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九泉》第一話 明明最難過的人是她

作者: ZJHung (杭子鵑)   2009-12-15 17:24:42
《九泉》《The Underworld》
文案:
舉頭三呎有神明,足下三吋有……?
一段少年為愛、為諾言的追尋,一個真貌不復記憶、僅餘傳說的世界。
「任何人都可以靠這個方法穿過來嗎?」
「不一定。來了又沒好處。」
「呃……那我們現在是在陽世的下面囉?」
波波停下來轉身,我也趕緊煞住。她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志豪,我記得你小學有畢業吧?」
「……妳想說什麼?」
「古人弄不清楚也就算了,地球的下面依序是地殼、地函、地核,我們怎麼可能在地球下面?」
 * * * * *
我握著機車的雙手從表皮漸凍到肉裡,隆隆的引擎聲在冷清的柏油路面與安全帽間,貼耳震盪。
放慢速度,車在紅燈前穩住。騎樓下早已黑漆一片,唯有紅綠燈忠實地執行任務,彷彿在為傳說中夜間出現的生靈服務……
我兩手往後抓,抓住一雙軟腴的冰冷小手,塞進我外套口袋。
「天氣冷,放我這。」我自己重新握住車龍頭。
「嗯……謝謝。不好意思,讓你陪我到這麼晚……你偷騎你爸的車出來,真的沒關係嗎?」
「了不起被我媽叼一頓,不礙事。妳心情好點了嗎?有什麼心事儘管跟我說。」我放掉右把手,向後側頭30度……該死的全罩式安全帽,我本來想把我酷帥的側臉擺出來的。
女孩的手隔著薄薄口袋貼在我腰際,嬌小的身子伏在我下背後,溫暖、搔麻……我喜歡這種感覺,作為一個優秀騎士,護衛心儀的女伴。
我的滿腔熱血到底跑哪去了呢?手指怎麼要命的冷。
「呵呵……」女孩笑了,我感到背後她的頭淘氣地撞了我一下,「謝謝你,好很多哦!綠燈了。」
我在右口袋上輕輕一拍,攀住龍頭,催下油門。
 * * * * *
我的左肩被地面銼得往下沉,筋骨幾乎被扯分離;剛放著溫柔小手的口袋下,髖骨像被磨平般陰慘慘地痛。
前五秒的印象卻好像正在眼前發生,那瞬間,一具車頭像棺材般從右側暗巷飛撞出來,我……
「唔……依珊……」聲音悶在安全帽裡嗡嗡作響,我掙扎著用毫無感覺的右手抖著解開環扣、把帽子往外推開,使勁將自己上半身撐起,尚未意識到現實。
離開車頭凹陷、頭燈碎裂、燈光扎眼的轎車老遠,穿著白衣的男人背對蹲在地上,似在瞧什麼。
「依珊……」嘴唇乾得連吐出的濕氣都蒸潤不了,我想站起來,腰身卻疼得直上腦門,「唔……」我用不痛的右臂跟右腿為支撐,向白衣男人爬去。沒事的……一點小傷我挺得住……依珊、我要在門禁前平安送依珊回宿舍啊……
快到的時候,男人回頭看了我,臉色驚懼。依珊躺在地上,長髮蓋住了她臉。「喂……你……」男人沒聽我說完就像見鬼似轉身跑掉,我還沒說完呢!你不會幫她撥一下頭髮嗎?嘖!真不夠紳士。
「呼!依珊……」我靠在她身上喘氣,顫抖著從前額撥開她的黑髮,「……快起來……呵!張大媽要關宿舍了,妳快起來……」怎麼眼睛還閉著?「笨蛋……快起來……夏依珊妳不要玩我!我生氣囉……」
「……夏依珊妳夠囉!妳再不起來我要呵妳癢喔……呃、依珊……拜託妳不要玩我……妳快點起來、眼睛睜開……妳起來好嗎--」
「……嘿、嘿嘿、妳想嫁給我也不是這樣、妳不要以為宿舍關了就可以睡我家、我告訴妳,我媽可不會准妳上我的床……喂!妳聽到沒有--」我已經疼到靠盃,妳不要再鬧了……
「夏-依-珊-」我忍著撕裂般的痛楚,捧住依珊的後腦勺,用力打算將她扶起,她卻頭一偏滑出我的懷抱。扣!對不起,依珊,妳的頭沒事吧?妳已經夠笨了,不要因為撞到頭更呆喔!
