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八月。
雖然不是颱風的季節,但在台灣這個多雨的小島,夏季的雨總是迅雷不及掩耳,原本晴空
萬里的景象在幾聲悶雷同時不知不覺被一片烏雲掩埋。
雨聲很急很大,拍打這條街道上色彩鮮艷的遮雨棚,敲響駐立街角漆著鮮艷紅錄的郵筒。
一台公車緩慢駛過,在路邊的候車亭旁停下,車門開了又關,然後緩緩的開走了。
邱幸美壓低了頭上的鴨舌帽,左手抱著有將近自己一半體形的大旅行包,右手拉著另一位
女伴,匆匆的從候車亭衝進附近商家的騎樓避雨。
「哇,全部都淋濕了。」跟在幸美後頭的江筱青皺著眉頭,開始撥打身上的水珠;水滴在
她小麥色的皮膚上點點交映著。
「雨下得太突然了,」幸美拿下帽子,甩了一下她那頭長及腰部的黑褐色髮絲,現在它們
因濕透而揪結。「怎麼會偏偏在今天下雨呢。」
「這個叫天不從人願,嗚。」筱青悶哼一聲,拿出了包包裡隨身攜帶的面紙,順便抽了兩
張給幸美。「還好男生他們要開車,省得等等還要被雨淋的麻煩。」
「不知道會下多久。」幸美邊擦著濕髮,白晰的臉龐有著明亮的眼睛,現在苦惱的望著天
空。「希望不會連下好幾天。不然怎麼玩哦……」
「放心啦,會停的。烏鴉嘴!」筱青瞪了幸美一眼,作勢推了她一下。「況且…如果雨沒
有停的話,我要怎麼湊合你跟沛勳一起晚上外出玩夜遊?」
「妳在說什麼啊妳。」幸美沒好氣的掃了她一眼,兩隻手試圖用面紙吸乾已經滲了水的棉
質外套,顯然是徒勞無功,很快就放棄了。
「啊…說人人到,喂~~」筱青把身子探出騎樓,朝著街道一方用力的揮手。
馬路一端打來刺眼的銀白色車燈,呼嚕嚕的引擎聲由遠而近,一輛香檳金的轎車在幸美與
筱青面前停了下來。
後座車門打開,走出來的是穿著POLO衫打扮輕鬆的男子。
「早啊,日軍。」筱青開心的打著招呼,還不忘虧他。「真過份,這種天氣還有子孟開著
車載你們出門,可憐了我們兩個女生一大早就拼命擠公車,還站路邊淋雨哦。」
「日軍早。」幸美微笑著向他道早安,提起行李。
「早啊兩位美女。」夏日軍一臉笑意,撐開傘遞給兩個女生,順手拿過幸美和筱青的行李
。「呆筱青你不服氣,就搬過去跟我們三個一起住啊。」他對車子裡的駕駛示意打開後車
箱,然後用很快的速度把兩個人的行李塞了進去。
「我才不要呢。」筱青笑著哼了一聲,拉著幸美的手就擠進後座。
「兩位早哦。」駕駛座的劉子孟和副座的蘇沛勳轉過頭,微笑著向兩位女生打招呼。
「抱歉久等了,辛苦妳們了,還讓妳們淋雨。」子孟邊說,邊調整著雨刷。他瞇起眼睛,
透過斯文的四角鏡片眼鏡看著窗外漸大的雨勢。
「面紙。」沛勳拿下前座的面紙盒,提醒她們。
「謝謝…」幸美從沛勳結實且微曬黑的手中接過面紙盒,然後注意到剛上車的日軍半濕透
。「啊,日軍,你淋濕了。」
「沒關係。」他臉上掛著一派輕鬆的笑容,抽了兩張面紙擦掉臉上的雨滴;水滴一邊延著
耳邊的短髮滑下。「好了,阿孟,可以開車了。」
「OK。」子孟熟練著打檔,一行人乘著雨聲,一路有說有笑的往目的地前近。
邱幸美,江筱青,夏日軍,劉子孟,蘇沛勳。
這五個人是同一所大學的朋友。
一開始是酷愛打籃球的筱青,在開學時就加入了籃球社,然後認識了隊長日軍和同樣是籃
球社的沛勳。
身為筱青好友的幸美,理所當然的在社團活動時間及放學時留下來陪筱青團練。
由於筱青在社裡的表現亮眼,身為隊長的日軍常會忍不住誇獎她,漸漸的一夥人越來越熟
。
接著,與日軍和沛勳一同租屋的子孟,慢慢的也與兩個女生熟稔。
幾乎是自然而然的,這五個人就成了一夥莫逆之交的好友。大他們一屆,身為學長的三個
大男生常拉著兩個女生四處跑。家裡經濟狀況不錯的子孟有一台車,就放在他們的租屋處
,遇到放假時,三個男生常出去旅行,隨著感情越來越好,旅行也會找幸美和筱青同行。
八月,暑假過了一半,五個人決定,一起外宿去玩。
這次的旅行,是日軍提議的。
「我媽媽手上,嘉義市區外有一棟房子,目前是空屋,上一個屋主上個月搬走了。」七月
