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寄都市第一部:鮮血的誘惑 作者:該隱 轉自家家社區
楔子
這個城市最後的夜晚 我看到邪惡悄悄靠近
對著他耳邊呢喃蠱惑 於是食人魔與罪惡相伴而生
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中穿梭
你們 真是噬血的孩子啊
鮮血的誘惑將你們帶入天國 一個世界的升起和沉沒……
這個城市最後的夜晚 城市上空閃爍著點點幽冥鬼火
我看見 所有的真實全部崩落
當瘋狂旋律整夜響徹 記憶凝固在最後的時間
連同永恆一起幽閉於這一晚的舞台
於是 妖魔寄生的都市
幕布緩緩拉開……
第一章
7月14日星期六 凌晨1時20分
我從噩夢中驚醒,喘著氣,伸手抹掉額頭的汗,這時,我才發現自己的掌心裡已經全
是汗水。
屋裡一片漆黑,在黑暗中我看不清任何東西,可我還是在往四周掃視著。
有一些灰濛濛的光透過窗簾照進來,隨即就消失了,四周似乎變的比平時更黑暗。一
種莫名奇妙的壓抑在一直纏繞著我,不知道怎麼回事,我想馬上下床去把燈打開。
難道是因為那個夢的關係?
這幾年來,每次我一入睡都會重複做一個夢……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突然發現,我竟然想不起來那個夢的內容是什麼,我努力的想,
卻只記憶起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就像一架黑白放映機,一直在我的頭腦裡,不斷播放著
支離破碎的畫面,錯亂無章地閃過,嘩嘩嘩的聲音現在還在我耳邊嗡鳴。
記得我睡覺時已經是晚上了,現在卻還是晚上,現在,難道已經是第二天晚上了,我
已經睡了多久?
為什麼我會覺得如此疲憊,我發了一陣怔,從床上跳下去。
心悸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心臟像是要破腔跳出去。
在漆黑的屋子裡,我只能聽見自己強烈的心跳聲,呼吸越來越困難,我緊緊按住心口
,但即使是抓得這麼緊,它依然沒有好轉的跡象。
我一直想將我心臟不好的事拋諸腦後,可嚴重的心律失常就像噩夢一樣一直纏著我。
我撞下床,摸索著床頭櫃上的藥瓶,?啷一聲,有東西被我撞翻的聲音傳進耳中。
我全身都起了一陣涼意,拚命摸索著抓起桌上有熟悉手感的藥瓶,終於吞下了兩片藥
,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飛機滑過天空時轟轟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我心裡面又沒來由地焦灼起來。
剛才的一陣心臟抽緊,讓我疼痛到連走去開燈的力氣都沒有。
我也許會死在心臟的毛病上,不知道現在這種生活還能維持到幾時。
習慣了某些事,有時候就會變的很淡漠,像足了我現在的情況。
『卡嚓』一聲,房門被人打開,燈也亮了,燈光照亮了公寓內每一個角落。
也許是我心理作祟的緣故,圍繞在我身邊的詭異氣息似乎也在瞬間消失了。
一眼瞟見從門外走進來的人,我繃緊的神經馬上放鬆了。
太好了,他終於回來了!
「你這小子,傢俱又被你砸了,下次買傢俱的錢由你自己出,這是最後一次我幫你收
拾殘局。」冷冷的聲音傳進我耳中。
只見他站在門口,一臉漫不經心的抽著煙,眼神在屋裡掃視,左手裡拎著一袋便當。
我往屋裡四周望了一下,這時我才發現,我觸目所及的地方全是一片狼籍,像是剛發
生過一場戰爭,幾間臥室的門都半掩著,除了我睡覺的床,整個公寓沒有一件東西完好。
我從地上站起來,輕輕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逕直朝他走了過去。
我,該隱,今年剛滿十七歲。
該隱是我的化名,半年前,我被家裡趕出來後,就投奔到他這裡來了。
他是我以前在美術社的學長常大,常大只是他的簡稱,由於某種原因我不能說出他的
全名。常大,意思既常家大少爺是也。
常大氣質神秘而冷漠,雙目狹長,身上有著真正藝術家才有的風度,雖然看起來是個
不容易親近有些冷酷的人,但他其實很溫柔。當時我冒著雨半夜濕淋淋按響他公寓的門鈴
,他二話沒說就收留了我。
這裡是他的公寓,位於一幢大廈的十四層。
那次被家裡趕出來是我的失錯,但是我真的沒想到,那位叫張音的律師小姐居然會追
到我家去,當著我父母的面說出我和她的事,以此要挾我和她結婚,也不想想我的年紀離
法定結婚年齡還差的很遠。
不過,出了那種事,父母把我從家裡趕出來也是應該的。
有哪個正常的父母,能接受自己的兒子從十六歲後就靠陪女人賺錢的事實。
在經過半年這麼長的時間以後,父母的心情,我如今似乎也能體會到了。
他們一定很想讓我經由正規的途徑步上社會,希望我能誠懇正直,而我一直以來幹的
事卻和他們的期望背道而弛。
家裡的關係其實並不很親密,但想起父母的面容,我也不禁覺得一陣心痛。
而我一直只忠於自己的感受,即使我讓他們傷心了。
「你在發什麼呆?看來你都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這已經是我第幾次警告你,不要在
我的屋子裡發瘋?」
「有吃的嗎?求求你了,我很餓。」我從他手中接過那袋便當。
「小子,我不在的這個月裡,你又連著睡了幾天?」常大責難的語氣消失得無影無蹤
,隱約透著一份體貼。
「不記得了,大概只有兩天吧。」我吃著便當,道:「大哥,難得你也會關心我。」
據我瞭解,常大是靠一家他開的畫廊賺取經濟來源,那裡面專賣十七世紀巴洛克風格
的仿製品,他從中抽取部分佣金,收入很可觀,至於他還有什麼其它的收入,我從來沒聽
他提起過,但我能憑直覺猜出來,他這個人,決不簡單。
一直到很久以後,他對我來說都是個神秘人。
「臭小子,我不是你大哥,離我遠點。」常大攏起了眉峰,往後退了幾步。
因為屋裡所有的傢俱都被我破壞了,常大甚至連坐的地方也沒找到,只好坐到我的床
沿上,抽著煙,皺著眉,像是有很重的心事。
「小該……」
「大哥怎麼了?為什麼叫我小該,平時不是都叫我臭小子嗎?」我戲謔地朝他笑了笑
。
「你這種態度,我走了以後小心被賣。」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接著說:「以後你自
己保重,你也該學些東西了,你那一行做久了遲早會出事。」
「什麼,為什麼要走?以後誰給我做飯?」我怔了怔,心中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他
