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訓後有同學笑言:「朋友問我不會換氣可以報救生班嗎?我回答可以,因為都抬頭游沒有這個困擾。」我不寒而慄,想當初有某一位教練也是這樣安慰我的:「我們第一天就學抬頭捷泳了~不怕不會換氣,你可以的。」幾天後,我逐漸懷疑「你可以的」是什麽意思?我真的可以嗎?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伴隨著困頓與疑惑、胃酸和淚水,我走完這21天。
受訓期間常聽到同學們說自己多廢多差,我都會靜默不作聲,心裡暗思,你知道全班游最慢的是誰嗎!是我!是誰池水喝到飽?是我!是誰在泳池裡哭?是我!因為雙親來訪台灣,我錯失了幾日的課程和訓練機會,我直到現在依然懊悔,應該要放生父母練多幾次正面纏頸解脫的。在這裡特別shout out to小狼教練幫我補課,謝謝你助我速速學會徒手救生的動作。我也很感謝鄰兵24-28號(sorry我在水中真的不知道你們exactly是誰),每次水操我都載浮載沉、動作亂做一通,還好有你們的小提醒。從這些一言一語中,我才慢慢修正成比較可以的樣子。
這一段時間剛好是我career break的開始,也是我重新思考未來生活重心的空檔。作為一個久坐辦公室的上班族,生活場景突然被挪回校園,每天接受幾近瘋狂的訓練,對我的身心,還是很大的挑戰。放下原本的工作,可以有這樣一個機會專注學習,雖然每日的苦痛迫使我向當初推薦我報名的教練抱怨(差點翻臉),但學到東西、做對動作,在疲憊之後,還是很滿足。
每結束一天的訓練,我都會挫折無比。好在我從前期就跟到宵夜長30號的宵夜團,每晚風雨無阻吃宵夜聊八卦,雖然大多時候我因為太累不想講話,但吃完心情真的有比較好,好像剛剛發生的事也不那麼逼人了。很慶幸認識到一群可愛的朋友,可以和大家一起努力,這真的是訓練期間莫大的心靈支柱。
青年泳池和河訓後,我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曬傷。原本一付弱不禁風的樣子,曬後幾天皮膚開始龜裂,超癢超痛,黑了好幾階。我告訴自己,這一點痛不算什麼。那幾日游餐在水中我一直在反思和自我覺察,為什麼要將自身置於橫紋肌溶解和皮膚癌的風險之中?這是自我毀滅。是什麽驅動著我?為了證明自己可以?為了面子?為了愛?(還是為了繳清的費用?)顧不了這麼多了,我牙齒一咬,暗許我要補習補到滿,學到會,我最後的倔強就是不再請假、不請陸操。
大家最有印象的課程「救溺反應」,那次實際演練搓揉了徒手救生的接近法、防衛躲避法、解脫法、帶人法等,不但要做有效動作,判斷時機也非常必要。在被英芳教練暴力壓頭進水中後,從此逆退、潛避、正面潛水背面接近刻在我腦子的迴路裡。救者有意,溺者無情,我深刻體會救生三大原則之重要。深刻到近日我去有水域的風景區,都會下意識看看是否有配置救生器材。我死都不想要救像英芳教練那樣的溺者。謝謝教練給我這麼深刻的體悟。
那一天正是我們第二次在青年上課,面對踩不到底的泳池,我依然心生畏懼。晚餐進行到一半,我發現腳有些扭傷,我疲憊的身軀,本能式的向水道頭的教練求援:「我腳踝拉到。」Dickson教練示意我上岸冰敷,爾後水操和游餐,我並沒有回到兩公尺深的水中。對,我妥協了,我對自己妥協了,我打破對自己的諾言,其實也沒多大的傷,只是我被恐懼支配了。一開始陸操心中竊喜,但很快就變成羞愧和自責。尤其是看到教練們特別買冰塊和上前關心,我真的有些無地自容。
看教練忙進忙出,水中的其他夥伴大聲複誦動令,岸上的40號若無其事的陸操,好像並沒有人真正在意我的腳痛。是不是以前的我總是有太多的藉口,有太多的理由,我才長成這樣的人。那晚騎車回家,Spotify單曲循環著班歌,阿信唱到「我,如果對自己妥協,如果對自己說謊,即使別人原諒,我也不能原諒。」淚不爭氣的一直掉,晚風又將之吹乾。原來這就是對自己負責的感覺。
身體的疲乏轉化成多愁善感。好不甘心,為什麼只有我游這麼慢?(啊廢話我就是不會游)為什麼在補習的時候,秉洋教練問我是不是很多天沒來救生班了?(我明明每天都有來!)(那晚在肯德基他很訝異我可以結訓哭死)在一次又一次的自我懷疑中,我找到了錨,我想,我只要盡力而為就好,因為最差也就那樣了。有一位教練跟我說:不會就學。這麼簡單的道理,想想也是,學就會了,專注在學,總有一日一定能學會的。
廢話太多,總之呢就這樣,我跌跌撞撞來到了結訓考那一晚。一樣,來到室外池我循例腹痛。在做完踩水、仰漂、潛泳、拖帶,我無比欣喜。那種感動是realize自己居然有辦法做到。游完四式、做完CPR,考試官說全員通過,在一片歡呼聲中(主要是42號的),我想說,終於結束了。我要在這裡謝謝幫我補習的秉洋、信總、冠嘉、祐銓教練們,謝謝你們願意施教。還有在河海訓戒護我的熊貓教練,我沒死真的是你的功勞。還有各位學長姐教練、副總團和總教練,謝謝你們給班隊的愛,讓我有這麼美好的體驗。
五月晏晝的斜陽光直射池水,蔭棚映出漣漪,現在回想,我做的這個決定,並不值得後悔。原來我也「可以」做到這些事。
最後我想說,火腿的相反是,水手。
台大救生班45期26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