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又寫破表了~~XD
所以暫時失去了哈啦的能力,請大家慢慢欣賞吧!(淚)
放學後的魔法師(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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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中突然湧現巨大的共鳴,這是魔女施法創造「幽閉空間」的前奏。
(會....會被殺!)
要是被那柄叫阿索斯的匕首劃到,絕對會變成一件噁心的果凍人殼,
我想不出自己有什麼理由能例外──
不等空間完全靜止,我將鐵皮製的回收垃圾箱往魔女身上一推,
用盡所有力氣向她衝過去!
我的猜想是正確的。那把匕首只對有生命的東西產生作用,
魔女雙手交叉保護身體,反握的匕首「鏗!」撞上垃圾箱,
無機物的鐵皮箱子並未因此變成半透明狀,反而將她撞倒,
幽閉空間與共鳴聲像是壞掉的電視機螢幕,
才閃一下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趁機越過魔女,一溜煙轉過街角,發瘋似的拔腿狂奔!
跑步一向不是我的專長,無論長跑短跑都一樣。
彎過第三個轉角之後,我立刻找了一間麥當勞衝上二樓,
低著頭快步走進廁所,狹小的空間裡並排著兩個有坐式馬桶的小隔間,
對面的入口旁邊是鑲著鏡子的洗手台。
我飛快鑽進了第二間,輕輕關門上閂,把腳縮到馬桶上,
心臟還持續不停的撞擊胸腔,發出異常清楚的砰砰聲響,
我只好用雙手緊按左胸,整個人縮成一團。
廁所外,忽然傳來一陣喀喀的馬靴踩地聲。
衝擊過度的左胸一陣絞痛。明明....明明一路上我都有回頭注意,
確定魔女不在視線範圍內,怎麼....怎麼她來得這麼快?
馬靴聲踩進了廁所,帶著小小的、有些空洞的迴音。
我努力摒住呼吸,還有那該死的心跳聲....
「碰!」
第一間廁所的門被推開,我記得裡面沒有人。
馬靴聲慢慢的往內移動,然後停下來。
如果是鬼電影裡的情節,這一排至少要有五間以上的廁所才對,
女鬼一路「碰!」、「碰!」、「碰!」、「碰!」的開過來,
躲在最後一間裡的主角起碼能有30秒到兩分鐘左右的時間應變。
但麥當勞只有並排的兩個馬桶隔間。
「碰!」第二扇門被猛然打開──
「這位女同學,這邊是男廁喔!」聽來像是櫃檯那位女經理。
靜悄悄的一片。我把耳朵貼上門板,唯恐漏掉絲毫動靜。
場面僵持了幾分鐘,女經理試圖解釋「就算女客人也不能使用男廁」,
馬靴聲「喀搭喀搭」一陣急響,隨著一言不發的魔女離開了這個樓層。
我鬆了口氣,來不及讓快要爆炸的心臟稍事休息,
趁著沒人進出的空檔溜出女廁,從側門離開速食店。
停了好一陣的雨,又開始下起來,
但我的傘還遺留在剛才那個地方。
側門接鄰著一條狹小的巷子,門邊有兩個深綠色的大型加蓋垃圾槽,
就是麥當勞後門都會有的那種。看來我今晚跟垃圾容器意外的有緣。
和魔女也是。
她從垃圾槽的另一邊出現,手裡反握著銀匕首,
酒紅色的大眼睛非常陰沉。我注意到我的雨傘在她手裡。
「你忘了這個。」她說。喉音清脆,口吻老成,
這話聽起來很刺耳,但又不像刻意諷刺的味道。
坦白說我跑不動了,而且顯然不管我怎麼樣逃跑,
都會留下某種痕跡之類的,讓魔女可以循線追來。
在弄清楚以前跑也是白跑;況且,我可不能把她引回家。
「我不要了。」我聳聳肩:「送給妳吧!」
魔女皺著眉,冷漠的表情有一絲絲波動。
「我拒絕。」
本來還想找點什麼場面話說,她卻搶先一步開口。
「你確定他不是魔法師嗎,阿索斯?」
那柄銀匕首閃了一下,發出蒼老而沙啞的聲音。
「他是個奇怪的傢伙,但絕對不是魔法師。剛才只是巧合而已。」
會說話的匕首夠嚇人了,但今晚遭遇太多離奇事件的我,
居然只有「喔,原來她的夥伴就是這種傢伙啊」的感覺。
「你看見了吧?昨天的事。」魔女沉著嗓子對我說。
已經沒有扯謊的必要,反正說了也是白說,
我很識相的點了點頭。
「那個女生....死了嗎?」
魔女閉緊嘴巴,面無表情。
果然是。還有一件事必須弄清楚。
「被那隻狗....被那個黑黑的東西附身,也會死掉嗎?」
可能因為說的不是自己幹下的壞事,
魔女的神情不像剛才那麼樣的嚴峻,
但口氣還是很淡漠,帶著一絲不耐。
「附身術是要不了人命的,殺人是特拉瓦迪茲的個人興趣。」
原來附在改邊身上的傢伙叫特拉瓦迪茲。
明明是個外國名字,中文倒是說得不錯,
我這才想起有著老外臉孔的魔女,還有那把叫阿索斯的匕首,
它們說的話在我聽來完全沒有理解上的困難。這是怎麼回事?