滿手的溫熱漿汁映著上方鮮豔的紅燈,我的喉嚨突然一掐,身體一輕,心臟彷彿不再跳動……
「依珊珊珊珊珊珊珊!」我歇斯底里在空盪的馬路大吼。
救護車由遠而近的聲音、紅燈、淚水、寒氣,像帶著線的鐵鉤橫七豎八地鉤在我心上,一拉線,就痛得要命……
 * * * * *
呼-
我坐在頂樓,右手捻根煙。微風輕勾一下便旋散,陽光熨得人舒服。
左臂吊在繃帶裡,左腿包上石膏。
老媽上班去,我才能在這偷哈煙。其實我並不愛那氣味,而是那種姿勢、飽歷風霜的姿態。以前你可以說我是裝模作樣,但現在……人們都為了自己的事紛紛擾擾,櫛比鱗次的樓房就在我腳下。
這讓我有一種孤傲的感覺。與依珊相處的片段自動在腦海中剪輯撥放。
事情要從二個星期前說起。
小笨蛋依珊忽然沒頭沒腦丟我MSN:「怎麼辦,我覺得我好像快死了……>"<」
我回她:「想我想得快死了?明天上課就見到了嘛。^_^」
「……不是啦!:(」
「怎啦?」
「如果……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來找我?」
「沒事講什麼死的活的?妳功課寫完太閒哦?快去看妳愛看的偶像劇呀~」
「古志豪!」
然後「Ashley - 在你和天空之間 顯示為離線」。我可是很真誠地提醒她,今晚有她最愛看的連續劇耶,不知道她在鬧什麼彆扭。當時並沒多想,女孩子嘛,就是讓你不得閒又心甘情願的小妖精。
第二天學校見了,小妮子裝作沒看到我。中午我拉了她到操場,好聲好氣地哄她--酷歸酷,吵架不隔夜,是我的原則。
我輕輕按住她雙肩,壓下身說話,「妳怎麼啦?昨天是我一時疏忽了妳的情緒,對不起啦!什麼事不開心跟我說好嗎?」
小妮子低頭向上白了我一眼……誰叫她那麼矮,會翻白眼也是很正常的,我就大人大量不計較。
「妳一定要這樣撕扯著我那肉做的心嗎?」欸,大丈夫能屈能伸,為得紅顏一笑,整個國家都可以奉上啊!
小妮子忍不住嘴角的扭曲笑了,「……嗤、幼稚!」,老天啊!祢可是知道的吧!
「好啦,走吧。」我牽著她柔軟小手要走,她另一隻手握住我的手臂,嚴肅地看著我說,「志豪,你記住,如果我死了,要到九泉之下來找我。」
我也擺出我最酷的臉色說,「小笨蛋,妳作鬼還是會迷路嗎?」
那一次她只笑笑,沒有搥我。
 * * * * *
為什麼會跟我突然提起這些呢?好像她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一般。
不、我不要想,我不能想。我只能從她活著的點點滴滴為狂亂的思緒找尋出口。
對不起,小笨蛋……我摀住飽吸太多水份而腫脹,懷疑快被泡爛的眼球,卻只能說出這種窩囊的話……
不行!我想到哪兒了……對!幾天前好不容易捱到午休時間結束,我跑去輕敲趴在桌子上的小腦袋瓜。
「嘿……嘿……」小腦袋動了動,卻似乎在用枕在下方的手在桌面擦些什麼。「依珊?」我正想蹲下身去,她正抬起頭來,嚇了我一跳。
「妳……睡飽沒?」見著她額上的睡痕、桌面的水跡,我這麼說了……「睡飽跟我來。」
我牽她到頂樓。鎖是防乖孩子的。
「妳剛才怎麼了?」
「志豪,人都是會死的對不對?」
「妳在說什麼鬼話?」
「我不想死。」
「……對不起我沒聽清楚請妳再說一遍?」
「我不想死。」依珊仰頭對我說,臉上有種我沒見過的害怕。
「……妳到底怎麼了?」我很樂意幫她解決任何事情,但我根本搞不清狀況。
「我說了我不想死!」她皺眉大喊。老天!想大聲的應該是我吧?