的話實在太突然了。
「機票已經準備好了,我今天晚上就走,去東京。」
常大把煙蒂按滅,淡淡道:「沒什麼好說的,最近有人要找我麻煩,先出去躲一陣。
」
說完,他揮了揮手,從容不迫的轉身就走。
我完全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屋裡一片靜寂。
我看著在常大腳下搖晃著的影子,屋裡面所有東西被燈光反射出來的黑影都詭異的搖
晃著,忽然有一股寒意竄遍我全身,我伸手拽住了常大的衣服,低聲乞求道。
「最近我又做了怪夢,你能不能陪我到天亮,拜託你了,嗯!」
我打了一個寒顫,全身都被一股不祥的預感籠罩著。
我害怕夜晚的時候一個人待在封閉的屋子裡,總覺得會有怪事發生。
我實在不想一個人留在封閉的房間裡。恐懼感原本就深藏在人的心中,我只不過是比
普通人嚴重一些罷了。
「小子,你不可能一生都和我在一起,有時候你也需要面對讓你害怕的東西,靠別人
幫你是沒用的,自己努力去克服吧。」
常大一把扯開我的手,臉色微微一變。
〈不行,這個小子總能做出些讓人擔心的事,就這樣走了還真會擔心他會忽然猝死了
,如果他出了意外,怎麼對他姐姐交代。〉
常大忽然又歎了口氣,快速拿出支鋼筆,在一張名片的背面寫下幾行數字,然後把寫
著數字的名片順手塞進了我手裡。
「這是我在日本的聯絡方式,以後你可以用這幾種方法聯絡我。」
說完,他不知用什麼手法把我的手掙脫了,砰一聲帶上門,揚長而去。
眼見他就這樣走了,我展開那張名片,只見上面寫著一個電話號碼和一個電子郵箱地
址。
我也不知道在門口站了多久,才回過神來。
我發現,我最近越來越神思恍惚,彷彿有什麼重要的事被我遺忘了。就像一個人可以
記得蘋果的味道和口感,看到它就會流口水,但當他想知道他正在吃的水果是什麼時,卻
想上半天也想不出來,可憐至極。
我現在離這樣子不遠了,一想某些事情就只能讓心口一陣陣抽緊,頭疼欲裂,以至於
我現在隨時都擔心心律失常會再發做。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把燈關了,點燃蠟燭和香精爐。希望能藉著昏暗平靜的燭光讓自己繃緊的神經放鬆
下來,常大既然走了,那以後的一切就只能靠自己了。
我捧著燭台放到床頭,燭火上下竄動,發出微弱的熱量和橘色火光。
夜晚陰氣總是很盛,現在是凌晨一點左右,似乎一切壞事都是從這時開始,我心神不
定的想著。
床上扔著一張折皺的舊報紙,被我隨手撿起來扔進了廢紙簍裡。
那是一張舊報紙,朝上的一面,頭條標題赫然寫著《深夜出沒的食人惡魔,連續有人
被殺》。
第二章
凌晨1點17分市中心廣場附近。
市中心廣場在白天很熱鬧,不管是情侶還是做生意的小販都喜歡到這附近來。
也許是因為市中心廣場一角的小花園位置很隱秘,是個很適合情侶幽會的地方,也因
此順便帶起了小商販的生意。
但是一過晚上十一點,一切都改變了,幾乎沒多少人願意在十一點以後到這附近逛悠
。
夜深人靜,小花園裡的樹木投影,透過鐵欄印在附近的街道上,交錯穿插,形成了觸
鬚一樣的黑影。
廣場附近每隔十米的距離就有一盞街燈,蜿蜒曲折的十幾排街燈在漆黑的深夜裡散發
著微弱的詭異芒點,就像,一團團的鬼火照著通往陰間的路。
它們不但不能照明,反而讓廣場顯的更陰森淒冷。
他在市中心廣場附近的街道上徘徊,完全沒有目的地向前走。
街燈清冷的光線讓他的臉顯得僵硬蒼白,他看起來就像帶了面具。
他的面孔不時被斑斕詭譎的樹的黑影擋住,觸鬚般的黑影看起來就彷彿纏繞在他臉上
,他的雙眼裡燃燒著瘋狂和憎惡。
他腳下的影子像是巨大的惡魔,擴張著蓋住了整個街道,在微弱的光下輕顫。
現在,他正在等待,他瘋狂地想幹某件事。
『咯噠咯噠『的腳步聲從前面的轉彎處傳了過來,人的腳步聲。
深夜裡竟然有人經過這個路口,莫非這個人正是他要等的?
他的臉色越來越鐵青,他的拳頭緊緊握住,指甲刺得手掌心留下一道血跡。
他看見對面街角轉過來兩個人,一個穿著樸素,面目清秀,有一股楚楚的風致的女子
被一個高大男人摟著,有說有笑地往這邊走過來。
他們似乎是一對情侶,這對情侶在同時看到了他,他們兩個人都愕住了。
在一個寂靜的深夜裡,只有一對情侶,走在有著斑駁樹影的詭異街道上已經是件很不
愉快的事,如果街角對面突然出現了另一個走夜路的人,即使只是一個很普通的陌生人,
相遇在這種情況下也會顯得詭秘。
更何況他還面目猙獰,衣衫破爛,這對情侶相隔老遠就能聞見自他身上散發著一股腐
爛的臭味。
或者他是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但不管他是什麼身份,走夜路時遇上這種人,無論如
何都不是好的回憶。
也許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現在是深夜。
男的習慣性的樓住了女子的肩膀,把她明顯有些僵硬的身體緊貼在他懷裡。
"你恐怖小說看多了,別胡思亂想。"
男的在女子的耳邊輕聲安慰,女子點了點頭,這時候,她開始想些別的事情抑制住心
頭的恐怖。
男的心中雖然也有股異樣的寒意,但他為了不讓女友更害怕,並沒有說出來。
兩人沒有再看他,沒有停步直接從他的身旁繞過去,不知為何他們忽然同時加快了步
子,越走越快,幾乎已經算小跑。
急促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晚裡迴響,即使是自己的腳步聲,腳步聲迴盪的虛空感也可
以讓人窒息。
男人不知為何忽然放慢了腳步,為了舒緩壓力,他放輕鬆語氣道。
"冰箱裡還有食物嗎?"
女子搖了搖頭,臉上露出牽強的笑容,聲音有些發顫。
"沒有了,但大概還有肉吧,你餓了我會做給你吃的。"
耳邊只有一些稀疏的風聲,讓她很不安,她一直想往身後看。
她扭頭看了兩眼,背後那個陌生人依然動也不動,站在詭異的樹影裡。
身後明明有一個人,那人卻沒發出一點聲音,這才更讓人難以忍受,一種快令人崩潰
的狀態忽然纏上了她。
第三章
他依然站著,眼睛透過頭髮直視著前面這對情侶。
聽他們的對話,他們關係似乎已經好到同居的地步。從他身體裡隱隱傳出聲音:你猶
豫什麼,上幾次你都幹的很好,把你心裡的仇恨發洩出來。
開始還有的遲疑在瞬間消散,他的理智立刻被負面情緒所填滿。
同時一股寒意自這對情侶肩頭竄起,順著脊背往下遊走,使得他們的整件衣服都被涔
涔冷汗浸濕了。
『啪啪啪』的腳步聲越來越急促,並不是離遠,而是離他們越來越近。
不祥的預感在女子腦中逐漸清晰,瞬間有許多電影的畫面在腦中浮現,她腿不由的顫
抖起來。
這時候,她忽然想起某件事,下意識的把身旁的男友摟的更緊了。
