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泥口貓
【6.一千五百公尺以上的翱翔】
陳哲郎坐在頭等艙的位置上，早三天前他去找朋友，
現在他正在從加拿大飛回台灣的上空。
以往的陳哲郎都是搭乘私人飛機，自從觀念改變後，他就改搭一般飛機了，
時間不趕了，又加上環保嘛!!!
他等待晚上跟家人的聚會，行李箱裝著從加拿大帶回來的禮物，
裡面裝了準備送給孫女的禮物。
他閱讀著飛機上的電子報紙，
現在他翻閱的內容是影劇、生活、運動、藝文、環保跟慈善事業等等…
那頁正介紹著孫子們喜歡的演藝明星。
他笑著搖頭，自己年輕時也有過這種回憶，崇拜偶像的回憶。
可是當時的偶像跟現在可是差之千里哪…
時代在變，人也是會變。
小小島國在幾十年來慢慢往世界發展。
他把報紙放下，打算喝放置在一旁的咖啡時，
才發現身旁坐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白色的長髮，紅色的眼珠，典雅的耳針，靜靜翻閱著手上的書籍。
「是你?」由於他是個太過特殊的白子，要讓人遺忘他是十分困難的。
「Bonjour!!真巧。」
彌德加特丟了個友善的微笑，兩人一陣寒喧閒聊，無話不談，
各種方面各種層次的內容。
陳總裁發現這年輕人懂的很多，甚至比他還要多。
比他謙卑，又在該有自信的地方展現自信。
「陳總裁那邊還有缺人嗎?我考慮清楚了。」
「哈哈哈…如果是你要來隨時都有空缺，剛剛你說這句話時，
我就認為愛爾飛缺了個講師，那就是你!!」
「哈哈…那先叫你一聲老總好了!!不過先說我企圖心還漫強的，
老停一個職位做不了多久喔…」
彌德加特闔起書籍似乎在等待什麼，從些微表情上可看出他有點不安，
不過他隱藏的很好，所以沒人發現。
兩人就這麼閒聊著，陳哲郎談到他因牌子而改變的生活態度，
還提到這好的改變也影響到其他跟他相處的人。
「年輕人，我真的要好好謝謝你。」
「其實也沒幫上什麼忙!!呵呵…」
陳總裁此時才發現彌德加特表情似乎有點不自然，當他打算詢問時…
「年輕人你怎麼…???」
飛機一陣劇烈的震動!!!!!!!!
「!!!!!!!!!!!!!!!!!!!!!!!!!!??????????????」
不尋常的晃動，像是地震般的強烈搖晃，桌上的咖啡濺的到處都是，
他聽到一些物品碰撞的聲音，還有一些尖叫聲。
陳哲郎趕緊抓著座位兩旁的扶手。
怎麼回事!!
沒想到機艙搖晃的更厲害了!!
飛機上的廣播傳出，請乘客繫好安全帶並稍安勿躁的警示。
強烈的晃動，氧氣面罩掉落下來，他抓扯著戴在臉上，心臟是著火的在跳動呀!!
他看到要給孫子們禮物的箱子竟然從行李箱上層砸了下來，
行李箱在飛機走道上來回滾動。
不知道是不是驚嚇過度，還是嚇到糊塗，他竟然下意識起身想把箱子拿回來。
接近七十歲的痀僂背影，踏在顛簸的飛機走道上搖搖晃晃，
腳底下是剛剛打翻的咖啡，還有別的機艙滾過來的飲料，
夾雜著別處傳來的尖叫。
小孩的，大人的，老人的，各國的…
搖晃的太過劇烈，陳哲郎腳步一踏空，差點就跌在地上跟那些物品一起滾動，
他聽到後方傳來彌德加特的警告。
「危險啊!!」
彌德加特一把拉住他，在劇烈搖晃的空間裡， 他們不可思議的在裡面保持平衡。
四周是轟鬧的引擎聲，飽和的空氣期待與外頭稀薄的空氣換手，
強力的壓力在外等待著抽離飛機內的一切。
機艙裡溫度奏降，陳哲郎的血壓隨著緊張環境節節升高，
他呼吸困難，老弱的背影就像即將被拆的四散的行李箱。
飛機開始傾斜，腳底所能踩的地方越來越陡立。
裝著禮物的行李箱更是不聽指揮，在這空間裡越演越劇烈滾動著，
像是故意躲避著他似的，越滾越遠，速度越滾越快，
碰到一旁金屬製的椅子角發出鏗鏗的聲響。
又是一劇烈聲響!!!!!!!!!!!
雜著燒焦刺鼻味鑽入他的肺裡。
突然想到牌子，這年輕人之前給他的牌子，有靈性似的，突然出現在他手中。
在危急的時候根本沒空思考，他抓住一個根本不可能的希望。
下意識、瞬間的意念!!
時間靜止!!!!!!
傾斜的地面依然，刺鼻的燃燒味依然。
他趴在地上。
轟隆的引擎聲響消失了。
尖叫聲消失了。
在機艙中滾動的物品靜止，空中七零八落的紙屑靜止。
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沒消失的是他的心跳。
時間靜止了嗎?
對，所有一切靜止了。
爆炸的火舌虛張聲勢的追在他身後蓄勢待發。
轉身，那劇烈的爆炸火花依然刺的他的眼睛看不清。
他眼角發現到即將被火焰吞噬的行李箱，脆弱的行李箱已經破損，
裡面的兔子布偶露了半節的耳朵，下一秒就會變成灰燼。
他掙扎著想靠近它。
瘦弱乾枯的指頭抖動著朝著行李箱伸了伸，用盡力氣的朝著行李箱移動。
無奈，氧氣不足了。
老了，身體不聽指揮了。
人類的極限就到此了嗎?
倒在地上無聲的嘆息。
人生落幕前，他看到彌德加特撿起那被弄髒、棉絮有點跑出來的兔子玩偶，
他緩緩走到陳哲郞跟前。
「我…會幫你轉交給她的…」
彌德加特別過臉，替他闔上眼皮。
沒人知道彌德加特那時候的表情是什麼…
陳哲郞眼前慢慢的模糊，紅色的火光透過眼皮，就像很久很久以前的下午。
努力撐著打瞌睡的眼皮一樣，陽光透過眼皮的火紅。
他滿足的閉上雙眼，
沉睡。
瞬間，
時間流動……
飛機繼續劇烈的搖晃，嘈雜的聲音繼續衝擊著。
凌亂的災難現場，所有物品在擁塞的空間裡強力推擠。
強力爆炸的聲音被風壓壓過，那些凌亂的在空中被風捲著的物品，
迅速的朝著同一個方向移動。
破損的窗戶是黑洞。
火光飛散。
爆炸!!!!!!!!!!!!!!!!!!!!!!!!!!!!!!!
消失的是他的心跳，還有的是那帶點破損燒焦的布偶。
33000公尺上空，蹦出珣爛的火花。
從下方看到的是一朵燦爛的波斯菊。
從上方看到的是一朵睡蓮。
曇花一現…
分不清楚是藏在雲層的煙霧，還是藏在煙霧裡的雲層。
在海邊，天邊上的是從萬里晴空墜落的流星。
在海裡，火紅的以為是夕陽西沉。
在太空，是那為不足道的……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