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
我的背後有火焰在燃燒,但我沒有回頭去看,只是專注地避開那些慌亂的、尖叫著的人群
走向某個長廊。
火是我放的,在離開那個堆滿了過去的房間後,我放火燒了那裡的一切。
連同已經失去氣息的、失去與我相連血脈的,阿緒在蛇塚之中唯一鍾愛的奶奶,一起燒了
。
耳邊,彷彿還殘留著那人最後的話語。
我不知道我當時是用什麼樣的心情聽完她的話,只知道阿緒的心宛如刀割。
『阿緒、痛不痛?』輕碰我額上的痕跡,那時,老邁的聲音嗚咽地說。
不痛的,奶奶,我沒事。阿緒說。
『可這兒裂了好大一口子,』滿是老紋的手捧著我的臉,痛苦的看著我額上的裂痕,哭道
:『為什麼要在阿緒身上,為什麼要是阿緒啊……』
對不起,奶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是我。阿緒說。
『我們…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
別這麼說,其實我並不介意。我說。
『拿去吧,只要是你的,就通通拿走吧……』老人眸子底的淺金逐漸失去了光芒,她倒在
我懷裡,我緊緊抱著她,兩人的臉上都佈滿淚痕,『請原諒蛇塚……』
好。我們說。
然後她安詳的笑了,已經變回墨黑的雙眼慢慢失去焦距,口中,哼起了一首我很久以前曾
經聽過一次的搖籃曲。
孩子、孩子乖乖睡 睡過午夜到天邊
天空雨是神的淚 牽起手,我陪你走過夢中荒野
草原花將止住傷悲 停下神的淚水
雨停之後,我依舊會在你身邊
孩子、孩子乖乖睡……
『……睡過午夜…到天邊……』
歌聲在最後消了下去,阿緒接著唱完了曲,而老人的眼睛永遠地閉上了。
那就是蛇塚梓在世上的最後一段痕跡,阿緒的視線糊成一片,這讓我完全看不清懷中老者
的容顏,但我想,那微彎在嘴角上弧度該是笑吧?
然後在供桌上的布包塌了下去,好像裡頭包著的東西憑空消失一樣,貼在上頭的符紙在布
包塌陷後懸浮而起,無火自燃,在整張符紙化為灰燼後,空氣中,那股甜美芬芳的香氣頓
時濃了幾十倍,全朝我身上竄來。
在濃稠香氣的籠罩下,我想起了自己醒來的理由,阿緒明白了自己生於此地的意義,我成
了阿緒,阿緒也成了我,不是為了延續那份百年的約定,而是為了終止約定。
原來如此。
「所以、我才會在這裡。」
摸了摸額頭,我在繪有雲騰的拉門前站定,伸手輕輕地拉開了這扇門。
黑暗之中,有一雙與我相同的金色眼眸看了過來,在看見我的瞬間,美麗的金色之下閃過
了驚訝、疑惑、錯愕跟一點點的呆愣。
我踏進門扉,淡淡地看著眼前的銀白。
『……你是那個孩子,卻也不是那個孩子,』接觸到這淡然的視線,銀白皺起眉頭湊了過
來,冰涼的手爪撫上我的臉,眸光裡帶著困惑,『你是誰?為什麼會擁有與我如此相似的
雙眼?』
我是誰?
沒有回答銀白的問題,我只是輕聲反問,「忘了我了嗎?」
『什麼?』美麗的銀白臉龐上出現了愕然,『我該記得你嗎?』
「你是該記得我。」點頭,我肯定了銀白色的訝異,伸出食指,我輕輕地將指頭點上了銀
白色的額,指腹輕輕地自髮際向眉心滑出一直線,隨著我的輕撫而過,銀白的額中緩緩拉
出一條紅痕。
幾乎是瞬間,我聽見對方倒抽了一口氣。
「這金色的眼,並非我像你,而是你似我,」帶了些許哀傷,我收回手,看著那道在銀白
額中的紅痕,「好久不見,我回來了,」
我聽到我這麼說,以宛如耳畔低喃的語調輕喚。
「光太。」
而後一切靜了。