〈不管是誰,在這種陰森的夜晚走夜路都會胡思亂想,是我太緊張了,或許那人只是
和我們同路,〉
想到這裡,她繃緊的心情才能稍稍放鬆。
她不由的希望他們能趕快走出這條讓人不安的街道,或者後面的那個人走快一點,能
馬上超過他們。
她剛想到這裡,突然感覺身旁的男友身體一顫。
她微笑著扭過頭去,卻意外的看到了她男友臨死前最可怕的景象。
忽然間,男友的身體往前倒去,砰地一下撲跌在她身前的街道上。
他的四肢張開,大量血從他背後噴湧而出,飛濺在空中。
親眼目睹了如此駭人的畫面,力氣就像突然被從她身體裡抽走,她癱倒在男友的身旁
,帶著餘溫的血灑在她臉上,視網膜裡一片刺目的血色。
她駭然地想尖叫,但聲音到喉頭,卻只發出了急促的喘息聲。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是我們遇上這種事!〉
她的思維混亂無比,意識模糊不清,視線沒辦法從男友已經渙散的瞳孔,滿臉是血的
面龐挪開。
男友濺在她身上的血,和她自眼眶裡湧出來的淚水渾和在了一起,模糊了她的視線。
恍惚間,之前一直在他們身後流浪漢一樣的人,拿著沾滿血的斧頭走進了她的視野裡
。
那個人扔下了手裡的斧頭,在屍體旁邊蹲下,不知在幹著什麼。忽然間,他的臉部扭
曲,整個人都彈跳起來。
〈他一定是被他殺的!下一個就輪到我了。〉她牙齒打顫,恍惚想到了這些,卻連站
起來逃走的能力也失去了。
下一秒鐘,更駭人聽聞的事在她眼前發生,她依稀看到,從流浪漢的嘴裡竄出了什麼
恐怖的東西。
那東西迅速附在男友背後的巨大的傷口,一湧一動,好像在……吸血……
連血氣裡也有腥臭的味道,她腦中一陣昏眩。
很快,那個流浪漢已經放下了她男友的屍身,舉起斧頭朝她胸前砍下。
她眼眶睜得幾乎裂了開來,當斧頭深陷進她胸腔裡時,她的胸口傳來劇痛。
在瀕臨死亡的最後一刻,一張整潔到一絲不苟的男人面孔忽然浮現在她腦海中,那張
臉和這個猙獰的殺人者,竟有著意外的相似。
〈不可能的,難道是他……〉
她眼前一黑,思想在瞬間終止……
終於把他們都幹掉了。
住在他身體裡,水蛭一樣的惡魔從咽喉裡竄出來,從被斧頭劈開的傷口吸食著女子的
新鮮的血液,他得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快感,長久以來的恨意也在瞬間釋放。
吸飽了鮮血,它才又從咽喉竄回了他的身體裡。
他眼中閃起駭人的紅芒,提起染血的斧頭,越走越遠,逐漸消失在婆娑詭異的樹影裡
。
他將再次化為深夜的食人惡魔,帶給這個城市災難。
深夜街道上這兩具漸漸冰冷的屍體,也許僅僅只是此事的開端……
第四章
門外傳來刺耳至極的鈴聲,我從睡夢裡被吵醒,疲憊地睜開雙眼。
刺目的陽光透過輕飄飄的紗簾射進我眼中,曬得我全身發燙,也只有正午時才會有這
麼強烈的日照。
「誰?」我問了一聲,用手撐住身子,可能是因為我睡了太久的緣故,全身酸軟。
我勉強坐直,手掌心突然傳來陣陣刺痛,我低頭一看,掌心像是不知何時被玻璃扎出
了幾個血口,傷口已經不流血了,形狀看起來倒像是被指甲抓出來的。
我跳下床,避開滿地的碎玻璃,下去把門打開,這裡是高級住宅區,沒有人會蠢到來
這裡搶劫。
「有什麼事。」
「您好,是一位常先生讓我們來換傢俱。」
我勉強提起精神,請呆站在門外,一個一臉憨厚的工人進來。
他一進來就看著我怔住了,顯得很不知所措,隨後被客廳裡狼籍的情況嚇了一跳,好
半晌,才招呼後面的搬運工們開始工作,陸續把新的傢俱搬進屋裡。
讓我感到奇怪的是,新的傢俱裡居然還有一架看起來質地很好的鋼琴,常大究竟在想
什麼?
目前我面臨著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常大昨晚走的時候,我居然忘了問他這間公寓以後
的房租是否由我來付。
我沒有固定的經濟來源,而他這間公寓卻在黃金地段裡,房租價格昂貴。
我喜歡過奢靡的生活,所以必須有大筆豐厚收入,而且我每月的花銷和房租都很可觀
,即使不大肆揮霍,如今在銀行裡的存款也只夠我用三個月,自從常大無償提供給我住所
後,我就開始變懶了,如今真應再去找點事做。
「這些傢俱的錢常先生付了嗎?」我隨手拽過敲門的那個工人。
「什麼?」
搬運工人應了一聲,這才反應過來:「哦,付了,付了,常先生已經全付了。」
「把東西都搬進來吧,順便幫我把家收拾一下,把舊的傢俱都抬走。」
在一瞬間,我想起了昨晚常大走以後我做的一個夢。
那個夢內容清晰無比,血腥,暴力,真實的就像是我親臨現場。
又是一個有關殺人的夢,萬幸的是比起我常做的夢總算比較輕鬆。從科學的角度來講
,人平時太多慾望壓抑在心底,會在夜間成夢。
但我真的不喜歡殺人,也從來沒試過,為什麼我卻總是在做類似的夢,我扯著頭髮,
苦思不解。
一張染滿了血,因為恐懼而扭曲的女人臉驀地在我腦海裡浮現出來,我駭出了一身冷
汗。
「請您在上面簽個名。」
工人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這才回過神來,我最近究竟是怎麼了,頭腦裡總是一片
空白。
工人接過簽了名的單子,在出房門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又往裡面瞟了一眼。
〈今天這事真夠古怪,一個最多不過十七八歲的漂亮少年,怎麼能住的起這種高級公
寓,除非是……而這間公寓裡又被砸的亂七八糟的……〉
人的想像力很容易展開,許多可能的想法在他腦中萌發,他不由在心裡暗自嘀咕起來
。
但房門馬上就被關住了,隔斷了他的思維。
我定定望著門,不想再待在這裡了,也許我應該到外面去走走,陽光會讓我的理智恢
復。
我出去時,中午已經過了,可能因為今天是休息日,街上的行人特別多。
我在街上閒轉著,走進路旁一家咖啡店裡,要了杯冷飲,靜靜地整理思緒。
隨著噩夢次數的增加,我如今更喜歡待在人多的地方,這樣最少會讓我覺得安心一些
,我希望能藉著女孩子們的喧鬧聲沖淡心中的恐懼。
位於我身後的那一桌,有幾個女學生正在大聲談笑。
她們的臉被翠綠的觀賞植物擋住,但位置離我坐很近。因為她們說話聲音夠大,我無
意中聽見她們的談話內容。
「真可怕,聽說昨天晚上又有人被殺了,我晚上再也不出去了。」
「這已經是第幾個了?」
「昨晚在電視上看到,警方懸賞十萬美金,搜查與連環殺人案有關的任何線索。」
接著就是一片令人駭然的沉寂,她們的話題一轉,又轉回到了學校的瑣事。
她們聲音突然壓得很低,不時鬧成一團,我沒再聽下去。
聽著她們的對話,不由又讓我想起了昨晚的夢,這個城市最近也變得與以往不同。
最近幾天報紙和電視上都有關於殺人案的報導,幾天前某節目上更是放出了一大批死