底,日軍坐在Starbucks的露天座位,喝了一口冰焦糖瑪琪朵,對著面前四個人侃侃而談
。
日軍的媽媽,是個房屋仲介。
「那房子很大,夠我們五個人在裡面一人分一間房,而且有很大的庭院,環境還不錯。重
點……」他停了下來。
「重點?」筱青嘴巴咬著吸管,摧著他快說。
「那房子過去十幾年來,已經換了七個屋主。」日軍淡淡的說,又喝了一口咖啡。
「為什麼?」幸美發問。
「我猜……」在一旁敲著筆電鍵盤的子孟開口了;他正在寫報告。「是有什麼奇怪的謠傳
或故事之類的?」
「屋主撞見鬼之類的嗎。」沛勳一付興致缺缺的玩著杯墊。
「BINGO!」日軍彈了一下手指,還順便搥了一下沛勳的臂膀。「十幾年來,有關那棟屋子
的傳聞,繪聲繪影。我媽大概在五年前開始接手那間屋子,加上上個月剛搬走的那一戶,
已經是第三個。它在嘉義那一帶,非常非常有名。」
「都是些什麼樣的故事?」幸美縮了一下,手上的熱摩卡湊在唇邊卻忘了喝。
「其實有關那棟房子的傳聞很久囉。到現在,在當地流傳什麼樣的版本都有。不過大概的
內容就是,十幾年前有個女孩子在那個房子裡不明原因的溺斃,她爸媽把房子賣掉後搬走
,從此以後,那房子每換一個屋主,就多幾個恐怖的傳言。」
「例如說?」筱青已經放棄被咬扁的泡在冰拿鐵裡的吸管,眼睛眨也不眨的瞪著日軍。
「這個嘛……等到那邊再告訴你們。」日軍好整以暇的又喝了一口咖啡。
「夏、日、軍!」筱青作勢要掐他脖子。
日軍無辜的看著筱青笑。「不認識哦?我叫夏暉。」
筱青結結實實的往他頭上敲了一拳。
有關日軍的名字,又是另一個故事。
日軍每次自我介紹的時候總是會說:我叫夏日軍,但其實當初我老爸給我取的名字叫夏暉
。只是我爸拿著名字去戶政事務所登記時,那辦事小姐確認姓名時說了:夏日軍是嗎?我
爸一聽覺得好像也不錯,很開心的就說:就是這個名字。
真是隨性的老爸。第一次聽到這席話時,筱青偷偷壓低聲音這麼對幸美說,然後兩個人一
起咯咯的偷笑。
沛勳老是說幸好日軍沒有弟弟或妹妹,不然可能會叫夏美軍。
畫面拉回Starbucks,沛勳還是一臉興致缺缺的樣子。「所以你這次去那裡打算要?」
「帶你們去體驗一下鬼屋囉。可是老實說,其實我一點也不相信。」日軍聳了一下肩。
「不相信你幹嘛還去。」子孟的眼神越過筆電的螢幕飄了日軍一眼。
「就是不相信才想去證明看看啊。這樣我媽才可以跟客人說,我兒子都去那邊住了一個禮
拜,確定沒事啦。」日軍這麼說。
「一個禮拜?」幸美有點瞠目結舌。
「是啊,一個禮拜。」日軍點頭。「當然兩位美女也要跟囉。」
幸美沒有接話,反倒是一旁的筱青開口:「那麼一個禮拜我們要幹嘛?」
「反正就走走看看囉,順便體驗一下好朋友住在一起的感覺…哦妳放心我保證妳們兩個絕
對安全,我們三個不會吃人的(筱青同時又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一個禮拜其實只是大概
,真的無聊還是可以打包回家。不過我還是想去,我們這個暑假還沒五個人一起出去玩吶
。而且你們知道嘉義郊區哦……那種地方。」日軍停了一下,笑了笑。「適合夜遊。」
「又不是團康活動,什麼夜遊。」沛勳在一旁一副要暈過去的樣子。
「反正就好玩啊。而且說真的,我已經膩了每次出去玩都去墾丁啦綠島啦這種行程了。大
家都一樣多無聊。」日軍抗議。
「……我沒有意見。」子孟蓋上筆電螢幕,這麼表示。
「我有空。」沛勳雖然還是一股無奈,但對於好友的提議他向來相挺到底。
筱青猶豫了一下。「可以啊,我陪你們去,但學長你最好要讓我覺得行程好玩。」
「這沒問題。」日軍很樂,接著看向一旁的目前唯一沒發言的人。「幸美妳呢?」
「我…好啊,一起去。」幸美思考了一下,微笑。
於是,五個人就這麼說定。
這就是為什麼,在這個夏季的早晨,這一行人會浩浩蕩蕩的聚在一起,乘車向某個方向出
發。
到目前為止,都還像是一群好友的結伴旅行。當然這個時候的他們還不知道,接下來的故
事,早就在等著他們的造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