魔女的酒紅眼瞳裡,忽然閃過一抹光。
「被附身的那個....是你朋友?」
這個問題沒有回答的必要。
我想知道的都打聽清楚了。寄望魔女援手是一件太蠢的事,
她昨天才剝奪了李珮嘉的人生,今天跟特拉瓦迪茲交手時,
被匕首徹底消滅的人肉傀儡最少超過十五個,
那些全都是無辜的犧牲者。
所以我轉身就跑。
「喂....你!」魔女氣急敗壞的叫著,馬靴踩水的聲音飛快逼近。
看似死心的獵物竟然想逃出籠子陷阱,絕對會讓獵人大吃一驚的;
我使盡力氣向前衝,突然急停下來,雙手抓住掀開蓋子的垃圾槽,
前進的衝力拖著我的身體在地上畫了一個大圓弧,
把沉重的垃圾槽整個拉倒!
魔女根本來不及閃避,我們兩個一起被撞得滾到巷子的另一側,
身體重重撞上了牆。我覺得肺裡的空氣似乎一下子被壓縮擠出,
胸腔差點爆開,如果不是昨晚有過類似的經驗,
我想我應該會當場昏過去。
看似死心的獵物如果不是想逃跑,而是根本就想反撲的話,
即使武器精良的獵人也會被殺個措手不及。
無視於渾身泥水垃圾,我搶先用身體壓住魔女,
一手摁住她纖細的雙腕,另一手掐住她的脖頸。
A片裡經常有這種壓制女性的示範動作,男優用起來很威,
但太小隻的女生卻出乎意料的難以奏效。魔女扭動著腰,
膝蓋突然往上一頂,我只覺得眼冒金星,痛得彎腰滾開,
倒在地上不停抽搐。
魔女低叱一聲,跳過來用膝蓋壓制我的背,
我突然想起李珮嘉從頸椎到尾骨被剖開來的樣子,
忍痛翻過身去,及時架住她猛然刺落的雙手,
銀晃晃的匕尖只差一點點就要搠進我的咽喉!
豆大的雨珠唰地傾盆落下,打得我幾乎睜不開眼。
魔女和我僵持著,兩個人都不停發抖。
她的力氣沒有想像中大,即使兩腿間的悶痛使我全身發軟,
看樣子還能再支撐一下。如果....沒有那把銀匕首就好了,
如果沒有那致命的銀匕首的話,或許我就能夠制服她....
念頭一起,匕首突然有些消淡,就像電壓不穩的投影燈一樣。
「阿索斯!」魔女大喊,匕首一瞬間又變回實體。
不對,匕首消失比較好。我一想著,匕首的輪廓開始晃動。
魔女趕緊往後跳開,我乘機扶著牆爬起來,一拐一拐的退開,
隨手撿起什麼東西就往魔女那邊丟,希望能換取逃跑的空間。
「阿索斯!」她一邊閃躲,一邊用雙手握緊劍柄,大叫:
「他....也是契約者嗎?你還有其他的契約訂定者嗎?」
「我只有一位契約者,小女孩。」阿索斯蒼老的聲音帶著些許迷惑:
「在這裡,也只有一個契約訂定者。我應妳的召喚而存在。」
魔女咬牙抬頭,黏上臉頰口唇的濕髮透著狼狽,
酒紅色的眼裡掠過一絲罕見的狠戾。
「那他就是魔法師!我們上當了!」
褐色的纖細身影忽然消失。
下一瞬,她已經穿過懸浮的雨點、飛擲的垃圾,
倏地來到我面前;嬌小的身體前傾著,像箭一樣射進我懷裡,
緊握的匕首釘入我的胸膛,直没至柄,連半分劍刃也看不見。
我抱著魔女的肩膀直發愣。
(好....好小一隻!就像....就像貓一樣....)
