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笑﹍之三十
那幾天，李唐岳跟著師父師兄進宮伏鬼，卻被導引出身為妖的本性，變身
成八尺大蛇。
這件事情，不知道被誰傳了開來。
前一日雖不親近但還算友善的師兄弟們，立刻避他如蛇蠍，連表面的禮貌
都不做了。
師父知道後訓誡了所有人。「不管是什麼來歷，都一樣是師兄弟。」
但沒用。
慧鎮這一次訓誡，反而讓所有徒弟們聯合起來排擠李唐岳，原本只是三五
成群地竊竊私語、看到李唐岳便跑開；經過師父勸導，他們卻確認了彼此都是
害怕的。
三人成虎。眾志成城。千夫所指。多少成語都說了，什麼是眾人的力量，
還說了，一個人的無能為力，叫孤臣無力可回天。
那天回來以後，濟海的話變得很少，向來不跟其他師兄弟攪和的脩海更是
成天不見人影，慧宗師父天天在宮裡忙著國師祭典的種種準備，更不可能有空
回到閣裡。
李唐岳的世界忽然間變了樣子，一夕之間。原本的生活雖然稱不上幸福，
至少很平穩；現在的日子讓他每日每夜輾轉難熬，師兄弟的眼光和耳語裡面有
暗潮浮動，低低的，尤其讓人戒懼，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滿潮，來將人溺斃。
他不願意承認，此時的恐懼源於在家鄉的最後一段日子。
再不願意也一樣，被視為妖邪異端的難受感，確確實實又回來了。
這次沒有再一個慧鎮師父可以將他帶走，沒有人可以救他。
＊＊＊
十天後，脩海忽然出現，不由分說地帶李唐岳去到國師交接祭典。
李唐岳興趣缺缺地縮在角落，拒絕接受任何目光的洗禮，尤其是自家師兄
弟帶著害怕的眼神。
「你在做什麼啊，起來！」同樣不喜歡人多的場合，一反李唐岳的躲躲藏
藏，脩海卻是站得筆直，一手扯起李唐岳後領往上提。「看看台上那個人！」
「有什麼好看的……在閣裡不是天天看得見嘛……」李唐岳嘟嘟囔地的抬
眼，驚見日光燦亮，忙伸掌擋在眉頭。「他？！」
「嗯。」脩海懶洋洋應著。這白痴，還不知道改朝換代了嗎！
「等一下！」李唐岳轉身，激動揪住脩海衣料。「上面那是－－濟海不是
應該站那嗎？怎麼會是……會是臨海？！」
脩海瞪著他。「你現在才知道啊？你不覺得濟海消失很久了？」
「我……」應該不是因為他成天躲在自己的小屋吧？
脩海看著高臺上得意洋洋的臨海，和面無表情的慧宗師父，從鼻孔哼出聲
音道：
「濟海出家了。」
李唐岳如脩海預料的瞠目結舌，驚訝不已。「他怎麼都沒說……什麼時候
？」
「八九天前吧！」脩海回答著，心情忽然變好。
他持續看著臺上，直到慧宗將象徵國師地位的衣袍舉高，準備披到臨海肩
上時，臺下群眾歡呼得好像在三年久旱後看見天降甘霖。
根本是鬧劇吧這，太誇張了。懶得再看。脩海想著，隨即垂下眸子看著李
唐岳驚愕的呆臉，補了一句：
「他知道你這一趟進宮打擊很大，不敢像上次一樣去破你的門，特別叫我
告訴你。」
「那你怎麼沒早點說！」李唐岳生氣地一拳槌向脩海的臉。雖然揮出拳後
就後悔了，但是那力道太大，來不及收，他眼睜睜看見脩海毫無防備地被擊中
，瞬間悶哼倒地。
正想衝上去扶起脩海、再道歉，忽然額頭一痛。
李唐岳困惑，一眨眼赫然看見脩海的臉離得超近，正在眼前三吋之處。額
頭痛得像被彈弓打到……
「小笨蛋，打得還開心嗎？」從李唐岳頭上收回剛剛打了一個爆栗的手，
脩海的聲音愉快地像要滴出蜂蜜。「可惜你沒真的打到我，只是中了幻術。」
他太享受李唐岳這種毫不掩飾的困惑跟驚訝了，真是太開心太開心！
李唐岳的臉頰一陣扭曲。不過也鬆了口氣，還好沒真的打下去……
話說今日一見，才知道新任國師是臨海……
那，他李唐岳還會有好日子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