者的照片,大量發生的兇案讓每個人都覺得很不安。
如果兇案還要繼續發生,恐慌情緒會像瘟疫一樣迅速散播,到時人人自危,現在一到
天黑以後,在夜間出門的人都會迅速減少。
我這幾天會連續做噩夢,也許和最近這類的報導太多有關,或許我根本不用擔心什麼
。
我不停在心中安慰自己,雖然這可能只是我在自我欺騙,但也會讓我自己稍微安心。
我用勺子調著冷飲,隔著玻璃窗向街道上四處張望。
「請過來加點糖。」我叫了一聲,冷飲太冰了,我的心臟受不了這種刺激。
店員也是個年輕女孩,飛快地走過來,正要加糖,臉頰和耳根卻在瞬間通紅。
她拿糖盒的手不穩,把一盒方糖撒了滿桌。
「對不起……對不起。」她慌張地收拾桌面,不停地倒著歉,心跳聲音大得我都能聽
見。
「我自己來吧。」我眼角的餘光瞟向觀葉植物旁邊的玻璃。
玻璃倒影中我的面孔陰柔至極,眼神很神秘,就算不笑的時候還是帶著一種挑逗的神
態,加上我特地染成的淡銀色頭髮,任誰看都應該會有和這女孩一樣的反映,走在哪裡都
是焦點。
「喂,看啊。」後坐的幾個女生低聲尖叫,目光全集中在我身上。
我不必去招惹她們,這些高中女生養不起我,現在我並不想惹來太多麻煩事,我雖然
喜歡年輕漂亮的女人,但我現在似乎更喜歡錢。
如今只有找有錢又大方的女人攢點錢,有錢又大方……
對了,我怎麼忘了那個女企業家蘭水月,她上次不是請我去參加什麼宴會。
我有些後悔當時竟然直接拒絕了她,可能是因為當時我還很有錢,不愁生活。
我不由苦笑起來,現在看來,她那樣的有錢人還是應該好好籠絡,以防不測。
「她的電話號碼我還留著,應該能找到。」
我翻開隨身帶著的電話薄,翻到最後一頁的角落裡,才終於發現了她的聯絡電話,現
在那些數字字跡模糊,已經有點看不清了。
既然已經有了新目標,就不應該在這兒打發時間了,我站起來,拚命地在頭腦中思索
著蘭水月的相貌。
我這個人記憶力一向不好,她長的什麼樣子我已經忘的差不多了。
站在咖啡店門口,我撥通了蘭水月的電話號碼。
「請幫我接蘭水月小姐?」
「請問您有預約嗎?如果沒有,請您先預約,蘭水月小姐正在開會。」
秘書小姐的聲音很甜美,但口氣公式化,顯然是這句話她每天都會說很多遍。
蘭水月手下的公司被她經營得很具規模,每天要見她的人都需要預約,這點我早就知
道了。
我輕笑了幾聲:「你告訴她,該隱有很重要的事找她。」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才道:「請等一等。」
我又等了接近一分鐘左右,電話中才傳出另一個人的聲音。
「該隱?」接電話的是個女聲,語氣很遲疑,說話的口氣像是在懷疑什麼。
我能聽得出來這是蘭水月的聲音。
「是我。」我歎了口氣:「最近過的可好?」
「過的非常好,公司剛收購了一家銀行,最近正在整頓期間。」
蘭水月的聲音提高,變得十分尖厲:「上次我邀請你時,你不是說你討厭全身都充滿
銅臭味的女人嗎?又找我幹什麼!」
我沉默片刻,沒想到我上次竟然對她說了那麼傷人的話,看來事情很有可能會泡湯。
「我改變主意了,別掛電話,聽我解釋?」
『啪』地一聲,對方顯然是把電話掛了。
我耐心等了一會兒,果然沒過多久,鈴聲就又響了起來。
「今天晚上九點,我會舉辦一個慶功宴,那時到我這裡來吧。」
電話那邊傳來蘭水月的聲音,她的聲音明顯柔和了很多。
「當然,我會準時到。」凡事和個人利益掛上鉤,沒有誰能不擔心的,我終於鬆了口
氣,我真怕她因為氣憤而不給我來電話,那樣的話我就只有另尋出路了。
現在是七月份,這個月份白天很長,直到八點將近九點的時候,黑夜才開始。
第五章
晚上九點,正是華燈初上時。
從一座高聳的大廈頂樓往下望去,整個都市盡收眼底。建築物被各種不斷流轉的霓虹
燈裝點起來,在黑夜的籠罩下,一片謎幻色彩。
這座大廈的整個頂樓,都在之前幾個月裡被移進適合植物生長的新鮮泥土,移植來各
種植物花卉。
阿佛洛狄忒雕塑的噴泉池聳立在頂樓的正中心,泉水噴灑著清澈晶瑩的水珠,既使古
巴比倫真的有過空中花園,也不過如此了。
頂樓上已經聚集了很多受邀而來的賓客,美食和美酒放在桌上供人享用,侍者們穿梭
來往於賓客周圍,氣氛極其熱鬧。
這座大廈是蘭水月的私人產業,她的慶功宴今晚將在這裡舉行。
我很早就來了,這時候正靠著一株植物,仔細端詳這座『空中花園』。
我歎了口氣,我不理解暴發戶的想法,這裡居然是大廈的頂樓,真是讓人駭然的景色
,我不禁有點想入非非,如果佈置這些景色的錢全給我,我一定帶著錢落荒而逃,這可真
是窮人的悲哀。
當然,只要她有錢,即使她把整座大廈改成透明玻璃的空中花園,想來也沒人會反對
。
不遠處傳來令人心曠神怡的爵士樂,受到邀請的客人絡繹不絕到來。
這些賓客都衣觀楚楚,有認識的在互相打著招呼,笑聲不斷從樹蔭對面傳過來。
我不停審視著被邀的賓客,這對我來說正是個好機會,在這種場合裡最容易認識有錢
的單身女郎。
「先生,蘭水月小姐請您過去。」
侍者恭敬地走過來,只看了我一眼,就避開了我的眼神。
看樣子,他好像把我當成是某個成功商人的私生子了。
我被人誤會過太多次,到如今已經懶得解釋了,這都是這張臉的副作用。
蘭水月穿著一身古典的改良旗袍,她的身材高挑,比一般女人要高許多。
她的年紀只有二十許間,是個典型的東方美人,化著淡妝,嘴角上方還有兩個很淺的
小酒窩,笑起來的時候十分動人。
可惜的是這樣一個古典美人,竟然有根深蒂固的爆發戶習慣。
她這時正在和一個中年人說著話,在他們身後站著一個樣貌很貴族化,舉止非常優雅
的金髮外國人。
他有一頭十分耀目的金髮,在光影下閃閃生輝。
因為他太引人注目,連我也不禁多看了他兩眼,他感覺很敏銳,馬上就發現了我在觀
察他,竟轉過頭來我笑了笑。
我背脊上驀地竄起了一股寒意。
不知怎麼回事,我總覺得這個人的眼神有種說不出的詭秘,我幾乎是馬上移開了視線
,但卻仍然能感覺到他那種詭秘的目光,我下意識的不想再看他。
我上前兩步,蘭水月轉過身來,她馬上看見了我,朝我這邊走過來。
「那位是誰。」
我朝那位金髮外國人的位置揚了揚下巴。
「他叫Kamijo,是意大利一位著名的服裝設計師,他很風趣呢。」
我暗自對他留上了心,恐懼情緒是本能的一部份,我的第六感向來十分敏銳,本能讓
我覺得這個人很危險。
「該隱,你終於來了,跟我來。」
蘭水月聲音輕的像風一樣,飄進了我耳朵裡。不知道為什麼,我真想轉身就跑。
我勉強一笑,跟在她身後。
「下面一層是我的住所,沒有任何人,跟我來,給你看一樣東西,你一定會喜歡的。
」
蘭水月挽著我的手臂,邊走邊說:「本來我已經打定主意,以後永遠都不會見你,而
且,我一定要讓你跪在我腳下求我原諒,因為你是第一個敢那樣拒絕我的人!但不知是怎
麼了,我一聽見你那蠱惑人心的聲音,就又忍不住想見你。」