「依珊,妳先冷靜下來……」我撫摸她的頭,「不想死,那就不要死就好啦?」絕對不能兩個人同時生氣,這是有人告訴過我的,雖然我忘了是誰。
噹-噹-噹-噹-上課鐘響起,我看到依珊臉上現出猶豫的神情,立刻當機立斷。「不要管它,妳的事比他馬的任何課都重要。是誰說妳要死的?」
「……志豪,我們回去吧?」她拉著我的手要走,我用力將她的肩膀扳回,忍不住大聲,「如果妳要死了那還上他馬的什麼課啊!」
我們就這樣僵立了10秒鐘。
她輕嘆了一口氣,我立刻用力上前抱住她嬌小的肩頭,「說好的,我們沒有秘密。」
也不知是著了什麼邪,我當時突然一個激靈,自以為懂了什麼。
「就像妳愛看的那些言情小說一樣,女主角依珊有難,男主角志豪一定會誓死跟隨。」老天吶,祢為什麼要讓我擁有迷死人不償命的臉孔,還要賜給我一顆溫柔善體的心呢?
不過我不介意,嘿嘿。
小妮子輕輕推開我,用一種混雜著失望與期待的表情看我。雖然這形容詞應該不可能出現,但我真的是這麼覺得。
「……志豪,你知道人死了會到哪裡去嗎?」
「一定會有天使來接依珊的。那還久的呢,妳都還沒替我生下一男半女,別想這麼多。」我已經開始胡言亂語了。
「你要記得,九泉之下,九泉之下,一定要來找我喔!」她的眼神帶著深切企盼,就像她提醒我明天是2月14日時一樣,讓我不由自主地回答:
「一定!」
 * * * * *
我在太陽下山後離開樓頂,往家門移動。拄著柺杖。
老媽會帶晚餐回來。一個人養我,她工作是很繁忙的,而我已經習慣自己解決晚餐,還夢想著一獨立就娶依珊進門,這樣可以兩個人吃飯。
依珊……妳,去哪兒了?
老媽一定也承受了很大的壓力,但她並沒有對我說出會令我難過的話。
出事後,老媽每天提早下班,帶晚餐回來。我在半夜聽到她出門的聲音時,心下明白,儘管嘴上不說,這就是她對我的關愛。
 * * * * *
「婆婆,把拔怎麼了?」我拉著旁邊穿青布長袍的人的大手問,長袍有好看的旗袍領,但領子以上,只有模糊的光暈,看不清臉。
「志豪,把拔去另一個世界了。」
「去哪裡?他不是睡在那裡嗎?」響徹四周的唸佛聲、光頭的黃衣叔叔,讓我不安。瑪麻哭得眼睛都腫成金魚了,不漂漂。
「是啊,可是他沒辦法再醒過來了。」
「婆婆,那把拔明天會帶我去公園溜滑梯嗎?他每個星期六下午都會帶我去的。」
「……志豪,把拔明天不行。」
「那下次呢?」
「把拔他要睡很久,睡到你懂事的時候。」
「那我什麼時候懂事?」
「等你不叫我婆婆的時候。」
 * * * * *
我醒了,滿屋子黑。我呆躺在沙發上睡著,也許是曬了一天的太陽、吹了一天的風,倦了。吊在繃帶裡的左臂有點麻。
沉澱了一會兒,聽到老媽的開門聲。
有人推開紗門,「……你是哭瞎了再也不用開燈嗎?」
「靠北,節能減碳妳不知道?」啪地開燈!還好我早用手臂遮住眼。
老媽往旁邊茶几放下一個東西,塑膠袋的聲音窸窸窣窣,往屋內走去。
一會兒後我往旁瞧--是自助餐的便當盒,便坐起身朝屋內大喊,「喂!怎麼不是麥當勞!」
「想吃麥當勞不會等好了自己去買啊!」屋內喊回來。
我默默地打開塑膠袋,咬開筷子。
這就是我回應她關愛的方式。
很慶幸地,我們彼此都明白。
 * * * * *
我就算再怎麼想學電視角色醉得不省人事,也不會笨到拿酒來喝。
酒跟這件事沒有關係,你們這些白痴,懂什麼!根本沒你們的事。
老爸,對不起,把你留給我唯一拉風的機車弄報銷了。儘管款式過氣很久了,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明白的吧?
