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因為辦移民美國的關係，時常到美國玩。
我清楚記得那是1994年的夏天，國小一年級升二年級的暑假。
那年我們到賭城拉斯維加斯玩。
景點一個接一個，讓人目不暇給。
其中有個景點是一塊巨大的大理石石雕。
雕像上刻的是一對兄弟的側臉，就好像銅板上刻的人像。
我已經忘記兄弟的名字了，只記得這對兄弟與賭城的興起與繁榮十分有關。
那是一塊長長的石雕，或者說，石板。
石板底下打了一排鎂光燈，讓石板閃耀著銀白色的光芒。
我們一家人在石板前照了幾張像，還不忘關了閃光燈以免曝光。
＊＊
回來之後媽媽就把照片拿去洗。
隔天下午照相館打來說照片洗好了，要我媽媽去拿。
媽媽說待會小孩子就過去拿。
照相館的人遲疑了一下，一字一句的說：
張太太，有些事情要當面講。可能得麻煩您跑一趟。
媽媽帶著狐疑的表情出門，帶著凝重的表情回家。
她叫我和弟弟待在房裡玩玩具，等她整理照片。
向來照片都是全家一起整理的，為什麼這次媽媽不准我們來看？
我躲在門後，從縫隙裡偷看媽媽的舉動。
媽媽拿著整理照片時不應該出現的剪刀，盯著桌上的兩三張照片，不發一語。
許久，她把那幾張照片剪成碎塊，丟進垃圾桶。
又仔細檢查底片，把那幾張照片的底片裁下來，剪碎，扔掉。
那天半夜，我偷偷爬起來，走到廚房，把垃圾桶裡零碎的照片撿起來，開始拼圖。
拼完了，看了，我終於知道媽媽不讓我們看照片的原因。
一整排銀白色的鎂光燈，照在潔白的大理石雕像，
照出來的，卻是一片肉色。
肉色的雕像。
絲毫看不出是大理石的質地，卻有著酷似皮膚的質感。
而兄弟倆的眼睛，甚至還不是向著側面望去，而是對著鏡頭看。
那眼神，是活人才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