我們下了頂樓,乘著升降機往下面一層降下去。
「很久未見,你越來越美了。」
我朝她微微一笑,我早就知道她這個人的性格,在私人感情上,我想我和她並不很合
的來,她居然對一個比她至少小十歲的弟弟說這種話。
蘭水月雙眸一轉,幽幽地歎了口氣:「你肯定是沒錢了,才會想到來找我吧。」
我口是心非地說:「只是想見你罷了,何必那麼多心。」
蘭水月從她隨身攜帶的包中取出支票薄,簽上了名,撕下其中一張遞給我。
我吃了一驚,我沒想到她會拿出一張空白支票,這樣就算我的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
馬上接過來。
蘭水月將它塞到我手裡,笑起來:「我已經和銀行方面交代了,這張支票隨時都可以
兌換,怎麼?不要嗎?」
「你喝醉了。」
「我今天晚上沒喝過一滴酒,怎麼會醉呢?」
蘭水月側臉看著自己身旁全身充滿了性感的少年,越看越有種著了魔的感覺。
她混跡商界多年,也見過各種各樣的男人,甚至也和其中幾個論及婚嫁,但除了眼前
這個少年之外,她還從沒對一個男人如此著迷過,他像是永遠讓人猜不透他心中在想什麼
,有時很叛逆,還有的時候很優雅,有時會顯得很神秘。
他心裡面像是藏了很深的心事,讓蘭水月忍不住想知道他究竟在想著什麼。
記得第一次見他時,她也只是驚詫於一個男性的臉怎麼可能長到他那樣美,而又有種
絲毫不會讓人把他誤認為是女性的氣質,好奇心促使蘭水月去和他主動談話,然而一席話
談下來,她才發現腦子裡已經全是這個少年的影像,他的每一句話,隨意一個動作,都讓
她輾轉難眠。
也許喜歡一個人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為何飛蛾明知道靠近火焰會被焚化成灰,卻還
是毅然的撲向火焰。這種事又有誰能說的清……
蘭水月覺得她現在就像撲向火焰的飛蛾一樣,她一向引以為自豪的理智,在這時完全
起不了作用。
她竟然這樣大方,這倒是我未曾料到的事。
她的眼波在燈光下流盼回轉,樣子看起來竟然十分迷人。
在幽暗的燈光下看來,蘭水月的臉孔端莊美艷。
精緻的化妝和她本來就擁有的獨特氣質,更另她帶著一種撩人的風情。
今晚,或許並不像我想像中的那樣痛苦。
最重要的是有了這張支票,我就又能逍遙上很長一段日子了。
我們下了升降機,通過一個燈光幽暗的長廊,前面是氣氛頗為浪漫的大廳,可以看的
出來,蘭水月在這地方的佈置上投注了很多金錢和時間。
頂樓上的爵士樂在這裡還能隱隱聽見,四壁的燈光幽暗昏黃,使這裡看起來典雅華麗
。
我略微掃視了一下,這裡大概是全封閉的,只通著三個房間,一個大廳。
〈這裡確實是個幽會的好地方,蘭水月除了是個成功的商人外,還很懂得享受生活啊
。〉
想到這裡,我不禁笑了笑,這還有什麼好懷疑的。
在她轉動把手,打開臥室門的一瞬間,我的心裡卻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霎時,我想阻止蘭水月打開那個房間,我的身體卻開始不聽控制。
一種像被滲在冰水裡的感覺在我全身蔓延開,我腦中一片茫然,意識突然之間無法再
控制這個身體。
〈該死的,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發作。〉
這種可怕的感覺,就像是有一股力量馬上要在我腦中覺醒,那股力量想擠破我的胸腔
竄出去。
我甚至來不及驚恐,因為撞邪的感覺來的太迅速了。
蘭水月的臉晃著變成了五六個重影,最後模糊成一團影子。
我漸漸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壁燈開始旋轉,一切都像是在放慢鏡,一幅幅驚恐的人臉
特寫在我眼前迴旋,消失。
蘭水月焦急的聲音遙遠的像是從天邊傳來,依稀傳進我耳中……
「該隱,醒醒,你把你的藥放在哪裡了?!」
蘭水月被忽然發生的事驚的怔住了。
她沒注意到,在燈光照不到的一個陰暗角落裡,一個一直沒發出半點聲息的詭異黑影
,正在逐漸向她靠近,這時候,黑影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移到了她身後。
蘭水月只覺的頸上一麻,一陣強烈的刺痛傳遍全身,她眼前驀地發黑。
她眼前的燈光似乎也暗了很多,一陣天旋地轉過後,就連她鼻端的空氣也瀰漫著一股
濕鹹的血氣。
〈莫非我要死了,不,我還不想死!很多業務都等著我去擴展,該隱……〉
蘭水月緊貼在牆壁上,她隱約間看見有一個人走了進來,那人似乎有著一頭耀目金髮
……
驚駭的情緒頓時佔滿了她的意識,對死亡的恐懼促使她不斷往後退著,踉踉蹌蹌之間
,她沿著牆壁摔進了臥室……
第六章
『啪、啪、啪』的滴水聲不斷傳進我耳中。
不知究竟過了多久,我才睜開雙眼,汗水順著我的額頭滴在手背上,我全身的衣衫都
被冷汗滲透了。
我在幹什麼……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有滴水聲?』
我靠著牆壁站起來,順著滴水聲的源頭走過去,蘭水月的臥室門不知何時被打開了,
滴水聲應該是從那裡面傳出來的。
心中總有種不祥的徵兆纏繞著我,不停的跳進我腦海裡。
我把腳步放輕,將臥室門推開一條縫,從門縫裡往進看只能看到一絲微弱的燭光。
我推開房門,當看到屋裡情景的那一瞬間,我全身的血幾乎都在同時凝固。
屋裡的桌子上,一支葡萄酒瓶歪倒在白色桌布上,酒順著瓶口流出去,滴在木製地板
上,落在先前流出來的一大灘酒上,除了這些,桌子上還放著兩隻空杯,一支燭台,燭台
上燃著蠟燭。
整間屋子的光源,都來自燭台上的那支蠟燭。
桌旁的椅上坐著蘭水月,她的腦袋低垂,雙手不自然靠在身體的兩側。
我心中有個強烈的聲音告訴我,蘭水月已經死了,而她的死和我有關。
「蘭水月?」
我強迫著自己,抬起腳步往屋裡走去,在我的精神快要崩潰之前,我輕聲呼喚了她兩
聲。
我們靠的很近,我能看清楚,她眼睛裡沒有生氣,唇半啟著,驚駭的表情僵持在她的
臉上。
我輕輕碰觸了一下她的身體,還沒涼透,顯然是在剛才才死去的。她臉上驚駭的表情
在搖擺的微弱燭光下,帶著一股讓我全身發寒的妖邪氣息。
「難道……是我殺了她?」
我心中存著疑惑,我已經對自己沒信心了。
她的眼睛一直盯著我看,那一對已經渙散的瞳孔裡蕩著不祥的光,我被她看的駭然不
已。
隱約之間,我看見她的脖子上似乎有被犬齒咬過的痕跡。
我全身打了個寒戰,按捺不住想倒退著從這裡出去。
可能是平時噩夢做多了的緣故,本來我絲毫不覺得可怕,但是一直盯著蘭水月的眼睛
看,馬上就會覺得整個屋子都蔓延起一股森森鬼氣。