我坐在書桌前,沒勇氣打開電腦裡的照片檔,只有拿起手機,反覆地聽留言。
「喂-古志豪小朋友,限你1小時內回電,否則,哼哼哼……」
「古志豪,你明早六點半給我來學校寫功課!你再不交老師要生氣了啦,豬頭!」
……
到底要多久,心才不會痛?不如把我的心五馬分屍了罷。
 * * * * *
第七天,我夢到了,依珊來跟我道別……
一樣清純可愛的俏模樣,只有我知道她是如何磨人的小妖精。
「依珊,對不起,妳回來!」我用力大吼,卻只能發出囁嚅般的聲音。
「九泉,來九泉之下找我……」她的嘴巴沒有開,我卻聽到魂牽夢縈的聲音。
「好!我去找妳!告訴我怎麼去!快告訴我!」我害怕她聽不見這麼細的聲音!
「下雨天的時候你……啊啊啊啊啊啊啊-」一條鎖鍊瞬間套在她脖子上,她扯住頸環驚恐地尖叫!
「依珊珊珊珊珊珊珊-」
 * * * * *
我很不想到學校,本來老媽想幫我轉學,但我還有未完的事。
我本就不是討喜的學生,現在老師根本像是連看到我都會帶衰似的,眼神跳過。
「小古……」坐我隔壁的死黨小馬伸手按住了我的肩,「撐住。」
我喉頭哽咽,沒有看他,只是拍了拍他的手,擠出一句,「三八。」
下課時,我走到一個留著俏麗短髮,戴著粗框眼鏡的女生座位旁,「時鳳儀,可以跟妳談一下嗎?」
她在男生群中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孩子,跟我的依珊是好朋友。
女孩子水靈的眼睛眨巴二下,起身,我轉身向後走。無視於其他人隱含種種意味的眼神,她跟著我來到操場。
「時鳳儀,依珊……」我的喉頭最近總是梗塞,「……依珊她之前,有沒有跟妳說過什麼奇怪的話?」
「奇怪的話?」羽毛般的劉海、側髮輕蓋在她雪白臉龐,依珊常跟我說羨慕她又淡又細的髮。小笨蛋依珊,一點也不知道她又黑又亮的長髮多美。
「志豪?」時鳳儀在我面前揮手,把我從回憶中叫醒。
「對不起,她有沒有跟妳提到,像是『死』、『九泉』之類的東西?或是……有沒有異於平常的地方?」
「……」女孩搖搖頭,「沒有呢。你怎麼會這麼問?依珊她……噢,對不起。」她伸出雪白小手遮住嘴巴,低下頭。
「她怎麼樣?」
「沒事。」上課鐘響起,女孩頭也不回跑掉了。
 * * * * *
我慢步踱回教室,開門坐回位於最後一排的位子,老師的講課聲沒斷,幾個同學向後偷瞥一下。
我翹起椅子,看著側前方時鳳儀的背影。
她藏了什麼事不告訴我?
隔壁小馬丟了張紙條到我桌上,瞪著我。
紙條上寫著「你找時鳳儀出去幹嘛?」,我看著小馬,一時摸不著頭腦。他問我這個幹嘛?
不過我仍是老實地從他桌上搶過筆來,寫上「問依珊」丟還給他。
接著幾節下課我又找了依珊其他朋友,有些根本不聽我說話,一見我靠近就閃人。
 * * * * *
放學後,我刻意坐在教室裡發呆,直到剩下小馬跟我。
「走,喝一杯吧。」小馬說。
「不了,謝謝。」
「傷都好了?」
「嗯。」
「有去送她一程嗎?」
「……她父親不想見到我。沒關係的,我會親自去找她。」我拎起學生基本配備--書包要走。
「小古!別幹傻事!」小馬猛地站起扯住我書包肩帶。
我們看進彼此的眼睛。
「小古!」
「……你放心,我是不會自殺的。」我向門外走,小馬鬆了手跟我出來。
我倆沉默地走著,我盯著地上心想,還是要找時鳳儀說出她隱藏的話。一時間,旁邊的小馬突然沒跟上。
「小馬?」我回頭找他,見他盯著前方。再回頭,校門口,金羽毛般髮稍在風中飛揚。
「時鳳儀?」
 * * * * *
我要小馬先走,他不肯,還是時鳳儀說了,他才照辦。
她引我走到校門旁的一角空地,我拍開落到我頭上的葉子,等她開口。
輕輕調整眼鏡,時鳳儀說,「依珊生前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啊?」這話應該是我問的吧?
