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了飯，湘祝和祇言動身出發工作，原本是三人行的班底，但現在臨時加入了石晴，情
況有些變動。
湘祝雖然不曉得祇言在玩什麼花招，但把石晴一個人丟在家裡，他不是很放心，便叫陸癸
待在家裡監視他……喔不，是陪他玩。陸癸大聲抗議，他要打妖怪，他等這次實習的機會
等到刀都快鏽了，結果竟然落得當褓母的下場。
平常照顧師父就已經夠無聊了，現在竟然還增加一個石晴──！
湘祝白他幾眼，面露兇光：「小癸。」
「是，師父。」
「你知道110是誰的電話嗎？」
「徒兒知道，師父。」師父大人有大量，告訴陸癸萬一他被自己給宰了，要找誰申冤。
於是陸癸帶著異常僵硬的燦爛笑容，為師父二人送行，祇言對石晴掛心得很，臨行前塞了
近萬把塊給陸癸，叫他要好好的看著石晴，別讓他餓著悶著了。
三隻貓望著祇言，眼中感動得淚光閃閃，在他們的眼中，祇言的臉上一定寫著衣食父母四
個字。他們對著那幾千塊鈔票喵喵亂叫，巴望著那幾張鈔票趕快變成幾百個貓罐頭回來。
陸癸在心裡對著貓嘀嘀咕咕，心想著那個祇言根本沒把你們這些貓放在眼裡，人家的眼裡
只有石晴一個，你們全都是附帶的，還這麼囂張。
「好啦好啦，別喵了，帶你們去寵物店，你們愛吃什麼就買什麼。」陸癸記得士林夜市有
很多家貓店，乾脆帶這些貓和石晴去逛街，打發時間。
「喵嗚嗚嗚嗚嗚！」
貓咪聽見要去貓店買罐頭，紛紛抓門，衝著想要趕快出去。
「掰啦，晚上見。」
湘祝開車，兩人今日的行程，如往常的預定先去工會辦公室繞一趟，工會的人每天都會整
理相關案件的資料，兩人可以看看有沒有可供參考的占卜結果或線索，再動身出發找人。
今天比較重要的，是要看看昨晚的後續處理。
所謂的工會，是一種接近互助會的團體。沒有正式的名字，一般就稱之為「工會」。
工會採自由加入制，是以個人為單位，不受團體名義或血緣限制，加入工會的人，不一定
真的有所謂的靈能力，諸如情報販子、線民，只要工作的範圍相關，全都可以成為工會的
成員。
加入工會之後，要定期繳納會費，並受工會的徵召，執行只有工會價的任務。但相對的，
如果你在工作上遇到麻煩，工會會派人來支援你，若是你在工作上出了意外，死了，或是
重大傷殘，工會也會出錢替你撿骨建墓，養你後半輩子。
顯而易見的例子，就是這次黃道士的案子。身為工會成員的黃道士被鬼殺了，於是工會便
派人去為他擦屁股、保護他的徒弟們，等到事情解決之後，還會幫他風光大葬，替他在墓
誌銘上寫幾句好話。
工會對這個業界來說，是非常重要且中立的靠山，要知道這個業界無法用常理來解釋，你
可能踏進去了，一輩子便天涯孤獨，與社會系統絕緣，講白話點，保險公司絕不會賠償在
病歷表上寫「被鬼打斷腿」的這種錢。
不過工會會賠，爽快的賠給你，順便送你幾疊紙錢，問候那鬼是否還在你的周圍作祟，需
不需要幫忙。
湘祝打從出道工作以來，就一直是工會的會員之一，小癸目前也是。
陳祇言不是，他是臨時受聘前來幫忙的。似乎也不打算要加入。
車開在路上，湘祝咬起煙，大抽特抽，剛才家裡有二個發育期中的小孩，他抽煙會有道德
上的心理障礙。雖然在收了陸癸當徒弟後，一度想把煙戒掉，但老實說，雖然他今年不過
二十來歲，卻已經抽了超過十年的煙，想要煙的已經不是身體，而是心，要是不發生什麼
斷手斷腳後悔莫及的悲劇，恐怕這輩子都戒不掉了。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祇言，望著車窗外，欣賞著臺北的街景。他和湘祝不一樣，雖然出生在
