭嘉忍不住笑了出來。
真的很喜歡鬧她的感覺，莫名地可以得到很多快樂。
為什麼呢……
「我沒有很神奇啊。」
「不，我覺得妳神奇，妳是我遇過最奇葩的人，沒有之一。」
林榭嘉倒是有點好奇了，「哪方面呀？」
「比如說國家的孩子，到底是什麼，我不知道，妳也不知道，然而妳還是拿來形容我。」
「很貴重的意思呀，大概啦？」
「好吧，那妳是偷老闆薪水的孩子。」
「哈哈哈哈哈這我承認。」
小刺青師說，跟林榭嘉講話簡直是一點營養都沒有，但又覺得很好笑。
她說無聊的時候陪她殺時間，也不算毫無價值啦。
「欸我跟妳說，兩個星期前，我手機每天都維持85%以上回家，最近都35%回家。」
「那還不簡單，妳只是缺一個行動電源。」
林榭嘉繼續自顧自地說：「妳太可愛了，居然會吃電，電都被妳吃光光了。」
「嗯？？難怪我這麼容易放電，學妹都為我瘋狂。」
「學妹幹嘛瘋狂？」
「崇拜我的手藝吧？她們還喜歡我調的酒喔，好喝呢。」
「妳這未成年亂喝酒。」
「誰未成年，妳才一直亂講話wwwwwwwwwwww」
林榭嘉打了幾個字，又刪掉那些字，最後說：「好吧，那我們去看電影。」
「什麼？這個『好吧』真是來得莫名其妙。」
「老是遇不到妳，不如直接約啊。」
小刺青師免不了又是一陣吐槽：「結果妳就是沒打算刺青嘛，最後居然約我去看電影。」
「我白璧無瑕的皮膚耶，哪能輕易託付給妳啊。」
「……約人看電影還這麼多廢話就妳，想看哪部啦？」
「我看一下片單……基本上我都先到電影院再選片啦。」
「好，這真是瘋狂，我為妳感到瘋狂。」
「哈哈哈哈，那怎麼好意思。」
小刺青師沒有異議就隨她約，倒是讓林榭嘉有點意外。
她們約了兩人都有空閒的晚上，由林榭嘉決定了看復仇者聯盟。
據說台灣上映時間比北美還快十天，已經有好多漫威影迷二刷三刷了，林榭嘉決
定去湊湊熱鬧。
到了這天，林榭嘉剛好有事提早出門，得空時離約定時間還早了一小時。
她吵吵朋友，又吵吵小刺青師。
「宅宅我到了，飢寒交迫的等著妳。」
小刺青師毫不憐憫地回：「明明就熱死了哪有寒，妳肚子餓自己去找東西吃啦，
而且我才不宅。」
「妳宅Game宅爆！」
「我不是好不。」
「妳就是啦。」
「我跟妳說，原本我想著妳既然到了，那我也提早出門，但我決定我今天不出門
了，我就宅在家，我就是宅。」
明明知道沒用，林榭嘉硬是再用了一次苦肉計，「……妳不要這樣，我會在捷運
站等到被關在裡面喔。」
「妳不會，妳會被趕出去wwwwwww」
「等個一整天，這樣一顆行動電源不知道夠不夠。」
「可以啦，妳想想，妳上班一天只需要用15%，換算起來是夠的。」
這小不點，還假好心安慰她。
「……這種算法，是妳不理我的那種吧，這鴿子放得也太徹底了……」
「哇，超聰明！爽約外加已讀不回，這才叫放鴿子呀，不然多尷尬！」
「哪會尷尬！」
「放人鴿子還讓她等，不赴約還繼續聊天，尷尬死了！」
林榭嘉這下真的認輸了，「不行妳太貫徹這隻鴿子了，我承受不起，妳最好給我
出門喔！！」
然後小刺青師就已讀不回了四十幾分鐘，瀕臨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