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夜 水管
〈浴室〉
凌晨兩點，正是適合入眠的時間。家琪輕輕關上鐵門，以免吵醒家人；上星期接的大案子
把公司大伙全操翻了，她好容易才提早下班，沒想到吃完宵夜，已經這麼晚了。家琪裸身
走進浴室，將熱水開得大大地，享受溫熱的雨流灌頂，唯有此刻，她能稍得喘息。
咚。
又傳來了，那聲音。家琪尖起耳朵，她一直懷疑這棟公寓的結構有問題，一開熱水，管線
就會發出奇怪的聲音，咚。聽起來像有人在拍打水管，沖掉身上的泡泡，關掉熱水，她決
定追查聲音來源。靜下來了──她打開熱水，不到十秒又出現熟悉的「咚」，看吧，一定
是水管熱脹冷縮。
家琪安了心，不過，強烈的實驗精神促使她開了冷水。咚。這下，不太對勁，一陣透心鑽
骨的涼自腳底上升：有哭聲。從排水口裡發出來，伴隨「咚」的節奏，像是在忍耐而不敢
放聲大哭的嗚咽──在這種時間？該不會是家暴吧，家琪狐疑地盯著腳下的排水口，披上
浴衣，又躡手躡腳走出家門。
〈地下室〉
獨棟公寓的構造單純，因此，趁著夜深人靜，要同時找出哭聲來源和水管故障之處，都不
是難事。家琪決定發揮自己大學時代的偵探社精神，一探究竟。樓下是一間空屋，排除，
再往下是一樓，不過那個憨厚的藥房老闆會打老婆小孩？也不太像，她繼續往樓下走。
地下一樓，一處簡單的停車場，她扭亮燈光，三部自用小客車安分地停在原處，變電箱附
近有一小灘積水，啊，那必是問題所在。家琪走向滴水的地方，「咚」聲也越來越大，難
道停車場裡有老鼠──牠們把水管咬破？還是在上面跑？她抬頭往滴水的天花板看去。
一顆女人的頭，在錯綜複雜的外露管線間若隱若現，對方似乎還活著，身體的其他部分全
被嵌進水泥塊內，一根根污水管接往那女人的嘴，髒水不斷溢出，連同淚水滴落地面。咚
。她的牙齒啃著鋼製水管，牙根曝露斷裂。「那些……是我的洗澡水嗎？」家琪大驚，跌
坐在地，她混亂驚怖的腦中告訴自己：跑！快跑！此時燈光全滅，地下室淹沒在高漲的黑
暗和破嗓的尖叫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