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夜晚。
我生於和平,所有的戰爭都是電影或電視裡頭的虛幻。我看過最血腥的場景,只
有羅斯和幾個吸血鬼對峙,但那才幾個人。
我…我並不知道槍聲是這樣的響,也不知道慘叫可以這樣震耳欲聾。我從沒想過
戰爭會這樣的逼近眼前,也不知道只是一樁普通的綁架可以升高到這樣危險的地
步。
我在許多人中間傳來傳去,我想手臂都被拽到有點脫臼。我可能被打中了幾槍,
但不是那麼疼痛。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他們綁架我要做什麼,這些血族和吸血鬼與傭兵為什麼在這
棟大樓混戰,我不知道。
最後一切都安靜了。
只在照片裡出現的蘭,一臉悲憫的走過來,「別讓她太痛苦。找個什麼墊著,再
把她綁起來。」
我迷惑的看著她,她閉著眼睛,拿著聖經,喃喃的為我祈福。
這一切真是太荒謬了。
他們把我綁在地下三樓的停車場,一個懸在天花板的大十字架。我在失血,而這
樣的懸掛讓我窒息,越來越難以呼吸。
「…天父讓妳染上無辜者的血?」我虛弱的問。
蘭停了下來,背對著我。「血族和吸血鬼,應該生而平等。」
「關妳一個人類什麼事情?」我說。
「我現在是吸血鬼。」她轉頭看我,眼神很複雜。
我深呼吸了幾下,「妳想跟羅斯一直在一起,對吧?什麼大義,什麼平等,去死
吧。但血族不跟吸血鬼混,妳很生氣?」
想來我矇對了。本來就是。女人很少主動去搞什麼革命,除非是跟著男人,或者
是恨那個男人。沒有愛哪來的恨。
她示意所有的人離開,然後飄飛到我面前,和我四目相對。
「我一直在祈求,天父救我免於忌妒之苦。」她美麗的臉龐充滿哀戚,神情一變
,突然從我的脖子咬下去,我痛得慘叫。
但只有一下子。她的頭整個飛出去,身體沈重的摔在地上,開始風化。
全身染血的羅斯,站在蘭的身體前面,仰頭看著我。
「不要過來!」電光石火間,我突然想通了他們為什麼要花這麼大的手腳,「快
逃啊羅斯!」
這是個陷阱,而我就是餌…說不定蘭也是。
來不及了。劇烈的光芒讓我整個看不見了,羅斯飛快的扯斷所有束縛的繩子,但
爆炸的威力比他還快。我知道他竭盡所能的護住我,但命運…卻開了個惡意的玩
笑。
曝露在外的鋼筋穿透了他,也同時穿透了我胸膛。
我想我該當場死亡了,但羅斯把他的血硬灌到我嘴裡。我的感官瞬間開到最大,
幾乎可以看到所有內臟。我的心臟已經嚴重受損,但傷口處沒有出血…但也不能
癒合了。
許多破碎的影像在飛舞,被羅斯壓壞的雙層床,刺入他胸膛的鐵條。他的笑,我
的淚。初次詭異的見面…紐約灰暗的天空。他銀白的虎牙,和喃喃的愛語。
「羅斯…別這樣。」如此黑暗中,我居然可以看到他,和他的眼淚。原來血族流
的是血淚。
由近而遠,爆炸聲沒有間斷。他們大概是想把整棟大廈都炸垮,羅斯本事再大都
逃不走吧?
「你答應幫我入殮的。」我輕輕的說,「你若死了,誰幫我入殮?我想乾乾淨淨
的走。」
我很明白,我活不成了。我受了多處槍傷,被蘭咬過的頸動脈還在冒血。而且,
我的心臟被鋼筋貫穿,現在還能開口說話,是因為羅斯的血。
但我已經受創到無法治癒的程度了。
「趁我還活著,」我只剩下氣音了,「吸我的血。最少你可以減輕我的痛苦…你
不活下去,誰來照顧我的身後呢?」
我相信羅斯一定可以逃過這一劫的。他是血族最好的劊子手啊。
他只是有點餓,有點累,有點傷心,如此而已。等他吃飽了,就可以逃離這個正
在崩塌的大廈,說不定還可以帶上我的屍體。
這次他咬我的時候,一點點都不痛。我乏力的親吻他的頭髮…感覺到他的眼淚蜿
蜒到我的胸口。
別難過,羅斯。朝花夕拾。只是你這年的花兒凋零了,來年你還會有新生的花兒
。
記得找個美麗些的女孩,不然就別嫌棄人家。
緩緩沈入黑暗中,即使不捨。
我想,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