我腦中有個瘋狂的想法,只要再在這個地方多待一秒,我就會被蘭水月的亡靈纏上。
我像被鬼追一樣轉身逃出這房間,踉蹌撞開門穿過長廊,拼了命的按了升降機。
至於怎麼出了那幢大廈,我完全沒有記憶,等我從恐懼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已經
身在那幢大廈的幾條街之外了。
漆黑的街邊有家小酒吧,我推開門撞了進去,顧不得酒吧內幾個客人驚異的眼神,和
酒保要了杯烈酒,剛拿到杯,一口就灌了下去,辣的連眼淚也流了出來。
我明白有嚴重心臟病不能喝酒,但經歷了這種事,我哪裡能管的了那樣多。
很快就會有人發現蘭水月不在,到她的臥室去找她,然後發現她的屍體。
當時在頂樓上,很多人都看見我和蘭水月一起離開,包括那個頂樓上的侍者。
不管怎麼說,這件事一定會查到我身上,到時候我該怎麼辦?!為何我當時沒再撐一
會兒,堅持到弄清楚她的死因後再走不遲。
對蘭水月的死,我始終抱著一份莫名其妙的愧意,所以她死了我才會怕看她的眼神。
我心中焦急,一摸上衣口袋,竟意外的摸到了那張蘭水月給我的支票,在我心底赫然
出現了一線生機。
這時候,外面的夜空已是陰雲密佈,星光全被遮住,看來快下雨了。
第七章
晚上22時以後,整座城市就下起了傾盆大雨。
在傾盆大雨中,他滿懷殺意的詛咒聲從雨中傳出來。
他從一個骯髒陰暗的小巷裡披著雨奔出來,身上的衣服已經被雨水泡軟了,他的鞋子
陷進了到處都有裂縫的水泥地裡,不小心跌了一跤。
然後,他踉踉蹌蹌地從泥潭裡爬起來。這時候他的臉上粘滿了泥漿。
他那一雙一直睜大,混沌充滿了殺氣的眼瞳裡,完全看不出任何人類應該有的感情。
他一直低喃著這幾句話,嘶啞的聲音裡發出像哀號一樣的笑聲,手中提著的利斧,也
隨著他身體的輕微擺動而震動。
他心底一直有一個聲音在響著,那個聲音告訴他一定要不斷的殺人,吸乾他們的血液
,他才能變得更強大。
生物的血才能帶給他變強大的力量,所以,他在每一個深夜徘徊,不斷地殺著,尋覓
著新的獵物。
每一次,他都得到了極度的亢奮。
他憎恨眼前所有的東西,也就是憎恨使他擁有了惡魔強大的力量,讓他脫離了平凡的
人生。
心裡那個聲音一直在響著,催促他快點找到下一個犧牲品。
站直了身體,他踉蹌著往前走,尋找走夜路的行人,但今晚的雨太大,他已經走了三
條街,非但沒碰到過一對情侶,也沒遇見一個人。
他向左右張望,終於看見左邊的陋巷中有一家還亮著燈。他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飛
快朝那戶人家奔了過去。
從窗戶的漏縫裡往進看,能看見一個穿著舊衣服,略有些發福的中年女人正坐在燈前
縫紉,口裡哼著兒歌,女人的衣服雖然破舊,但卻十分乾淨,一個男人在旁邊打著瞌睡,
幾個小孩睡在房間裡唯一的大床上,睡得都很熟,一家人看起來和樂融融。
舔了舔舌頭,對血的慾望佔滿了他的腦子。
他蹲在這家的門前,嘴裡發出嘔吐的聲音,胃裡的殘渣陸續被他吐出來。
他的臉在一瞬間起了變化,上下膨脹揪扯,頭就像條蠕動著的毛蟲的頭部,他從嘴裡
吐出了一截巨大的東西,那是一段乳白色,像軟體動物一樣的怪物,那怪物最上面長著巨
大的吸盤,它的吸盤張開收縮時,既噁心又恐怖。
那東西從他的嘴裡往外竄動著,越伸越長,張牙舞爪地浮在半空中。
它足有一人寬,兩人高,像是條巨大的吸血水蛭,
大雨淋在怪物和他身上,他們就像只有半身漂浮在黑暗裡的惡靈一樣,躲在雨中等待
著最佳的機會,準備襲擊人類!
屋內的中年婦女和男人沒察覺到危險,仍在做手中的針線活。
過了一會兒,中年婦女似乎是有些累了,站起身用手錘著肩膀。
『轟!』
一聲巨響,門被他撞裂成兩半。
他手中拿著斧頭,在中年婦女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斧劈到了中年婦女的身上,劈
斷了她的胸骨。
男人被怪物嚇得篩子一樣發著抖,剛站起來準備逃出屋外去,已經被他從後面追了上
去,利斧輕易地穿胸而過。
他口中吐出來的怪物,附在死者的傷口上吸著血。
轉瞬間,怪物乳白色的外皮頓時轉成艷紅,行動的速度比剛才有些遲緩,在半空中游
向床上快要醒來的三個小孩。
屋裡頓時響起了小孩們驚恐地尖叫聲。
但這叫聲完全被響雷掩蓋,大風夾雜著雨水從破門外捲進屋中。
或許要等到明天早上,才能有人發現這裡的慘劇……
第八章
大雨已經連續下了幾個小時,到現在還沒停。
兩小時以前,有人在假日賓館的地下停車場裡發現了兩具屍體,隨即向警方報案。
屍體從被發現到警方趕到的期間,未被人移動過,待警方趕到現場,一看到死者屍體
,警務人員馬上可以斷定這又是一樁『深夜食人魔』犯下的案。
凌晨零時五分,假日賓館的地下停車場裡,聚集了許多嚴陣以待的警務人員。
雖然警方及時封鎖了現場,卻已經有不少嗅覺靈敏的記者聞訊趕到這裡。
「阿冷,看樣子又是對情侶,你有沒有什麼頭緒。」
「絕對是個精神異常者,上次發現的屍體還算相對比較完整,這次的屍體上都缺了東
西。」
一位負責維持案發現場秩序的警務人員和冷凌峰交談著。
因為『深夜食人魔』的惡性連環殺人案遲遲不能破案,一向號稱警界精膺的冷凌峰被
緊急調來接手此案。
為了能找到有關『深夜食人魔』的蛛絲馬跡,他已經連著大半個月沒睡過一次好覺,
此刻看著被攔在外面卻仍不死心的大批記者,更讓他心中大為火光。
在接到這裡報案的一個小時前,他剛處理完另一起『深夜食人魔』的案件,被害者是
一家人,一男一女,三個小孩,全在突然之間被殺了,終於處理完那件事,他又馬不停蹄
地趕到了這裡。
〈如果不是因為媒體的過度暴光,目前這件事的影響力也只局限在警方內部。〉
〈開始時就應該對外封鎖一切消息。〉
冷凌峰越想越氣,比較起來他迫切想抓獲的殺人魔,無孔不入的八卦雜誌記者更讓他
惱火。
地下停車場籠罩在一層橘色的燈光裡,雨聲從外面傳進來,冰冷潮濕的空氣讓他不由
自主地又想起了那兩具令人不忍悴睹的屍體 。
記得在一天前,也有一對男女在市中心廣場附近的街上被殺害,他們的屍體比起今天
發現的兩具屍體還要完整,『深夜食人魔』的下手一次比一次殘忍。
這次被殺害的是一對青年男女,從『深夜食人魔』一向專挑情侶下手的習慣來看,這
一男一女的關係目前雖然尚未確定,但極有可能是一對情侶,推測當時的情況,他們從假
日酒店出來,在進入地下停車場後,遭到『深夜食人魔』冷不防的襲擊。
男生被人用鐮刀斧頭之類的東西在背後偷襲,巨大的撞擊力使他向前撲倒,有可能是
當場死亡,女生前胸被劈開一個血洞,大量出血,連裡面的骨頭也被劈斷了。
比男生晚死的她,很可能看見了解決這個案件的真相,所以她才在死前露出因恐懼而
扭曲的表情,可惜她已經死了,死人該怎麼叫出來說話?