臺灣，但離開了這麼多年，已經對臺灣很陌生，嚴格來說，儘管他的中文講得不錯，但碰
到寫與讀，差不多也只剩下幼稚園程度。
湘祝第一次見到他時，他要在工會的表格上寫自己的中文名字和住址，寫了好久才寫出來
。
之前業界的人都以為他死了。
祇家是一支非常古老的血族，在他爺爺的前幾代時，就已經是一脈單傳，在祇言的爺爺過
世之前，祇言便已經下落不明。
聽說他好像是被一對來自美國的醫生夫婦領養走了，名字、戶籍全都換了，從此在美國展
開新的人生，為什麼會這樣，一如他身上其他的謎團，他不說，便從此無解。
血緣是不爭的事實，紙紮在他的手中燒出古老的金光，他就是祇言，不過他說現在自己姓
陳，叫陳祇言。
「喂，陳祇言。」
聽見湘祝的提問，他回過頭來。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該和我解釋一下？」
「什麼話？」
「不要裝蒜，那個石晴小弟的事情。你總不會和我說，你就只是要收他當徒弟這麼天真簡
單吧？」
「嗯。」
「嗯？」湘祝蹙眉。
「不要緊的。」他淡然的回答：「要是出什麼事，我會殺了他。」
「……。」
湘祝越來越覺得這人很古怪，因為這個很古怪的人坐在自己旁邊的緣故，他開始感到忐忑
不安。昨天石晴罵這傢伙是變態，該不會真的……
他悄悄的撈過口袋，其實他昨晚睡前閒著沒事，還真的畫了幾張收變態的符咒。
面對自己的問題，祇言輕描淡寫的回道：
「別那麼在意啊，搞不好他下午就逃走了呢。」
「什麼不在意？你這傢伙講話也太輕鬆了吧，沒頭沒尾的，而且你不是還叫我幫你──」
「的確我是不希望他逃走，這也沒錯……」
「石晴真的和這案子有關？」他真的很懷疑。
「有哇。」
「那你應該要和我解釋才對啊？這是工作耶。」
「很難解釋耶。」不如說是根本沒心解釋。湘祝開始露出生氣的臉色，瞪著他。祇言於是
往車窗上一靠，使出裝死大法：「啊啊……都是煙味，咳咳、我要嗆死了……」
「好、夠了。再和你講話下去，我要生氣了。」還有把你嗆死，也算功德一件。
兩人之間突然的一陣沉默。
見湘祝不說話了，這下子反倒換成祇言有些忐忑不安：
「生氣了？」
「沒有……」
「不要生氣。」
「你不和我說，我自己去查。」
「可是，你要去查的話，我和你說就好了呀。」
「那說吧？」
「唔……好吧？」他為難貌。但在開口前，他還是又反悔了：「還是算了。」
「……我生氣了！」
面對祇言一而再、再而三的吊自己的胃口，湘祝氣到向前車猛按喇叭，叭叭叭叭，前方車
陣一片混亂。
「你要幽默一點啊。」喇叭響得他的耳朵嗡嗡作響，讓祇言不耐煩的嫌棄起來。
「不要拿幽默當耍人的擋箭牌好嗎？」
還有，為什麼我還要被你嫌棄？
「機會到了，我會和你說的。」
「喔。」湘祝冷笑他不負責任，祇言偷偷的瞄過他，卻差點被他的目光給殺掉，逼得他貼
著車窗躲起來。其實他也想要好好解釋的，只是剛才勉強的開了口後，卻又覺得時機不對
。
「湘祝。」
「幹麻？」
「沒有。」
他試探的叫道，發現湘祝還肯理會自己，他有點驚訝。
「湘祝？」
「不要叫我，你好煩。」
陳祇言突然笑了。
「湘祝──」
「幹麻啦！」
他挑眉道。「其實你人蠻好的。」
湘祝聽了，差點一個方向盤打不穩，撞上路邊的電線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