無聊的念頭稍縱即逝,我們都發現情況不對。
我並沒有變透明或消失。因為匕首在我手裡。
魔女初次露出驚慌的表情,但我知道當她再度呼喚阿索斯,
匕首就會回到她手裡。我做的事情比較像是干擾某個頻道,
類似地下蕃薯台或有線電視蓋台那樣。
我用力將她往翻覆的垃圾槽那邊推去,轉身一跛一跛的衝出巷子。
跌坐在地上的魔女叫著阿索斯的名字,我手裡的華麗匕首果然消失不見,
又回到了她的手中,變成她慣用的簡潔造型。
我在雨中拖著身體奮力奔跑,但體力很快就無法負荷,
狂奔變小跑步、再變成小碎步,最後乾脆認命的走了起來。
魔女還沒有追來,但我知道她一定會。這是我的直覺。
暫時不能回家了,也不曉得改邊的情形怎麼樣。
我走到學校附近的公園,這裡晚上偶爾會有遊民,
平常不太有人經過,萬一魔女或那個特拉瓦迪茲殺到這裡,
起碼不會一次死太多人。
走著走著,我忽然在想:那些被阿索斯劃到而消失的人,
他們的家人朋友會怎麼想?是默默接受親人失蹤的現實,
還是沒有盡頭的追查下去,直到找到一個答案為止?
如果我今天晚上在這個公園裡消失了,
我希望我媽和我姊可以好好的繼續過日子。
我想她們也一定會這樣。對那個家來說,
我其實是可有可無的人,多數時只是吵架的題目而已。
公園的路燈下,有個戴著毛線帽的老人坐在長條椅上。
他整個人快縮成了一團,但打從我走進光照的範圍裡,
老人就一直盯著我看,我可以感覺他的目光,彷彿是有形的東西。
魔女的偽裝對我無效,如果是特拉瓦迪茲操縱的傀儡,
從外表應該可以發現某些特徵。
不知不覺中,我也牢牢盯著老人,一邊慢慢走向路燈的方向,
希望能從他身上看出流竄的黑氣,或者埋在深刻皺紋裡的眼縫突然發出紅光。
就在即將交錯時,老人抬頭正對我。
「我不想惹麻煩,年輕人。」他縮著脖子,姿態放得很低;
這樣近距離的對看,我才發現他眼睛很亮,沒有一般老年人的黃濁。
這大概是他全身上下最特別的地方,餘處就是個極其平凡的老先生。
「我只是喜歡研究一點舊東西,也沒什麼名氣,不會有你要的東西。」
這個聲音並不是特拉瓦迪茲。我稍稍放心了些。
「我只是經過而已。」
老人瞇起眼睛打量我,片刻才輕輕「啊」了一聲。
「不好意思啊,原來是我認錯了。」他拍拍腦袋,明顯鬆了口氣:
「人老啦,就變得很不中用啊!對不起呀小弟弟,你趕快回家吧!」
我忽然冒出一個很荒謬的念頭。
「年輕人」跟「小弟弟」所代表的意思,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東西,
警戒與放鬆也是。上一個發生在我身上的誤認大約是十五分鐘以前,
魔女一口咬定我是所謂的「魔法師」,正打算用那把妖匕首插死我。
「如果你指的是『魔法師』的話,」我試著把球拋出去:
「那我的確不是。」
老人的姿態突然有點僵。這代表我的方向正確。
「但你是,對吧?」
他緩緩抬頭,把我從上到下,很仔細的端詳了一遍。
「有人對你下了詛咒嗎,年輕人?還是你招惹了什麼不該過問的東西?」
「這恰好是我想問你的。」
老人自稱「老鋁」。
「是人中呂布的『呂』嗎?」這個姓好威。
呂布陽炎化的時候簡直強到哭夭,現實生活裡我一點都不想認識這種人。
「是鋁罐、鋁箔包的『鋁』。」老人拍拍身旁打包整齊的手推車,
一包一包的塑膠袋裡傳出金屬空罐的摩擦撞擊聲。
據老鋁自己的說法,他是這個城市裡極少數、極少數的魔法師之一。
「世上有很多魔法師嗎?」我小心地問,同時留意老鋁的表情變化。
畢竟一個晚上連續遇到三個魔法師實在太過湊巧,
我的情況與警覺心,都不允許自己在這裡再栽個跟斗。
奇妙的是:經歷過剛才跟魔女的纏鬥之後,
我突然覺得自己似乎能夠動手殺人了。
一但下定了決心,即使不知道這種自信到底從何而來,
如果有必要的話,我想現在的我可以殺死他。
「你把它當成某種職業好了,就像鎖匠或公務員。」老人說:
「你會問這個城市裡有多少鎖匠或計程車司機嗎?老實說我也答不上來。