〈她臨死前一定看見了什麼……〉
每次想到這裡時,冷凌峰就會感受到一個看不到的影子的威脅,結合以前的十幾起案
例,他聯想當時的情況,縝密地做著推理。
〈『深夜食人魔』能用斧頭砍斷人的筋骨,然後輕易拔出深陷在骨頭裡的利斧,隨即
殺死另一個人。其中時間間隔並不長,由此可以推斷他力大無窮,暫時應該把目標鎖定為
男性。〉
〈他每次做案都很有規律,挑選的對象多半是情侶,先襲擊男生,趁女生驚呆的時候
,把她也一起幹掉,他則在作案後迅速離開,這麼有計劃的行動只能說明他頭腦非常靈活
。〉
再加上以前看過的被害者的驗屍報告,冷凌峰發現了很奇怪的一點,全部死者都有大
量出血的跡象。
一個成年人全身總血量是四千到五千毫升,這些被害者的失血量全部都在一千毫升以
上,如果按這樣推斷,他們體內應該還餘下四分之三的血量。
但在他們體內尚存的真實血量卻極少,一大部分血液奇跡般的從他們身體裡消失了。
〈莫非他有抽血的習慣?〉
冷凌峰捏著下巴深思,綜合以前的案例推測,『深夜食人魔』是精神異常者,男性,
從被害者沒有抵抗逃跑的跡象,推斷他每次行動很有計劃,頭腦靈活,被害者死狀傷口很
大,用鐮刀或者斧頭劈出來的傷口,骨頭也被砍傷,以女性的體力而言不可能,最奇怪的
一點,死者體內的失血量有古怪。
真是可惡,他每次做案都沒有特定目標,下手幹淨利落,這類案子最棘手,讓冷凌峰
也很難找到線索。
即使知道他就隱藏在市中心裡,但單靠手頭上這一點僅有的線索,也很難把他從茫茫
人海裡找出來。
〈最開始時是誰戲稱他為深夜食人魔的?〉
冷凌峰心想,這個稱呼開始時或許還只是戲稱,如今卻名如其人。
今晚發現的兩具屍體裡,男生缺了半個耳朵,女生少了一隻左手,當時一看傷口,冷
凌峰馬上就斷定那是被人硬生生撕扯下去的。
〈那半隻耳朵和女生一隻左手不可能不翼而飛,所以不排除『深夜食人魔』把它們帶
回去做紀念的可能。〉
〈不會真被他吃了吧。〉
又有一個想法在冷凌峰心頭冒起,他立刻覺得心中惻惻,十隻手指一起發冷。
這時,冷凌峰想到了一個更嚴重的問題,如果這個案件遲遲破不了,死者人數繼續增
加下去,加上眾多媒體的推波助瀾,恐怖會在頃刻之間擴散到整個社會,被恐懼所擄獲的
市民,很有可能會自行捏造一些莫須有的謠言出來,加深案件的嚴重程度。
這樣會變成一種惡性循環,到那時警方聲譽蕩然無存,將面臨著整個社會的壓力,最
壞情況說不定會引起市民暴動
這時,有人拍了拍冷凌峰的肩膀,冷凌峰驀地回頭。
「阿冷,上面找你的電話。」
一個同僚遞給他手機,冷凌峰順手接過去,上司的聲音通過話筒傳進他耳朵裡。
「事情有沒有進展?」
「目前還沒有眉目,驗屍結果明天就能出來。」
話筒那面的聲音沉默了片刻,隨後傳出一聲遺憾的歎息。
「阿冷,這件事暫時先放下,還記得蘭水月嗎?」
〈蘭水月!?〉
冷凌峰記憶中頓時浮現出一個端莊美艷的女子身影,記得以前他曾因為工作需要和她
見過一面,可能是由於她的精明和美貌,當時對她有極深刻的印象。
「那個女企業家蘭水月?」
「是的,幾個小時前有人報案,她在家中猝死,你去處理一下。」
冷凌峰怔了怔,在他印象中的蘭水月很健康,從表面上來看她沒有絲毫會突然猝死的
可能。
「有沒有他殺的可能?」關於這件事,他寧可相信蘭水月是他殺,也不相信她會因為
某種疾病忽然猝死。
話筒那面的聲音頓了頓,又道:「你馬上到這裡來看一下吧。」
「好的,我會馬上趕過去。」
第九章
晨光熹微中,我推開銀行門走了出去。
看起來,我是這家銀行今天的第一個顧客,剛才,我已經在那張支票上添了個數目,
那筆錢能保障我在以後一年內的生活都不出現問題。
雖然用死人的錢總有種內疚的感覺,但有錢起碼不會餓死街頭,我自嘲地笑了笑。
這時候,街道上的車輛已經漸漸多了起來。嘈雜的噪音響徹到街道兩旁,街道兩旁已
經能陸續看見走著去上學的學生和上班族。
我從街道上穿行而過,不停在心中祈禱,千萬別讓蘭水月的死太早被人發現,也千萬
別讓警方太快查到我。
昨天晚上,我已經試過和常大聯絡過了,剛一接通,話筒對面立刻傳出一連串說話十
分快速的日語,聽得我忙掛了電話。對於日文我只能聽懂一些簡單的口語,我實在不明白
對方在說什麼。
我只得寫了一封電子郵件,把最近發生的事略微縮寫了一遍,希望他能近早看到。
從昨晚到現在,我除了回過一次公寓外,其餘的時間全在人多的酒吧裡渡過, 因為我
只要一閉上眼,就能感覺到蘭水月的氣息。在我一個人的時候,我覺得她一直在看著我。
即使在這麼溫暖的陽光下,我還是覺得毛骨悚然。
目前能做的我都已經做了,人的命運模糊不可捉摸,昨天之前,我從沒過自己會遇上
這種衰事。
三兩個穿著校服的中學生從不遠處經過,每個人都是一臉朝氣蓬勃,看起來,既使有
兇殺或更不幸的事發生,也和他們的生活沾不到一點邊。
我刻意去聽她們的對話,想用學生那毫不加思考的談笑來緩解我緊繃的神經。
「看了早報沒?」
「又是兇殺案,我在網上看到了幾張死者照片,嚇死人了。」
「我下午不去學校了,天黑之前回家,今天的考試準備的怎麼樣?」
我聽著她們談話,心『怦』地跳了一下,心裡忽然有種極度不安的感覺。
死人,殺人魔應該不會和我有關係的,畢竟我還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昨天發生了
那種事,我心中會覺得不安也是應該的。
我一路上都心神不定,恍恍惚惚,我加快腳步,朝我住所那幢大廈的方向走去,
我的住所位於市中心地段,離這裡亦十分接近,沒用多常時間,我已經到了那幢大廈
裡。
我乘著電梯往十四樓升上去,諾大的空間裡面就只有我一個人。每到這種時候,我就
總會忍不住胡思亂想,越想越害怕。
過了比一個世紀更漫長的時間,電梯終於停住,電梯門開了,我逃命一樣奔出來。
我拿出鑰匙,正準備打開房門。身後驀地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募地,我感到有人來
到了我背後。
兩個穿著制服的警務人員出現在我面前。
他們身材相當壯碩,其中一個身高足足有一百九十公分以上。
一名警務人員拿出證件,雖然眼中閃過訝然神色,但仍很戒備地盯著我。
「蘭水月在昨晚猝死,因為先生你是最後一個見到蘭水月的人,請你協助警方調查。
」另一個說話,語氣竟然十分柔和。
〈警方的辦事效率好快,果然來了。如果一直躲在屋子裡擔心、害怕,我也只不過是
個怕幽靈的小鬼。〉
〈還不如和他們去一趟警局,弄清楚蘭水月真正的死因〉
我思緒電轉,瞬間決定了很多事。
「猝死?她的身體一向很健康,我昨晚走時她還很好,不要和我開玩笑!」
「這不是玩笑,請跟我們去一趟局裡。」另一名警務人員道,聲音聽起來很肅穆。
我裝出一副才明白事態嚴重,猶豫不決的樣子,怔了怔,半晌才點點頭道:「好吧。
」
兩個警務人員人前一後跟著我,出了大廈後,我們直接坐上在外面等候的警車,一路
呼嘯著駛向局裡。
一路上,我都在想著另一件事,在我昏迷不醒的期間,那層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不能排除是我殺了蘭水月的可能,但我卻沒有絲毫關於怎樣殺死她的記憶,而且她死
在屋裡,我醒來的時候卻是在外面。
還有一種可能是有人跟在我們身後或是提前躲在了屋裡,準備伺機殺了蘭水月,一切
事情都發生在我昏迷的期間,但若是那樣,那人不可能會放過我,所以這個推測不能成立
……
在那段時間裡,究竟還有什麼環節是我沒想到的!?