「依珊前陣子情緒不太穩定,她跟你說了什麼?」
「為什麼她會不太穩定?」
「你不知道?」時鳳儀的輕佻語音扇了我一巴掌,彷彿在反問「你是什麼人,難道你還要問我?」
冷靜……冷靜……
「對不起,我真的希望弄清楚所有事情。拜託妳跟我講好嗎?女孩子有些事只跟好朋友講的。」
「她跟你說了什麼?」嬌小的她透過鏡片冷靜地看著我。我有股說不出的困惑,一時又理不清楚。
「她說,她不想死……還說,要我去找她,如果她……死了的話。」
「那『九泉』是什麼?」她歪著頭說,劉海一根根拂過鏡框。
「我不知道。她說到『九泉之下』找她。」
「別做傻事,志豪。」
「我不會。」依珊不是個自私的人,她不會要我跟她去死,這我很肯定。她一定另有所指,現在的我只能這樣相信,緊抓著這條線索,妄想可以跟死人相見。
「志豪……」一隻溫暖的手握住我的手臂,「很想她嗎?」
「妳說呢?」我輕輕架開她的手。
 * * * * *
「當挖到很深的地下時,會有黃色的地下水湧出,所以古人就把地下深處稱作『黃泉』。」
「九代表極,古時迷信人死要入位於地底深處的陰曹地府,故有『九泉』之稱。」
地底下挖得出陰曹地府,我就得諾貝爾獎了。
我掩面,網路上沒有對我有用的資料。
九泉到底在哪裡?怎麼去?我快瘋了,馬的……
扣!扣!有人在敲房門。「志豪,你出來一下,媽有話要說。」
「什麼啦。」我開門,晃到沙發坐下。
「唷,會『該』啦。也不想想前陣子是誰在我懷裡哭得死去活來的。」
「……老媽妳想講什麼快講。」雖然我都喊她老媽,但她其實比同學的媽媽們都年輕。
「去她墳前上個香吧。」
「她已經來跟我告別過了。我跟她之間的距離,不在這短短的路程。」
「那距離擋得了你嗎?」
「什麼?」
老媽站在茶几旁,望著我,昏暗的黑眼圈映襯她的疲憊。她本該還是可以玩樂的年紀。
「我只有你一個兒子。」
「……現在是怎樣,每個人都來提醒我,『千-萬-不-要-』跟著她而去嗎?」我用誇張的語氣、滑稽的挽留姿勢表達這件事的荒謬。
「哼……」老媽忍不住笑了,讓我有種成就感。我只有她一個老媽。
「這星期六下午,陪我去遊樂園玩吧。」老媽冷不防說。
 * * * * *
「瑪麻-叫把拔帶我去公園溜滑梯啦!」
「對不起、小古,把拔到很遠的地方去了,小古乖……」
「不管啦-把拔不守信用-你們-都-騙-人-嗚嗚嗚啊啊啊啊-」
「嘖!這孩子真不懂事。」穿青布長袍的人說。
「您別這麼說,他太可憐了……小古!不要哭!瑪麻帶你去遊樂園,有旋轉木馬的遊樂園喔!秀秀不要哭喔……」
「……嗚……那把、把拔也一起去?」
「對不起小古,下次、下次把拔再一起去,我們先去了好玩,再邀把拔一起去好不好?」
「……」
明明最難過的人是她,我的童年卻在這女人一次次哄騙、一次次又吵著她不守信用的循環中,直到懂事。
作者: yoyobear (YoYoBear)   2009-02-21 12:3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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