就算是很多人從事的職業,也不會多到你隨處可見;而就算很少人做,
也不會少到你一輩子都遇不上一個。差不多就是這樣。」
老人看著我。
「魔法師裡也有好人、壞人的分別,但都不是愚蠢招搖的笨蛋。
真正的魔法師是非常謹慎而低調,只有像我這種一事無成的平庸小人物,
才會在公園裡跟不認識的中學生說這種事。」
我們兩個都笑了。
「對了!你知道附身術怎麼破解嗎?」我抱著一線希望。
老鋁很乾脆的搖頭。
「那種高等的法術,我連看都沒看過。」
「那追蹤術呢?是不是有人對我施展了追蹤的法術?」
「沒有那種法術。」老鋁想了一下:
「你有什麼東西在對方手裡吧?」
對,我的雨傘在魔女手上。
那原本是姊姊的傘。粉紅色的傘面,上頭還有很糟糕的小熊圖案。
「你以前很想要那把傘吧?送給你好了。」有一天她忽然這樣說。
雖然我完全不記得想要過那種東西,不過關於記憶的部份我不爭辯。
老鋁的說法讓我覺得很奇怪。
「傘上又沒有記號,難道是我拿過之後就留下什麼味道嗎?」
感覺起來像是緝毒犬。
老鋁哈哈大笑。「『所有權』是言術裡一個很重要的概念,
只要是你承諾過的,或者是出於自由意志的給予、交換、索求,甚至佔奪,
任何所有權的移轉,都會在東西上留下記號。高等的魔法師可以追蹤記號。」
「記好啊!以後千萬不要隨便發毒誓,連結婚誓言也要非常小心。
那些東西,跟詛咒的原理基本上是完全一樣的。」
託老鋁的福,我終於想到擺脫魔女追蹤的方法。
我在公園附近找到了一個專門收破爛的老伯伯,上學期做社區服務的時候,
我跟改邊負責把分類好的寶特瓶整袋拖去給他,改邊還大方的請他喝飲料。
我仔細向他描述了那把傘的樣子,連是姊姊送給我的事都說了。
「那把傘放在麥當勞樓下。」我集中精神看著他,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說:
「我把那支雨傘──送‧給‧你。」
老鋁說,具有限定意義的語言就是詛咒。
「我要那個東西幹什麼?」老伯伯意興闌珊。
「女生都喜歡小熊圖案的傘喔!那一支外面要賣六七百耶!」
老伯伯的眼睛亮了起來。他有個讀小三的孫女,那天他自己跟我們說的。
麥當勞那邊當然沒有傘,但只要雙方認定一致,所有權就可以轉移。
「你不後悔厚?到時來向我討,阿伯也不還你喔!」老伯伯笑著說。
「一言為定。」我伸出手掌。
雙方同意,契約成立。
現在,雨傘再也不是我的了。
回到家已經超過十一點,梁克寧叉著腰在玄關等我,
粗框眼鏡後的眼睛瞪得圓圓的,氣勢比魔女還恐怖。
「你跑到哪裡去了?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她瞥了我一眼,
發現我全身溼透。「....我的傘呢?」
「我送人了。」
姊姊暴跳如雷。
看她生龍活虎的抓狂著,不知為何我就是很想笑。
大小姐,我救了妳一命知不知道?魔女萬一看到妳,
肯定超想把妳變成特大號果凍啊!
還在對峙著,電話突然響起來。我跟姊姊面面相覷,
一下子就安靜下來。我媽從來沒有出過社會去工作,
自從家庭成員變成三個人,我們就再也沒在九點半以後接過電話。
「克新,你的電話。」媽從廚房探頭。
姊狠狠瞪我一眼。
我緩緩拿起話筒。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的朋友叫什麼名字,梁克新同學。」
話筒那頭傳來刺耳的笑聲:「還好他的手機裡有你的電話。」
「剛才接電話的,是你的母親吧?」
我的心沉到谷底。
「不干你的事,」我一邊壓低聲音,努力維持鎮定:
「特拉瓦迪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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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