可能是因為昨天晚上受了太大驚駭,直到一刻鐘前我還無法專注的去想某件事情,待
上了警車,我才終於恢復了思考能力。
有一點我至今還覺得詭異。
〈如果昨晚我會昏迷是因為心臟病發,那我沒可能到現在還活著……〉
我一閉上眼,蘭水月鬼氣森森的面孔就會浮現出來,也許是前面駕駛員的位置坐著兩
個警員的緣故,我並沒有像一個人單獨待著時那樣驚駭。
經過十幾分鐘後,車停在警局前面。
第十章
下了警車,我跟著他們進入警局,在走過一道長廊後,我們停在了一個房間門口。
這房門上沒掛門牌,我右邊的一個警官敲了敲門。
「組長。」
「進來吧,門沒上鎖。」
從門裡傳出來聲音,這聲音沙啞的可怕,在我的印象中,一般也只有三天沒休息的人
才會有這麼沙啞的嗓音。
門被人從裡面打開,一個人在離我只有幾公尺的地方出現,我們互相被對方嚇了一跳
。
開門的是一個二十五六歲,並不算英俊卻看起來很正直的年輕警官。
他雙眼充血,雖然穿著的一身制服筆挺,氣勢逼人,但即使這樣整潔的穿著卻還是難
掩他滿臉的疲憊。
正是他遊魂似的表情讓我吃了一驚。
「請進來,麻煩你們了,你們去忙吧。」
他一方面把門打開請我進去,一邊又和那兩個警務人員談著話,不知在交代什麼。
我閃身進了這間屋子,一進去,就看清這間屋裡的格局,向陽的唯一一張辦公桌上堆
滿了雜物和文件,辦公桌後,轉椅後面的牆壁上貼滿了密密麻麻的照片,紙張,在強烈日
光的反射下看不清是什麼內容。
陽光透過百葉窗射進屋子裡,整間屋子的光源很好,擁有這間辦公室的人地位肯定不
會低,我在心裡暗忖。
「讓你久等了。」滿眼血絲的年輕警官關上房門,伸出手,似乎準備和我握手。
我低頭看了一眼,就讓他的手繼續放在空中,沒有絲毫和他握手的意思。
普通人遇到這種情況一定會很尷尬,可讓我沒想到的是他居然能若無其事的伸回了手
,只是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昨天,蘭水月舉辦了一場晚宴,我想你是知道的。」
「蘭水月交際面很廣,我也去了。」
我挑了挑眉,道:「聽說她已經死了,這是真的嗎?」
面不改色的說一大篇謊話是我的專項,若不是我也想知道蘭水月的死因,我肯定也不
想待在這裡。
「據不少目擊者證明,他們最後看見蘭水月的時候,她和你一起往下一層樓她的居所
走去,當時是九點十分左右,法醫鑒定,她是在昨晚九點到十點之間死亡的。經過詳細調
查,在這個時間段之內,除了你和她之外,她的居所內沒有任何人,所有人都待在頂層,
因為蘭水月之前曾交代過,不許任何人下去,所以,在那之後,頂樓通往她居所的通道都
是鎖著的,而下面也沒人上去過。」
年輕警官歎息了一聲:「十點以後,一個侍者下去發現了她的屍體,馬上報了案。」
「我叫冷凌峰,是此案的負責人,很高興認識你。」
「我叫該隱,請別客氣。」
冷凌峰笑道:「現在我們能不能彼此不存芥蒂,認真談一談?」
「當然可以。」
我可以分辨出別人投射向我的視線中包含了什麼,現在冷凌峰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
猜測我很蘭水月的關係。
我挪揶地笑道:「我和蘭水月是很『要好』的朋友,警官先生,如果你想問什麼,我
一定會如實告之。但也請你告訴我蘭水月的死因是什麼,昨天我在的時候她還活的很好,
一個人怎麼可能突然死了?」
「請坐,嗯,該怎麼說呢。」
冷凌峰自己坐到辦公桌後的轉椅上,手裡玩著一根筆。
「根據我們法醫的驗屍結果來斷定,蘭水月忽然猝死的主要原因是心臟活動惡化造成
的心肌缺血,引起心臟麻痺,如果只是這樣,這件事只能算到意外事故里。但在有關蘭水
月的體檢報告裡,卻沒有一字提到過她有心臟方面的疾病,那家醫院方面的診斷不可能出
錯,這些資料說明蘭水月的身體一直很健康。」
「一個健康人,卻忽然死於心臟麻痺,你不覺得這點很奇怪嗎?」
〈蘭水月猝死一事的結果已經可以確定了,驗屍報告就是最有利的證明,就此事件,
其實我沒必要再查下去。〉
冷凌峰雖是這樣想著,但潛藏在他體內的不安定因子卻已經開始蠢蠢欲動,迫使他有
種強烈的想要查清楚此事的衝動。
〈蘭水月死之前最後見的人就是他,他一定知道什麼。〉
冷凌峰全神貫注的觀察著坐在他對面的銀髮美少年,他企圖從這個少年的反應裡找出
來一些線索。
「確實沒有可能,但那又能證明什麼?」我一時之間心亂如麻,心神不定地答了一句
。
〈據我所知,蘭水月的身體一向很健康,她更不像我一樣有心臟上的毛病,怎麼可能
會因為那種原因猝死,我心中隱隱覺得,她的死一定另有原因,在我昏迷的那段時間裡,
究竟……〉
「換一種假設,假設她本來就有心臟方面的疾病,又有吸毒的習慣,吸毒過量導致突
然猝死也不是奇事,但……」
當冷凌峰的聲音把我從沉思中喚醒時,我已經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冷凌峰從椅上站起來,道:「給你看些東西。」
我完全沒有頭緒地跟著站起來,轉身離座的一瞬間,我看清了冷凌峰背後那貼滿一牆
的照片究竟是什麼。
驀然間,一股寒流從我背脊竄起,我感覺到體內的血液直往腦袋上衝,全身的血都在
瞬間涼透了。
牆壁上貼著的全部是死者的照片,死狀各異,扭曲了的死人臉上全都瀰漫著妖氣。
我感覺它們就像有知覺一樣,我一挪開視線,它們就會朝我這邊看過來,歪著嘴朝我
嘿嘿冷笑,當我看著它們的時候,它們就變成了靜止不動的東西。
我打了一個寒戰,這些扭曲了的人臉,我以前居然都曾在夢裡看見過,我覺得自己快
要崩潰了。
在那些夢裡,我甚至清晰的目睹了他們被殺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